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淇
今年(2011年)10月,瑞典諾貝爾文學獎授予瑞典8l歲的老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實至名歸,世界詩壇同聲贊譽。正如去年的得主——秘魯、西班牙作家巴爾加斯·略薩一樣。略薩是結構現(xiàn)實主義小說家,具有世界影響已久,得獎后即到中國來訪問。特朗斯特羅姆也曾兩度來華,首次是在1985年,轉了北京胡同,登上八達嶺長城,老詩人很高興。后一次是2001年,為《特朗斯特羅姆詩全集》的譯本首發(fā),在北大舉行朗誦和研討會,然后赴昆明一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畫廊和酒吧去。今天,他不可能像巴爾加斯·略薩那樣,獲獎后來到企待著的中國詩人面前,他中風癱瘓失語拄拐杖坐輪椅,若出國遠游。非得依靠詩歌的翅膀了。
特朗斯特羅姆對中國現(xiàn)代新詩人產(chǎn)生過巨大影響。不僅有多年的中國譯家李笠、董繼平等,精通外語的詩人王家新、北島、于堅等都和他有過或短或長的交往。生活在國外的北島寫過回憶長文,描繪了托馬斯居住的斯德哥爾摩附近小島上的藍房子,1985年第一次作客以后,曾多次去拜會,有時還投宿在藍房子;1991年老詩人中風以后,北島再次特地去探病,送去了巴赫的鋼琴協(xié)奏曲。托馬斯會彈鋼琴,自稱:“我感覺自己是一件幸運或受難的樂器。”(見北島《時間的玫瑰》)
人們說:譯詩是不可能的。譯好譯成一首詩,其難度猶如重新創(chuàng)造一顆行星。因為詩本身就是詩人將口語散文轉化為詩句,而譯詩又必須完成轉化的轉化,特別是漢語方塊字,讓它從固體化為液體,活潑起來,滾動起來。用我們的白話文,不受古音韻格律的束縛,原本外國的無韻自由詩,肯定會譯得更自由而等同于散文詩了。所以我學散文詩,從修辭的角度。必須將提煉的意象轉化為詩的語言,特朗斯特羅姆的詩和散文詩,其語言的再造能力,常常使我既驚訝又欽佩。他猶如小島上的狩獵者,“將靈感捕獲進語言”,同樣是我一生的追求。
這次諾獎的授獎詞說,特朗斯特羅姆“通過凝煉、透徹的意象,為我們提供了通向現(xiàn)實的新途徑。”其詩歌的特點是“凝煉、透徹”,如何能做到?詩人曾透露說:“必須敢于割愛、刪減:如果必要,可放棄雄辯,做一個詩的禁欲者。”我以此檢查我的散文詩的弊病,便是總要“賦得”和“雄辯”一下,總要“縱欲”而不肯“禁欲”,不肯“舍棄”。書此以自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