圖畫書閱讀活動在幼兒園課程中的定位問題

孫莉莉

【摘要】圖畫書閱讀活動的目標是培養幼兒對閱讀產生更為持久和廣泛的興趣，同時使幼兒具備一定的前閱讀能力。從圖畫書閱讀活動的組織過程看，圖畫書閱讀活動的重點在于支持幼兒主動將所閱讀的內容與正在發生的學習緊密相聯，將閱讀作為拓展經驗的手段和方法。圖畫書閱讀活動應該融合到幼兒園課程之中，融入到幼兒的一日生活之中，以真正起到促進幼兒全面發展的作用。

【關鍵詞】幼兒園課程；圖畫書閱讀；活動目標；組織形式；課程定位

近年來學前教育領域的研究熱點之一是探討圖畫書閱讀對幼兒發展的價值。研究者大多從文學與幼兒發展、幼兒口頭語言與書面語言發展、幼兒自主閱讀能力發展等角度對幼兒園開展圖畫書閱讀活動進行探討。目前，大多數幼兒園教師已經意識到圖畫書閱讀對幼兒發展的重要意義，但是在具體開展圖畫書閱讀活動時仍存在諸多困惑。例如，教師普遍會關注如何為幼兒選擇合適的圖畫書，如何在開展圖畫書閱讀活動時提出有效的問題，如何從圖畫書內容出發延伸活動，如何將圖畫書閱讀活動與其他領域的活動聯系起來，等等，卻很少會從幼兒園課程建設的角度去思考圖畫書閱讀問題。幼兒園的圖畫書閱讀活動往往是以早期閱讀活動的形式呈現的。在一些幼兒園，早期閱讀活動甚至成了“教授閱讀的活動”。本文試圖從圖畫書閱讀活動的課程形態入手，分析圖畫書閱讀活動的目標和組織形式，并探討圖畫書閱讀活動在幼兒園課程中的定位問題，期望引發更多的思考。

一、圖畫書閱讀活動的目標

2001年頒布的《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提出，“利用圖書、繪畫和其他多種方式，引發幼兒對書籍、閱讀和書寫的興趣，培養前閱讀和前書寫技能”。可以說，培養幼兒的閱讀興趣和前閱讀技能是幼兒園早期閱讀活動的兩個核心目標。

幼兒對閱讀感興趣的第一步是對閱讀的對象——圖畫書感興趣。為了激發幼兒的閱讀興趣，教師確實需要為幼兒選擇適宜的、具有吸引力的閱讀材料。正如杜威所主張的，“興趣首先是一種兒童自我與對象相互統一的活動，并且它與兒童的生長方向一致，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兒童注意力的集中性”。〔1〕不過，若是僅僅把培養幼兒的閱讀興趣寄托在專門的閱讀活動上，那很可能只能維持幼兒對當前閱讀材料的直接興趣，很難維持幼兒更為持久和廣泛的閱讀興趣。

杜威認為興趣是“兒童生長中的能力的信號和象征”，是“兒童已發展到什么狀態的標志”。只有當幼兒意識到閱讀對自己的日常生活具有重要意義的時候，他才會對閱讀產生更加持久和廣泛的興趣。例如，當教師要求幼兒在閱讀活動中認字，分析圖畫書的情節結構和內容時，因為這些任務基本是孤立存在的，與幼兒的生活沒有太多直接關系，所以幼兒很難對它產生興趣。或者說，大多數幼兒只是按照教師的興趣在行動。幼兒被教師激發的，往往是因為回答問題而獲得表揚的興趣，而不是對圖畫書閱讀本身的興趣。只有當所閱讀的內容與幼兒的實際生活發生聯系時，比如幼兒要進行一場關于恐龍的討論，需要尋找支持自己觀點的依據時，閱讀對幼兒來說，才具有了實際意義，幼兒會對相關的閱讀內容產生自發的、濃厚的興趣。因此，教師在利用圖畫書閱讀活動培養幼兒的閱讀興趣時，一方面要重視培養幼兒對圖畫書本身的直接興趣，另一方面要重視利用圖畫書這一學習材料激發幼兒對圖畫書閱讀的持久而廣泛的間接興趣。教師應當意識到，持久而廣泛的興趣是“在作為一種生命現象的經驗所表現出來的連續性和關聯性的作用之下，簡單的活動向包含復雜的充分價值目的的活動發展的一種生長狀態”。〔2〕

關于幼兒的前閱讀技能，教師同樣要思考培養的是什么能力以及如何培養的問題。

目前研究者對前閱讀能力的基本共識是：這并不是一種簡單的解碼能力，而是一種將有關文字、圖畫等符號與意義聯系起來的意識，能為幼兒日后進行更廣泛而深入的學習做好準備。有研究者將經驗分為四種類型，分別是直接經驗、模擬經驗、替代經驗和語言經驗。〔3〕對個體而言，閱讀是一項工具性活動，個體既從閱讀中獲得關于閱讀的直接經驗，又獲得關于所閱讀內容的模擬經驗、替代經驗和語言經驗。換句話說，幼兒既是在閱讀中學習閱讀，又是在通過閱讀進行學習。因此，要培養幼兒的前閱讀能力，既要為幼兒提供豐富的閱讀材料，又要為幼兒提供自主閱讀和自主學習的機會。教師可以通過為幼兒創設閱讀情境，促使幼兒將閱讀活動與真實生活聯系起來。

二、圖畫書閱讀活動的組織形式

當前幼兒園常見的圖畫書閱讀活動，一般有三種組織形式。第一種是視圖畫書閱讀活動為幼兒園語言領域教學活動，借此豐富幼兒的文學體驗和口頭語言、書面語言經驗，強調“通過早期閱讀活動發展幼兒的閱讀理解能力和講述能力”。〔4〕第二種是視圖畫書閱讀活動為一種專門的課程組織形式，教師通過組織專門的集體或小組閱讀活動發展幼兒的閱讀能力。這種閱讀活動一般要求幼兒學識字，以便能盡早“自主閱讀”“獨立閱讀”。第三種是將圖畫書閱讀活動與幼兒的日常生活或其他領域的活動相結合，以便讓幼兒在各個領域的學習活動中通過閱讀圖畫書獲得相關經驗。

在以上三種不同的圖畫書閱讀活動組織過程中，教師對圖畫書的價值有著不同的預期。在第一種活動組織過程中，教師往往會將圖畫書視為文學賞析的對象，或者口頭語言學習的素材，重視圖畫書的故事性和語言范式。教師雖然有時會借助圖畫書與幼兒展開討論，但往往會忽視幼兒與圖畫書的接觸，將教學目標定位在讓幼兒聽懂故事，掌握某些詞語或句型上。這種圖畫書閱讀活動事實上是傳統語言領域教學活動中聽故事和看圖說話活動的拼合。

在第二種活動組織過程中，學會閱讀本身成為教師組織活動的目的，教師通過專門的閱讀活動，如大圖書閱讀活動、小圖書閱讀活動、聽賞活動等，實現“養成幼兒良好的閱讀習慣和閱讀態度，提高閱讀的基本技能”〔5〕的目標；或者通過以閱讀為主的綜合活動，如改、續編圖畫書、結合圖畫書內容進行表演等，促進幼兒對圖畫書內容的理解。在這類活動組織過程中，教師有時會使用遮擋圖畫、改變故事結構（如改變故事的講述順序、略講某一部分故事）等形式，將閱讀理解的內隱過程通過教學組織形式外顯出來，讓幼兒在猜測中感受圖畫與文字的關系或故事的組織結構。在這類活動中，圖畫書被視為學習閱讀的工具，教師對文本的關注要多于對幼兒活動本身的關注。

在第三種活動組織過程中，教師也許意識到了圖畫書具有豐富的內涵，能反映幼兒的生活，有助于幼兒通過閱讀進一步理解自己的生活，因此在組織社會、藝術等領域的活動時，會選擇圖畫書作為引發討論、展開活動的素材。比如有教師為幫助幼兒認識情緒，組織幼兒閱讀《菲菲生氣了》；為組織開展醫院區角活動，將《第五個》《貓醫生》等作為引導幼兒開展活動的閱讀材料等。

在幼兒園教育實踐中，以上三種圖畫書閱讀活動往往會交叉出現。選擇怎樣的活動組織形式，既受幼兒園原有課程模式的制約，更受教師對課程理解的制約。在以領域活動為主的幼兒園中，為提高圖畫書的利用效率，教師可能會在組織語言領域活動時加大圖畫書閱讀活動的時間比重，同時，借由圖畫書向其他領域拓展。例如，《小黃和小蘭》既可涉及社會領域的同伴交往，又可向藝術領域中的色彩混合經驗拓展。當前，在幼兒園教育實踐中，對教學內容進行領域內和領域間的整合已逐漸成為教師的共識。雖然大部分教師認為應該在領域之間建立聯系，但許多教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讓領域間的聯系既符合幼兒的認知特點，又符合當前活動的特點，使領域間的聯系既緊密又自然。圖畫書閱讀活動可有效幫助教師解決這個問題。就圖畫書內容所涉及的幼兒學習經驗看，種類繁多的圖畫書完全可以涵蓋指向客觀世界的（大部分認知類、資訊類圖畫書），指向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大部分故事類圖畫書），指向符號世界的（大部分圖畫書與文字符號有關）以及指向幼兒自身的（例如幼兒成長過程中的經驗、感受等）內容，滿足教師對相關教學資源的需要。許多圖畫書同時涵蓋以上幾類內容，具有綜合性特征。若教師能善加利用，完全可以將多個領域的學習內容有機整合起來。

而在以綜合課程為主的幼兒園，圖畫書既可能成為活動主題的來源，也可能成為活動主題延伸的輔助材料。例如，在開展“給我一封信”的主題活動中，幼兒參觀過郵局，并且創設過郵局的場景，開展過相應的角色游戲，但許多幼兒對于郵政的產生與人們傳遞消息的需要之間的關系還不是十分清楚。于是教師用圖畫書《給小老虎的信》作為活動主題延伸的輔助材料，通過組織幼兒閱讀這本圖畫書，幫助幼兒理解上述問題。又如，在開展“慶生會”的主題活動時，教師要求幼兒分組設計慶生會。這期間，幼兒需要自主準備材料，安排節目，組織活動等。然而，許多幼兒對具體的組織工作應該如何開展，需要找哪些材料，如何分工等問題一籌莫展。于是，教師在圖書角有目的地投放了一些與生日、組織慶生會有關的圖畫書，鼓勵幼兒從中尋找“參考資料”。教師還和幼兒一起閱讀《還有多少個晚上》等相關圖畫書。就這樣，在實際任務的指引下，幼兒將圖畫書閱讀當作自己開展相關游戲活動的重要內容，而相應的閱讀活動就在日常生活中自然展開了。

從幼兒園課程角度講，圖畫書既是文學藝術賞析的對象，又是書面語言學習的范本，更是可資利用的課程資源。與傳統的講故事（以口頭講述為主，幼兒無法隨時參與）、看圖說話（重在語言學習）等活動相比，圖畫書閱讀活動因為圖畫書便于幼兒隨時翻閱的物化特性，能更好地支持幼兒的自主學習，從而實現跨領域，甚至超領域（綜合課程）課程資源的整合。但是，無論是作為領域間整合的資源，還是作為綜合課程展開的資源，圖畫書閱讀活動的重點都在于引導幼兒將所閱讀的內容與正在發生的學習緊密聯系，將閱讀作為拓展經驗的手段或方法。幼兒在閱讀中既要理解圖畫書內容，更要體會閱讀過程，通過閱讀積累豐富的閱讀經驗。

無論是領域課程還是綜合課程，實際上都只是對幼兒學習內容的不同組織形式，并不限定幼兒活動的方式。任何一種課程，都應當關注幼兒的主體性、活動性，關注學習內容的經驗化、幼兒化。因此，圖畫書閱讀活動不宜被視作一個獨立的課程序列，而應被整合到幼兒的一日生活中去。

三、圖畫書閱讀活動在幼兒園課程中的定位

當前幼兒園課程超載現象很嚴重。無論是課程內容的超載，還是課程深度的超載，都與課程設計沒有根植于幼兒的生活有關。所謂課程設計，就是設計或提供讓幼兒與客體相互作用的機會。幼兒園的一日生活通常可以分為日常生活活動、游戲活動和集體教學活動三類。思考圖畫書閱讀活動在這三類活動中的課程定位問題，就是思考如何為幼兒提供與圖畫書相互作用的機會問題。

日常生活活動中是否可以結合開展圖畫書閱讀活動呢？事實上，一個熱愛和重視閱讀活動的教師，會把圖畫書閱讀活動視作幼兒一日生活的必需品，會把幼兒午睡前或其他相對需要安靜等待的環節設計成閱讀時間。這種類似于家庭親子閱讀的圖畫書閱讀活動，既可以和當前所開展的學習活動直接相關，也可以不那么緊密關聯，可著眼于豐富幼兒的文學經驗，促使幼兒對閱讀產生興趣。

游戲活動是幼兒園的主導性活動。不論是自由游戲活動還是有組織的游戲活動，都應該是幼兒對自己生活經驗的再現或加工。圖畫書閱讀活動與幼兒的游戲活動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它既能展現幼兒的生活經驗，又能豐富幼兒的生活經驗；它既是幼兒游戲活動的素材，又是幼兒開展游戲活動時需要的資源。當教師為幼兒提供有助于游戲活動開展的圖畫書閱讀材料時，圖畫書閱讀活動就進入幼兒的游戲世界了。例如，幼兒時常會在閱讀圖畫書后進行表演游戲，或者在開展角色游戲、建構游戲時到圖書角尋找需要的圖書資料。

在集體閱讀教學活動中，幼兒個體的閱讀感受往往會被集體的一致性和教師的強制性駕馭，幼兒個體的閱讀節奏也時常被教師的教學節奏所牽制。為此，英國的《基礎階段課程指南》（the Foundation Stage Curriculum Guidance）特別強調，“年幼的兒童更適合在一對一的互動或小組活動中傾聽故事和詩歌……要求處于這一發展階段的兒童以集體活動的形式聽故事是不適宜的”。〔6〕理想的集體閱讀教學活動，并不著眼在教會幼兒閱讀或識字，而著眼在引導幼兒運用圖畫書閱讀展開討論。教師可以借助精心設計的真實閱讀場所——幼兒園圖書館，進行具體的閱讀指導。需要指出的是，許多幼兒園的班級活動室里雖設有圖書角，但是由于受到規模和空間的限制，通常在區角活動時，原本需要安靜的圖書角往往會受到其他區角活動的干擾，甚至使圖書角變成幼兒社交的場所，或者變成幼兒檢索資料的場所，幼兒很難在圖書角真正投入地閱讀。而在幼兒園圖書館里，教師以共同閱讀者的身份與幼兒就閱讀本身展開討論，通常能收到更好的教學效果。

在幼兒園課程視角中對圖畫書閱讀活動進行合理定位，就是要認真思考圖畫書閱讀活動在各類活動中的價值，并加強各類活動之間的有機聯系，發揮圖畫書閱讀活動的作用，努力促使幼兒在生活中學習，在游戲中學習，使幼兒的一日生活真正成為一個教育的整體。

圖畫書閱讀活動進入幼兒園課程，不是在現有的課程中加入新的成分，而是用一種新的視角進行課程設計，其實質是充分意識到圖畫書資源的豐富性，充分意識到閱讀對幼兒學習和發展的價值，因此有意識地把有關課程內容與圖畫書內容結合起來，使幼兒對有關課程內容的學習與相關圖畫書的閱讀活動整合在一起，使幼兒園課程的實施過程真正成為一個生活化、趣味化、綜合性的過程。我們強調圖畫書閱讀活動的價值，并不意味著要將圖畫書閱讀活動作為獨立的幼兒園課程序列，更不意味著圖畫書閱讀活動要與幼兒的其他活動搶占寶貴的時間，而是說圖畫書閱讀活動應該融合和滲透到所有課程活動中去，充分考慮其對幼兒發展的價值，從知識、能力、態度、情感以及技能等方面的發展價值審視圖畫書閱讀活動，從而使圖畫書閱讀活動真正成為促進幼兒全面發展的憑借。

參考文獻：

〔1〕趙祥麟,王承緒.杜威教育論著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1.

〔2〕張伊麗.教育中的興趣：杜威的觀點〔J〕.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報,2009,(4).

〔3〕戴維·H·喬納森.學習環境的理論基礎〔M〕.鄭太年,任友群,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4〕〔5〕張明紅.給幼兒園教師的101條建議:語言教育〔M〕.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6〕PENNY TASSONI.課程：拓展兒童的經驗〔M〕. 潘月娟,左曉靜,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Reflections on the Orientation of Picture-book-reading in the

Kindergarten Curriculum

Sun Lili

(Youbei Parent-Child Reading Academy in Beijing, Beijing, 100043)

【Abstract】The objectives of picture book reading are to foster childrens lasting and extensive interest in reading as well as pro-reading ability. In terms of presentation methods of the picture book reading activities, the focus of reading lies in the spontaneous combination of the book contents and ongoing learning contents on the part of the children. And reading is considered as a method to extend experience. Picture book reading should be integrated in the kindergarten curriculum in order to promote childrens all-round development.

【Keywords】kindergarten curriculum; picture book reading; objectives of activity; presentation method; curriculum orien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