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凌原
長假歸來,很多人都不約而同地患上了“節后綜合癥”,他們不愿意重新回到緊張繁忙的工作之中,而是沉浸在假期親人團聚或外出旅游的歡樂回憶里,無法靜下心來。
事實上,這種心態古人早已有之。如晚唐詩人李商隱那首膾炙人口的《無題》詩:“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坐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天亮了,遠處傳來陣陣鼓聲,上朝的時間已經到了,可是詩人依然沉浸于對昨夜良辰美景的回憶,眷戀不舍。
在古代,農民可以根據自己農事活動的閑忙和節氣變化來適時安排自己的休息閑暇。在衙門當差的官員,則要按照特定的休假制度來安排作息,他們對于節假日的期盼,絲毫不亞于今天的上班族。
“節令假”
據史料記載,我國的假日制度始于距今2000多年的西漢。古人將休假稱為“休沐”,并明文規定“官員五日一休沐”,官員每工作五天可以休息一天。
到了唐代,隨著社會的繁榮和禮制的推行,朝廷下旨令禮部專門制定了規范官員休假和致仕的法令——《假寧令》。其中規定:休假制度從5日休一天改為10日休一天,稱“旬假”,即每月的第10天、第20天和最后一天,各休假一天。
此外,一些傳統的節日如中秋、七夕、重陽、冬至等在唐代都有“節令假”。按照唐代法律規定,放假時間長達七天的一共有三個節日:元日(正月初一)、冬至和清明。
這幾個節日無異于今天的“黃金周”,不僅朝廷上要舉行重大的祭祀活動,民間的慶典和活動也是熱鬧非凡,節日出游的人非常多。
《唐六典》卷六記載:“官戶、奴婢,元日、冬至、寒食放三日假。”身受奴役之人尚且給假,可見唐代人對這三大節日的重視。
放假時間為三天的也有三個節日,即中秋節、夏至、臘日。從唐代起,中秋節就被定為全國性的節日,中秋賞月、玩月等在文人雅士中頗為盛行。夏至是一年中白晝最長、黑夜最短的日子,此時天氣炎熱,氣溫升高,這三天假日相當官員們的“避暑節”。臘日即臘八,是我國古代傳統的祭祀日。
此外,唐代還有21個放假一天的節日,它們分別是:人日(正月初七)、上元節(正月十五)、晦日(正月三十)、春社(立春后第五個戌日)、秋社(立秋后的第五個戌日)、上巳節(三月三日)、端午節、三伏(夏至后第三個庚日叫初伏,第四個庚日叫中伏,立秋后第一個庚日叫終伏)、七夕節、中元節(七月十五)、重陽節、寒衣節(十月一日)、下元節(十月十五),另外還有立春、春分、立秋、秋分、立夏、立冬六個節氣,也分別給假一天。
“特殊假”
除了常規性的“節令假”,唐代還出現了一些新的休假名目,充分體現了那個萬國來朝、國力鼎盛的朝代獨特的人文關懷精神。
與前代相比,唐代的婚假、喪假和探親假制度十分完備,頗具人情味。按照規定,唐代官員父母在3000里以外,每3年有30天(除旅程以外)探親假;500里以外者,每5年有15天探親假。
此外,在朝官員的兒子行冠禮時,有3天假,親戚為1天。子女婚事有9天假(除旅程以外),其他親戚結婚,則按親疏減少至5天、3天或1天。父母喪事,文官強制性退職3年,武官為100天;親身授業的老師去世,給假3天。服喪期間,孝子還可以免征勞役、賦稅。
在唐代,皇帝的生日也是要放假一天的,這一制度源于唐玄宗李隆基。據《唐會要》記載,唐玄宗“開元十七年八月五日,左丞相源干曜、右丞相張說等上表,請以是日為千秋節,著之甲令,布于天下,咸令休假”。八月初五是唐玄宗的生日,李隆基將其稱為“千秋節”。這一天,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慶,王公貴族歡聚一堂,黎民百姓把酒言歡,場面好不熱鬧,人們好不快活。此例一開,歷代皇帝爭先效仿,都將自己的生日定為法定節假日,而民間也大行賀壽之風。一時間,生日成了一個重要的節日。
皇帝、皇后的忌日也要休假,以表示哀悼懷念。但這樣的節日似乎就不怎么快樂了,因為按照當時的規定,皇帝、皇后去世之日被當作國忌日,而“諸國忌廢務日作樂者,杖一百”。
作為一個開明的朝代,唐代還新增了旅游假和授衣假。據《唐會要》記載,唐玄宗開元二十五年正月,“內外官五月給游假,九月給授衣假,分為兩番,各十五日。其游假若風土異宜,各種不等,通隨便給之”。其中,“游假”是一種旅游消閑假,給假的時間可以根據各地氣候、風土之差異而靈活規定,不強調千篇一律。“授衣假”則是因為要準備冬衣而給的假。不僅僅“內外官”可以享受,太學及國子學也同樣可以享受。
如果家中臨時發生大事,唐代的官員還可以享受事故假。這是在各種正常假期之外可以用奏請方式得到的假期,時間不長,一般都在一至三日。
處罰制度
唐代詩歌中,不乏描寫官員“休沐”時期拋棄俗物、回歸田園的快樂心情。如唐代詩人韋應物的“宦游三十載,田野久已疏。休沐遂茲日,一來還故墟”,又如唐德宗時期禮部尚書權德輿的“退朝此休沐,閉戶無塵氛。杖策入幽徑,清風隨此君”,都展現出詩人在節假日中的閑適自在。
假日里的閑暇輕松固然令人神往,但一旦進入到繁忙的公務中,古人同樣展現出種種不適。如韓愈曾經在《上張仆射書》一文中記載,他在徐州張建封幕府任節度使推官的時候,剛上任,就有小吏來告訴他,每天上班必須“晨入夜歸,非有疾病事故,輒不許出”。對此,韓愈非常不滿,并表示“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如果有人強迫他的話,則“必發狂疾”。這里的韓愈似乎與強調“業精于勤荒于嬉”的那個大文學家相去甚遠,他爭取休息時間的種種抗議,讀來讓人忍俊不禁。
唐代假期雖多,但休假制度非常嚴格。如唐德宗時規定,凡三品以上官員,休假前要“告假”,假期滿后要到衙門“參假”(即銷假)。而三品以下的官吏則需要到自己的上司那里“銷假”。否則,就要扣發一個月的俸祿,甚至罷官。
唐文宗太和八年,御史臺還規定了不同級別的官員每月請事故假的人數和每次請假的天數,倘若請假的人數或天數有所超越,就要遭受處罰,被罰者“各奪一月俸”。
針對請假的官吏用各種借口多得假期而白拿俸祿的事,唐宣宗大中四年正月還規定:“諸州府縣官請出界假故一月以下,即任權差諸廳通判;一月以上,即勾當留官,例其課料等,據數每貫克二百與見(現)判案官。”
當然,也存在有些官員利用休假為幌子,去做一些其他的私事,同時影響自己的日常工作的情況。如《唐會要》記載:“近日多請假便歸私家,既犯條章,頗乖禮敬。自今已后,望準故事,如未朝謝,須于督亭驛唉日,如違越,臺司糾勘,從之。”可見,唐代對于官員休沐制度的制定,既嚴格周到,同時也不缺乏人性化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