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
[關鍵詞]主權;人權;對立;統一
[摘要]人權與主權問題,均經歷了一個從觀念到制度的演進過程,但二者間的關系卻呈現出復雜的形態,既存在內在的對立,也存在外在的沖突。這些對立與沖突的存在并不會阻斷其溝通與契合、實現統一的可能。人權與主權存在共同的哲學基礎,是均服務于人類的終極目標,即對自由和幸福的追求。處理好人權與主權的關系,不僅有助于澄清理論中存在的誤區,也有利于在實踐中形成健康和諧的國內秩序,推動實現世界和平。
[中圖分類號]D81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257-2826(2012)05-0079-06
一、問題的提出
人權與主權及其相互關系,是一個充滿重大爭議的領域。政治家、哲學家、法學家們均關注這一問題,在高校教學中也經常需要面對這一問題。由于在現實層面上,一些西方發達國家以人權作為刺向發展中國家之矛,或展開人權外交或進行人道主義干預,而發展中國家則以主權為保護自身利益之盾,與西方發達國家展開抗爭。這樣,在人權與主權的關系上,就逐漸形成了我們耳熟能詳的兩種觀點:一種是主張主權高于人權,并認為這是為防止國際壓迫所必須的;另一種觀點是主張人權高于主權,并認為這是為防止人權在一定范圍遭受任意踐踏所必須的。盡管這些觀點均有自己的理論支撐,并在實踐中得到不同國家、不同利益集團的支持,但是,這一爭議往往會將人們逼入一個兩難困境:如果認同人權高于主權的觀點,就有為國際社會中的霸權主義張目之嫌;而倘若接受主權高于人權的論斷,則無異于為國內社會任意踐踏人權的非法行為提供辯護。難道人權與主權的關系真是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矛盾百出、悖論連連的領域嗎?
如果我們回顧歷史就會發現,人權與主權最初分別是作為“矛”與“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首先,就人權而言,眾所周知,人權的概念起源于西方,最早在自然法中孕育出自然權利的概念,但近現代意義上的人權則是作為刺向中世紀不可侵犯的神權、神授的君權及世襲的等級特權之矛而出現的。在反封建的過程中,隨著新興資產階級的產生,在15世紀意大利文藝復興和16世紀的宗教改革運動的基礎上,新興資產階級把對自由、平等及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追求作為自身的政治訴求,由此導致近代人權概念的形成。在理論上,荷蘭學者格勞秀斯首次使用了“人權”一詞,斯賓諾莎第一次提出并論證了“天賦人權”。這些重要的啟蒙思想家以“天賦人權”為旗幟、以“社會契約論”為根基,大力倡導自由、平等,賦予人權以普遍的形式和意義,強調人們通過社會契約建立國家的目的是為了保護自然權利。英國哲學家洛克在將人權理論系統化方面做出了重要貢獻。而法國思想家盧梭是這一時期最杰出的代表,他強調自由和平等是所有人與生俱來的權利,人的自由只能接受作為人民“公意”體現的法律的限制。洛克、盧梭等人的人權思想,經過美國和法國大革命的洗禮,在現實政治生活中得到了體現,18世紀末美國獨立戰爭中提出的《獨立宣言》、隨后生效的《人權法案》以及法國大革命中提出的《人權宣言》進一步明確了近代的人權原則,并通過其政治制度與法律制度加以確認,使其最終成為一項普遍的政治和法律原則。自此,觀念上的自然人權(應然權利)發展為制度上的實然人權。觀念上的人權是普遍意義上的人權,被認為先于國家和高于國家;制度上的人權是與政治共同體緊密相聯的權利,被認為后于國家和基于國家。
在人權概念得以確立以后,其權利內容不僅在國內法中得以確認,而且在國際法中得到進一步的豐富與發展。按照“國際人權憲章”和有關國際條約的規定,人權既包括個人人權即個人的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經濟、社會與文化權利,也包括集體人權,即民族自決權、發展權、環境權、和平權以及繼承人類共同遺產權等。
與人權概念密切相關的是主權概念。所謂主權,在現代意義上是指國家所具有的獨立自主地處理自己的對內和對外事務的最高權力。主權作為一個國家的固有屬性,具有兩重性,即主權的對內屬性和對外屬性,也稱對內主權和對外主權。對內主權意味著一個國家對本國范圍內的一切事務擁有最高統治權,即各國可以通過立法、司法、行政,通過經濟、政治、文化乃至軍事手段實行國內政治統治,不受外來力量的限制或干涉。對外主權則意味著主權者可以獨立、平等地參與國際事務,獨立地決定自己的外交方針政策,不允許其他國家或其他實體干涉一個主權國家在這些領域中的自主活動。國家主權的這兩個基本屬性是國家主權本質的表現,也是國家主權在理論上的表述。
主權觀念形成于16世紀。當時,隨著城市工商業的發展,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開始在西歐產生。資本主義的經濟發展要求有一個統一的國內市場,而封建割據和不斷受到來自羅馬教廷與神圣羅馬帝國干涉的狀態已經不能適應經濟發展的需要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強有力的能夠統一國家并能以最高權力在國內實行管理的政治實體就成了時代的要求。客觀的政治發展需要有相應的政治理論產生,于是,便出現了一批重要的主權理論家。法國思想家博丹首先使用了國家主權的概念,他在其1577年出版的著作《論共和國六書》中,為了反對封建領主的割據狀態,防范教權插手世俗事務,主張以主權為基礎,在一國范圍內形成統一的秩序體系。他以“君權神授”作為主權概念的主要依據,并且將君主與主權相結合。近代另一位重要的主權理論家格勞秀斯將主權視為國家的最高統治權,除了受到神法與自然法的限制外,國家主權權力的行使可以不受任何其他權利的限制。此外,法國思想家盧梭提出人民主權學說,發展了主權理論。盧梭認為國家的主權不屬于國王、也不屬于任何統治集團或階級,而是屬于全體國民;主權是公共意志的運用,具有不可轉讓性、不可分割性和神圣不可侵犯性,“權力屬于人民是建立一條有關權力來源和權力合法性的原則”。盧梭的主權理論奠定了現代國家主權理論的基礎。主權不僅在觀念上得以形成,而且在實踐中也得到確認。1648年10月為結束歐洲30年戰爭而召開的威斯特伐利亞和會上,明確在實踐中確立國家主權原則,并以條約的形式承認歐洲各民族國家為獨立主權國家,在實踐中正式確立了國家的主權地位及原則。
人權與主權的觀念及其相關制度產生以后,二者間的相互關系就成為理論上和實踐中人們關注與爭執的一個熱點問題。在二者的關系中,人權與主權是和諧并存還是相互排斥、彼此沖突?在存在沖突的情況下,是人權優先還是主權優先?這些問題成為自近代以來哲學、政治理論、國際關系實踐等領域必須回答與解決的重大問題。
二、人權與主權的對立
人權與主權在現實生活中、在國內與國際層面上首先體現出一系列的矛盾與沖突。就一國范圍來看,主權與人權的對立表現為政府對公民反抗權或不服從權的態度。公民反抗權與維護法律秩序之間的兩難選擇在20世紀60年代美國出現的反越戰運動中得到充分的體現。眾所周知,越南戰爭在美國歷史上是最不得人心的戰爭之一,這場戰爭使數萬美國人失去了生命,數十萬美國人受傷,直接戰爭費用上千億美元,戰爭給許多美國人和美國家庭帶來了嚴重的創傷。當時,隨著越戰問題的突出,激發了美國國內強烈的反戰情緒,很多人拒絕服兵役、焚燒征兵卡甚至逃亡國外,由此演變為有數百萬人參加的全國性的反戰運動。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尖銳的問題擺在人們面前:當一項以主權為基礎制訂的法律違背民意甚至危害人權時,公民是否有違反法律的權利?當法官對這類案件進行裁判時是否可以只按法律的規定而不問什么是正義?事實上,如果不對法律本身進行價值評判,只是要求法官忠于法律,其結果往往會導致人權與由主權所確立的法律關系的緊張。著名法哲學家拉德布魯赫就曾談到,在法庭上一個被告與一個法官可能是對立的,法官在職業上會認為立法機關制定出來的法律都是有效的,而被告依據其良知往往會認為,一切不正義的法律都是無效的,就被告而言,法律只能證明它的權力,并不能證明它的效力。正是由于這種對立的存在,往往會引發“惡法亦法”或“惡法非法”的大論戰。
人權與主權間的對立還體現在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在實踐中對待人權與主權的性質、內容、優先性等方面所體現出來的巨大反差。在涉及人權的性質與內容方面,西方發達國家人權的哲學基礎是17、18世紀歐洲古典政治哲學家的“天賦人權”觀念,認為在政治國家產生之前,人類最初處于自然狀態,接受自然法的支配。人類生來就享有由自然法所賦予的自然權利,即“天賦人權”。這些權利是普遍的,不因時間地點的變化而改變。與這種“天賦人權”觀相對立,許多發展中國家認為,人權不是天賦的,而是具體的、歷史的并由社會物質生活條件所決定的;人權的內容也不是永恒不變的,而是一個從不完善到逐漸完善的發展過程。在涉及人權與主權的優先性問題上,西方發達國家依據其人權哲學與“主權在民”的觀念,必然主張“人權高于主權”,而發展中國家則基于歷史與現實的境遇,堅持“主權高于人權”。盡管西方發達國家的主張有其自身的哲學基礎,但就歷史與現實的運行情況來看,往往是內外有別的,因而其主張并未得到發展中國家的認同。從歷史上看,西方發達國家所強調的人權只是其本國人的人權,對發展中國家所廣泛遭遇的貧困、疾病、災害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不僅如此,他們為了自身的狹隘利益,甚至置廣大發展中國家的人權利益于不顧,為了搶奪世界市場、原料產地,采用炮艦政策進行公開的侵略、干涉和控制,給廣大發展中國家人民造成了巨大的人權災難。為了維護對其帶來重大利益的殖民體系,它們把主權獨立與平等原則也只限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視殖民地附屬國為半主權國家,或者根本不承認這些國家的主權地位,它們在殖民地附屬國享有不受主權國家管轄的各種特權。對于作為殖民地的發展中國家而言,它們失去的是國家,而不僅僅是主權。對于半殖民地和附屬國來講,雖然它們在形式上有領土、國民、政府、主權,但是它們只能作為一個形式上的國家而存在。這樣的國家僅僅是殖民國家的附庸,既失去了主權的最高性,也失去了主權的獨立性。盡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殖民主義體系已經瓦解,但西方發達國家憑借其在殖民主義時代所獲得的強勢地位,幾乎壟斷了現實國際關系中的政治與經濟權力,形成了現實的政治強權與經濟強權。在這種情況下,飽受西方發達國家侵略和欺凌的發展中國家,深知個人的人權與自由同整個國家的主權是緊密聯系的,如果國家喪失獨立與對外主權,那么任何個人的人權就完全無從談起,這就是發展中國家主張“主權高于人權”的深刻的內在原因。如果說在歷史上,主權是封建君主打破教會壟斷的工具,在今天主權就是發展中國家維護自身利益、促進發展的工具,也是其對付外來侵犯的最后防線。
人權與主權的對立還因西方發達國家推行“人權外交”而加劇。人權與主權關系的論爭,從一開始就不單是純粹的理論爭議,而是溶入復雜的政治參量。西方一些發達國家高舉人權旗幟,將人權作為推行其價值觀、維護自身強權地位的工具。事實上,他們并不是真正關心發展中國家的人權問題,他們真正關心的是維持發達國家在世界政治經濟中的統治地位,這是他們最大的國家利益。隨著二戰后殖民主義體系的瓦解,西方大國在武力打破主權保護的傳統做法受到越來越多的限制的條件下,“由于無法再通過直接的專制統治來主宰世界,西方現在用公正的、世界化的人權語言來掩蓋自己的權力欲望”。他們借口發展中國家存在人權問題,試圖通過“人權外交”的方式使廣大發展中國家發生符合發達國家利益的變化。因此,人權外交并非如它所宣揚的那樣道德高尚,而是內含有狡猾的企圖——獲得目標國的經濟利益或換取目標國在其他國際政治、經濟問題上的合作,繼而維持自身已有的強勢地位。這樣,人權就有墮落成霸權正當化工具的危險,并因此而加劇人權與主權關系的緊張①。
三、人權與主權的統一
在人權與主權之間既然存在著一系列的沖突與矛盾,只有通過尋求二者間的溝通,化解其中的張力,尋求二者間的統一,才能有效推動人權與主權的和諧發展。而人權與主權的和諧并存既是人類所追求的理想,也是制度建構與制度完善的重要標桿。
尋求人權與主權的對立統一必須基于這樣兩個客觀現實:第一,誰也無法否認主權的客觀實在性,即主權實實在在地存在于現實世界中。任何試圖忽視或否定主權的做法就和試圖忽視或否定國家的存在一樣毫無意義。主權國家在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中依然占據支配地位,國家主權依然是保護和支撐國際社會運轉的現實力量,主權國家體系依然是維系世界和平、安全與基本秩序的主體框架,世界各國人民依然需要在這一主體框架所構筑的基礎上從事各種各樣的社會活動。第二,人類社會已然發展至這樣一個文明階段,盡管在地理上仍然存在著主權獨立的、由不同政府管理的國家劃分,但人權作為一種普遍遵循的理念,已經成為絕大多數國家認同的道德判斷標準和價值取向,沒有哪個國家的政府公然否定人權,人權構成了國家對外要求和獲得主權平等權利的道德前提和合法性主張。
要達成人權與主權的和諧并存,必須尋求其得以并存的哲學基礎,而“完整地理解人權與主權的哲學基礎需要對歷史發展、不同社會的文化狀況、對權利與正義理念的態度等進行范圍廣泛的考察”。通過對不同國家的歷史發展、文化傳統以及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考察,我們可以發現在人權與主權之間是存在著共同哲學基礎的,這一共同的哲學基礎即人本主義。所謂人本主義即以人為本的哲學主張。按照人本主義的哲學理念,人是我們價值體系中的最高目標,人類社會的一切行為與制度都必須以人為基礎、以人為目標、以人的幸福為指引。對于人類社會而言,沒有超越人的價值,沒有人之外的價值。以主權為基礎的政治與法律制度其終極目的應當是人的自由與幸福。從人本主義的哲學理念出發,我們不難看出,人權和主權本身都不是目的,它們都是為人的利益、自由、幸福服務的。從主體上看,人權和主權雖然可能會歸屬于不同的人,這些人可能屬于不同的國家,但卻無價值選擇的優先性,歸根結底他們都是平等的人,其利益同樣都很重要。
相對于人類的終極目標即人的自由與幸福,人權與主權有著本原上的同質性。從學理上看,人權的理論原點在于承認每個人都有基本的道德人格能力,誠如羅爾斯所言,“道德人格在這里被規定為一種在一定階段上通常能實現的潛在性。”它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先天能力的基本成分。以個體內在自由為核心的道德人格是使一個人成為權利主體的充分必要條件。只要具備了最起碼的道德人格能力,一個人就有得到全部正義保證并獲得平等自由的權利。以道德人格為基礎的人的權利即道德權利,它是一種觀念上的人權,是先于法定人權的人權的原初形態。觀念上的基本人權只有通過建立國家,以國家主權為媒介,才可能充分有效地轉化為制度化的權利體系。可見,人類建立國家的根本目的就在于將這種觀念上的道德權利轉化為法定權利,就此而言,國家主權源于人的道德權利并以之為皈依,主權的合法性或正當性需要人的道德權利予以闡明。
如果說道德權利還僅僅是一種觀念上的權利的話,那么在社會生活領域,人權與主權還需要社會生活的闡明。在這方面,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有其獨到的貢獻。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人權與主權的關系從根本上說無非是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的關系。在馬克思看來,市民社會是指與政治國家相對應的私人活動領域,其中主要是私人的物質交往關系以及由此產生的私人權利與利益關系。市民社會相對于政治國家而言,是決定性的,因為政治國家不過是市民社會的正式表現而已。恩格斯明確指出,“國家,政治制度是從屬的東西,而市民社會,經濟關系的領域是決定性的因素”。在階級社會里,傳統的國家僅僅是作為社會中一部分人即統治階級實現其自身狹隘的人權(特殊人權)、一般地排斥廣大被統治階級人權的手段,而不是實現全體人類人權的“中介”。因此,要實現普遍的、真實的人權,作為市民社會異化的政治國家要將它吞噬的社會的權力歸還給社會,實現國家向社會的回歸,最終融入社會之中,被人類自由的聯合體代替。
盡管人權與主權存在著共同的哲學基礎,也有著本原上的同質性,但無法否認的是,由于現實存在的各種差異和不同的利益考量,人權與主權間自始至終都存在著對立與沖突。那么,如何才能有效化解人權與主權間的對立呢?這往往需要人權與主權的代表者在平等基礎上的商談與溝通,德國學者哈貝馬斯的交往行為理論為化解人權與主權間的對立提供了一種有價值的路徑。哈貝馬斯認為,在一個祛魅的、多元的、以策略取向為主的現代社會中,國家或個人對自身利益的追求是一種常態,在利益的追求過程中,其策略性的互動會釋放出來,這樣,在國家與國家、國家與個人、個人與個人之間的沖突就會越來越多,人權與主權間的張力不過是這些沖突的表現形式之一。在主權林立的國際社會中,如果沒有一套普遍遵從的主權與人權規范,就難以避免主權壁壘與人權工具。那么對國際或國內的策略行動者或交往行動者的整合如何可能?哈貝馬斯認為,“走出這種困境的一條出路是對策略性互動的規范性調節,對此行動者們自己要達成理解。”對所有成員都產生約束力的規范不能通過單一主體而形成,只有在顧及所有各方利益的基礎上,按照合理的程序,通過公共的辯論和理性的審察,達成主體間(intersubjectivity)的共識才能獲得。
在人權與主權的實踐、尤其是在國際實踐中所形成的人權與主權間的對立與沖突,也需要采取在平等對待、相互尊重基礎上通過主體間的溝通、商談來達成理性共識的方式予以消解,以人權對話取代人權對抗,以主權合作取代主權壁壘。一方面,發達國家要尊重和理解發展中國家的深度關切,放棄把人權作為霸權工具的做法;另一方面,發展中國家在防備發達國家不斷的利益擴張,確保國家主權獨立、領土完整、國內政治穩定的同時,也要不斷完善能夠保障國家健康發展的政治法律制度,推動人權事業的發展。人權與主權間的關系是對立統一、相互促進的動態平衡關系,人權與主權的優先性要根據不同國家的不同情況,綜合考慮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經濟與社會發展目標、國家的政治利益、國際地位與聲望、一國的民族與文化傳統、該國國民的現實生活狀況與期待等因素進行具體權衡,以確定一個良好的平衡點,該平衡點既要能夠使代表國家行使主權的政府有充分地保護人權的動力和壓力,同時又不至于使人權成為危害國家安全、破壞國家獨立的借口。就人權的保護而言,個人的具體人權能否得到保護或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保護,主要依賴于自己所在的國家,他國武斷地侵犯一國的主權是非法的行為,同時也是對集體人權的侵犯。主權國家的盡職盡責,是人權得以實現的必要條件。同時,國際社會的人權保障制度要落到實處,也必須通過主權國家來完成。主權作為“對內最高權”和“對外獨立權”的實現也與一個國家的人權保護狀況密切相關。在一個尊重人權的社會中,主權行使者會受到人民的擁戴,主權也就更加穩固,它的行使也就更加順暢。在世界各國都將人權列為主權行使中的重要事項的當代國際社會,一個充分尊重人權、努力保障人權的主權者也會在國際社會受到廣泛尊重,進而能夠在國際事務中順利地實現主權。英國著名學者文森特也曾談到,人權不是對主權國家體系的挑戰,而是增強了這一體系的合法性,人權鞏固了國家而非超越了國家。
當前國際關系的現實以及人類文明和道德發展的水平決定了既不允許存在超越國家主權之上的人權,也不允許存在無視人權的國家主權,尊重主權與保護人權相輔相成,共同構成國家行為和國際秩序合法性的基礎。隨著主權與人權觀念更加深入人心,只要國家之間在尊重主權的前提下,以真誠的精神、守法的方式共同推進、維護人權,國家、政府利用主權為了人民的幸福而付出努力,貢獻制度,與其他國家合作,遵守國際制度,就能夠形成良性的主權人權關系。以發展的眼光來看,人權與主權的對立與沖突只是人類歷史進程中的暫時現象。在世界和平的理性之光關照下,不同類型的國家總是能夠在原則性與靈活性之間找到恰當的平衡點,在主權與人權的復雜關系中,無論在國內或國際層面上,同樣既需要堅持原則,同時又善于把握其靈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