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國
佛羅斯特先生,我跟隨著你
我滿懷感激又繼續行走
跟隨風兒中的新英格蘭
像一把轉椅
傳來眾神仰望的聲音
如你大量使用過的口語娓娓動聽
新英格蘭的斜雨呵
屬于你你的白描
從西海岸的舊金山
到比肯斯菲爾的木屋
一位皮匠的聲音古典而矜持
一位牧場主的聲音舒展而迷醉
我跟隨著你先生
在那個冬日晴朗的早晨
一排排赤楊樹的枝頭
懸掛著冰柱的景色
爬樹的男孩
一直往上向天國
而那棵樹載不動你
只好把樹梢輕輕點向地
劇烈神突的內心
回到民間抑或現實
佛羅斯特先生這就是你
親吻土地的方式嗎
這樣的場景竟讓我
讓波斯頓以北的男兒們
入目驚心難以抹去
即便今夜我和你一樣沉醉
一根直挺挺的草根
又讓我抓住你
抓住一個老人的聲音
送走這個與情人爭吵的世紀
達芬奇,雕塑
——世紀的肖像和名聲
佛羅倫薩天神
你已使我閃動著
芬奇堡內的美妙顫音
如果我就是那架風車
被你的咽咽長嘶充盈
意大利的馬 不管怎樣嘆息
從歌曲到手指 從博物學到天文
以你夜臥火焰的土地
雕塑著世紀的肖像和名聲
哦達·芬奇
是上帝蔑視不幸的人類
還是古老的愛情
埋入燈盞般的紅唇
竟讓蒙娜麗莎少婦
神秘一笑超凡入神
你就這樣攜帶著情人和標本
神游世界各地
在巴黎在羅浮宮或是你的祖國
大清早來到你的教堂
來到《最后的晚餐》壁畫前
爬上腳手架叉手而立
陷入久遠的凝思
古代的寓言消失了你還在贊美
中世紀的哲學中斷了你還在連綴
偉大的意大利天神呵
衣冠華麗的騎士
你創造的世界之美包羅萬象
你的智力和精神 令世人吃驚
你更像仁慈的主
我是親信于你的仆人
時至今日明月高懸
我獨自來到二十世紀
世界貿易的購物中心
面對你玫瑰色大氅下裹護的
靈魂與意志呵被人競相拍賣時
蒙娜麗莎的微笑布滿殺機
一架悲愴的俄羅斯鋼琴
今霄沿著黑白分明的音階
探尋那幅幽深的俄羅斯風景
浪漫的情意古典的流水
一任長風呼叫的靴子
擊碎月光玫瑰亞歷山大的花瓶
有著雙唇的大地呀
伏爾加河正在夢游般流瀉
垂死的地獄正被垂死的音域覆滅
這樣不多的場景 情不自禁地
我們環繞著十九世紀的悲愴
將黑桃皇后的亡歌舉過頭頂
為睡美人的芬芳而折腿下跪
柴可夫斯基呀這可是在中國
親人們正經歷著飛雪的冬天
圍著新年的音樂談論著
人格肉體幸與不幸的家庭
為什么深愛的人無家可歸
為什么枯與榮都是你一生的陰悒
我的旋律之王燕尾服下擺里
時常飄蕩著你的聲譽疾病
乃至一座嚴寒的小城
此刻的我正煮著一壺白開水
像咆哮的詩人撫摸著
那架憂郁的俄羅斯鋼琴
讓它發出和你一樣對人類不平的胸音
我的美人牙膏和香水
誰能把你忘記伊莎多拉·鄧肯
我的美人牙膏和香水
你讓我潔身自好打開一朵古典花蕾
如同碰碎你懷中的高腳杯
珍藏血份中的白蘭地1878—1927
染紅你身軀里的每個部位
你的每個部位都著了火
在瘋狂的舞步中在旋轉的追光里
赤腳披紗衣滿身瓊漿玉液
醉倒美利堅醉倒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人類
漫長的時辰過去了
躁動著的裸體總是夢見
海浪云塊棕櫚搖曳的面影
我圣潔的伊莎多拉你在哪里
比古希臘豐盈的乳巢
總是將迷失家園的鳥兒喚回
比道路修長的雙腿總是劃動著
河流或陸地孤兒院或上流社會
在西歐十年漂泊的賣藝生涯
為著愛你和你所銘心刻骨的人群
你像神祇一樣使臥病在床的老人
感恩戴德你的舞蹈和美
更使口香糖和原野生發回春妙力
而我只有祈求我的現代舞蹈之母
你要求我什么不要求我什么
今晚我已流空了淚因為著你
踩空了本世紀初加大的油門
摩托車下前輪是你后輪將是我呀
愛情與藝術這兩個飛轉輪子
引領我們走過天堂跨過人間地獄
西班牙人的宿命與禱告
畢加索你這鴿子的朋友
畫布是唯一深埋你的地方
勇敢的羽毛讓人窺見
你高邁的靈魂捧著火焰
通往大雪寫意的圣誕晚上
你的少女信徒和平鴿
捎給人類連聲的禱告
我審視著你的高貴與自由向往
大智的老者能一生容納
能讓初升的眼瞳變成一只燈泡
斜射出二戰格尼卡像血腥的內臟
而我這玩過左輪槍的右手呵
今晚正被你漆黑的顏料追殺
被你騰騰冒煙的畫筆灼傷
畫布是你日夜捍衛過的家園
當憂傷鳥兒失去完美翅膀
當人類心靈滿載雨季風沙
西班牙塞納河誰在哭呀
畢加索呵誰在觸摸你的疼痛
誰在聆聽你萬卷掩映下的喧響
一塊畫布是一方靈魂的涂抹
回到上帝居所年邁的莫奈
已在綠色草坪 擺好印象中的午餐
擺好音樂和碎片般的日出
你卻等待陰雨天像蘑菇菌一樣
入夜就長滿兩岸村莊
少女的月亮白鴿的羽毛
畢加索呵你留下一副多變的眼簾
使我從戰亂中翻過世紀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