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巨變

高關中

近年來，我幾次回中國參加各種活動，但主要是看到了大中城市的變化。金秋在蒼山舉行的王鼎鈞文學創作國際學術研討會卻使我看到了中國縣級城市和農村突飛猛進的大發展。

說到蒼山，人們腦海里也許會想到蒼山洱海，這是云南大理的湖光山色，或者憶起毛澤東詩詞“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的名句，這是貴州婁山關的雄關景致。然而此次開會的地點卻是旅美散文作家王鼎鈞的家鄉——山東蒼山。

蒼山縣面積約一千八百平方公里，也就是八九十里見方，人口一百二十萬。它地處魯南低山丘陵南緣，最高山峰抱犢崮，海拔五百八十米，為魯南第一峰。

蒼山的新面貌，與我想象中的山區小縣截然不同。一下長途汽車，就是第一個震撼。好大的汽車站，幾十條線路通往四面八方。中國南北通衢京滬高速公路過境蒼山，而縣內每個村都通了柏油公路，這與當年只通手推獨輪車的羊腸小道已是天壤之別。站內另一側就是城區公交車站臺，下長途車，換公交車，實現了零距離換乘。一個縣城，竟有四條城區公交線路，也讓我吃驚。其中一條途經火車站，臨沂棗莊鐵路已鋪軌，不久將正式運營，將把蒼山與全國鐵路網聯接起來，從而結束蒼山無鐵路的歷史。

乘坐1路汽車，到終點站下車就是這次研討會報到及下榻的地點——蘭陵大酒店，這是一個剛剛建成不久的四星級酒店。這個縣城原來只有一個簡陋的招待所，如今已具備接待國際旅游的條件，真不簡單。

報到后，下午我抽空到縣城里走了一趟。但見街道寬闊，樓房林立。市場很火爆。在書店里看到一本蒼山地方志，說縣城叫卞莊，原是一個大村莊，一九四七年解放區設縣時定為縣政府所在地，如今已發展到五公里見方的規模。新城區已越過東泇河，落成不久的縣政府大樓高達十七層，對面是新建的蘭陵文化公園。

臨河辟有塔山公園。山上聳立著一座十一層高塔，三十三米，加上山高七十八米，總高一百一十一米。塔身四面辟門，八角回廊環繞，挺拔勁秀，巍然壯觀，外墻為暗紅色花崗石鋪面，飛檐由墨綠色筒子瓦裝飾。古樸典雅，清白在目。登高可觀蒼山大地，盡收縣城美景。問一下當地父老，此塔名大蒜塔。好奇怪的名字！人們驕傲地告訴我，蒼山是中國的大蒜之鄉。據記載，過去大蒜雖有種植，但只有幾千畝，如今大蒜種植已達三十萬畝，占全縣農田（一百四十萬畝）的五分之一以上。蒜頭畝產一般在一千四百斤左右，甚至在二千斤以上，總產四十萬噸。蒼山縣的大蒜已形成一條龍生產，包括蒜粉、蒜油、蒜汁、大蒜素、大蒜膠囊等深加工和外貿出口的產品，遠銷韓國、日本等許多國家。難怪我在來蒼山路途中在神山鎮附近看到“天下第一蒜”的大牌坊。一九九二年在塔山建起了大蒜塔。我與路邊一位賣蒜的老農閑聊，他說前年熱炒大蒜的時候，每斤賣到八元錢，著實發了一筆小財，如今回歸正常，一斤大蒜也得二元錢。這給農民帶來了可觀的收入。

蒼山不僅是大蒜之鄉，還是中國牛蒡之鄉。上世紀九十年代，蒼山開始引種牛蒡，現種植面積達六萬畝。《新修本草》等書載牛蒡具有抗衰殺菌、補腎壯陽的功能，有點類似人參。如今牛蒡茶、牛蒡營養液是蒼山人贈客的最佳禮品，成為代表蒼山形象的新名片。產品不僅暢銷國內，而且遠銷日本、韓國和西歐。農民獲利甚豐，寫下這樣的順口溜：

山牛蒡來真可愛，銷了國內銷國外。

一畝就賣萬把塊，農民致富喜心懷。

近年來，蒼山又成了享譽全國的蔬菜之鄉，號稱“山東南菜園”，瓜菜面積達一百萬畝（包括大蒜），年產蔬菜七十五億斤。形成蔬菜產、供、運、銷一條龍，二十萬農民流通大軍從事蔬菜運銷。單上海的蔬菜市場上，就活躍著八萬蒼山人，供應上海菜市的半壁江山。蒼山汽車牌號以Q字打頭，上海市場上流傳著“一日不見秋（Q），吃菜要犯愁”的說法。蒼山人辦的榮慶集團已成為全國最大的物流公司之一，主打冷藏蔬菜的運輸，號稱“中國冷鏈物流第一供應商”。

研討會期間主辦方抽出一些時間，組織與會者乘車在縣內參觀。首先參觀了現代農業示范園。這個農業示范園建在縣城西南的代村，它是當下中國面積最大的農業示范園，占地上萬畝。我們參觀的農業科技生態園分為“錦繡蒼山”和“農科蔬苑”。 “錦繡蒼山”是一幅幅蒼山山水畫，也是一部蒼山人文史。慈祥高大的神農氏銅雕像，讓人感念中華先祖的偉大。兩面文化墻上的銅浮雕記載了蒼山的歷史名人，如“荀子講學”、“蘭陵王”、“鑿壁借光”等。“農科蔬苑”展示生態農業產品。這里的蔬菜不是一般的蔬菜，多數是從世界各地引進的優良品種。我們看到了印度引進的蛇瓜，竟長達一米多，據說單株產量可達一二百斤，還有以色列的柿子，澳洲的澳橘以及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蔬菜。每一物種面前都掛著木牌，介紹該物種名稱、特點等。這簡直就是一座世界蔬菜園。一些蔬菜甚至是太空育種，如太空辣椒。

今天的蒼山人，已具有世界眼光，大量引進國外智力成果，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學習以色列的蔬菜種植方法。園中的無土栽培技術、深液流水培技術、立柱式栽培技術等農業高科技的運用在全國也是極為罕見的。采用立柱式栽培技術種植的矮生葉菜郁郁蔥蔥，長成了一片五彩繽紛的“蔬菜森林”。由于是立體種植，人在其中，上下左右都是花團錦簇，恍如仙境。利用人造土壤種植的迷你黃瓜和西紅柿則垂直長到了頂棚。在科學技術的引領下，蒼山蔬菜業高速增長，讓人對蒼山的現代農民和現代農業刮目相看。

參加王鼎鈞文學創作國際學術研討會的確收獲良多，不但增加了對文學大師王鼎鈞的了解和敬仰，而且看到了國內縣級地方經濟文化突飛猛進的發展。在蒼山第一中學舉行的報告會上，我說，中國一個大縣，相當于歐洲一個小國。按人口，蒼山一百二十萬人，超過九個歐洲小國。一個縣長，就是“百里侯”。設想中國兩千多個縣，都能達到歐洲小國的發展程度，那時的中國將是多么地富裕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