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遐思

許衛國

七月盛夏，終于下雨了。

入夏以來，呼倫貝爾又一次遭遇“卡脖子旱”，幾個月沒有有效降雨，農作物枯萎，草原干旱，鼠患嚴重，部分農田幾乎絕產。真希望蒼天能把這下在城里無用的雨水都下到干旱的土地上，下到那久旱無雨、干裂高溫、煙塵四起、禾苗枯黃的土地上!飄蕩在七月珍貴如油的雨水，終于滋潤了牧場，豐沛了河流，溉澤了農田，哺育了蒼生。

我站在敞開的窗前，凝視著如墨的窗外，傾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讓潮濕的空氣吹拂我的面頰，頓覺精神清爽。和著窗外點點滴滴的雨聲節拍，回憶的翅膀把我帶回到昨天……

從孩提時代，我就喜歡下雨天。那時我年齡小，天真好奇。每逢下雨天，我和鄰居家的小哥哥一起扶著窗戶看下雨，嘴里還念著順口溜：“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叫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如果雨下個不停，不知小哥哥跟誰學來的迷信做法，從后屋拿出一把瓦工刀，冒著大雨跑到外面，用瓦刀狠狠地往地上剁幾下子，好像這樣就可以讓雨停下來。現在回憶起那時的幼稚覺得很可笑。在那個年代，如果久旱逢甘霖，我們小孩子可以從大人喜悅的臉上讀出這雨水的珍貴。

高中畢業后，我真的參了軍，當上了一名森林警察。每天和幾位戰友一起身背折疊式沖鋒槍，騎馬上山去巡邏。記得那時經常趕上連陰雨天。一下雨，大家心中都很高興，因為這樣森林火情就會被雨水澆滅，我們緊張的心情就可放松一下了。這時幾個戰友就會聚到一起，下象棋、打撲克、看書、吹口琴，或海闊天空地聊天。那既活潑又充實的生活情趣令我永生難忘。

十年人生隨風雨飄去，復員后我從企業又考入了交警隊，成為一名交通警察。日日迎著朝陽走向崗臺，揮動臂膀譜寫一首首暢通之曲。站崗時怕下雨，又渴望下雨。境由心造，雨中站崗，總覺得有一種特殊的感受。身穿警用雨衣，佇立于天地之間，讓水、天、人渾然一體。這時南來北往的人們都向我投來贊許的目光，或者送來一句溫馨的叮嚀：“下雨了，避避雨吧”。風雨中，我盡情感受到了旌旗獵獵舞狂風的意境。雨中站崗，使我的人生意義得到了升華。

夜雨中，常伴有無盡的思緒，詩意的暢想，淡漠的離愁，更有如詩的情懷，奔騰的狂想。

唐朝著名詩人李商隱，在巴蜀時面對淅淅瀝瀝的夜雨，為寄懷他的妻子王氏，作了一首《夜雨寄北》：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雨水成了詩人感情的寄托。詩人面對巴山夜雨，用“漲秋池”的雨水，表達對妻子深厚的感情，兩個人之間那種心心相印、靈犀相通的愛戀深情躍然紙上。這“秋池夜雨”充溢了多少作者對妻子的關切和愛戀。

瀟瀟夜雨之中，人們可以愜意地在酒肆樓臺對酒當歌，可以悠閑地去河畔小徑撐傘漫步，可以溫馨地在山亭廊道共敘桑麻，更可以詩意地棲息在方寸書屋中，領略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

夜雨叩訪窗欞，仿佛與我傾心交談。我輕問窗外的夜雨，你來自那里？你曾為何物？可是古老黃河升騰的千年精靈？抑或萬里長江幻化的源頭活水？可是梅里雪山消融醞釀的清泉？抑或征人商賈跋涉向我訴說一個永遠講不完的故事。傾灑的汗水？抑或佳人怨婦多愁善感的淚滴？夜雨輕聲訴說，仿佛在向我訴說一個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夜雨中，汽車飛奔，華燈閃爍；夜雨中，萬馬奔騰，雄鷹翱翔；夜雨中，草原遼闊，歌聲飛揚……

夜雨不停地在下……

（責任編輯 王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