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全球經濟危機的根源在于美式新自由資本主義,也就是當代的“自由放任”。只有在英美自由資本主義的規則下,一個市場經濟的國家才會出現這種危機。世界所經歷的沖擊是無數政治、社會、經濟問題共同作用所產生的結果,技術原因也不容忽視,因為沒有互聯網或許也就沒有了危機。也只有在特定的價值觀、機制體系和政策的組合下,這些因素才會以某種方式共同作用,對危機產生的問題和過程繼續推波助瀾。這些恰恰就是美式新自由主義的典型特點。
缺乏機制干預的交易
新自由主義對個人主義的能力、目的和作用給予了絕對的高估,對貪婪給予了毫無必要的過度支持——這個惡習被拔高為推動經濟的品德。它忽視了經濟的社會性,沒有將人看成是經濟活動的中心。新自由主義者只關心價值,認為世上所有都能轉化為價值。根據他們的理論,任何東西都可能也應該進行交易,從而產生利潤,包括心理預期,自然也有非理性預期。
從機制體系來講,新自由主義將政府及其監管能力列為頭號全民公敵。通過巧用媒體塑造輿論(必須承認,這點非常高明),通過利用一些對民意有導向作用的社會科學家(這點很不幸),特別是經濟學家,它將小政府(弱政府)理念灌輸給大眾,降低了政府對自主市場規律的干預。但是,成就經濟成功的唯一條件是將市場看不見的手和政府看得見的頭腦有機結合,這點對新興市場(不僅限于新興市場)尤其重要。機制干預是當代資本主義的必然結果,然而,由于價值取向不同,特別是由于其對特別利益集團的服務目的,這個原則并沒有被新自由主義者接受。
為大眾利益還是犧牲大眾服務小眾
新自由主義政策將手段與目的混為一談。經濟政策的目的是可持續長期發展,可持續不僅僅指經濟,也包括社會進步、生態發展。低通脹、正利率、平衡預算、快速私有化、固定或浮動匯率、稅(當然要低)——這些都是政策的杠桿和工具。經濟戰略和政策不可能唯指數論,指數僅僅體現了經濟現象和過程。為了少數精英集團的財政穩固不惜以社會多數為代價,新自由主義者在政治上運用了諸如自由民主、私有制、創業精神、競爭和經濟自由等富有表現力的自由主義理念(當然,這些倒也應該遵循)。但是,運用這些手段是為了大眾利益,還是犧牲大眾服務小眾,是有著根本區別的。
更重要的是,當前世界經濟動蕩預示的不僅僅是金融和經濟危機。它起步于嚴重的金融危機,并快速向實體經濟延伸。在許多國家,實體經濟正在減緩甚至崩潰。目前,危機又在向社會生活蔓延,并逐漸開始產生政治效應。這一切似乎還沒有完結,文化的危機——價值觀、原則、意識形態——已經開始顯現。
新自由資本主義的體系危機
然而,這并不是整個資本主義的危機,畢竟它有自我適應的能力——這已被歷史多次證明、也將在可預見未來繼續被佐證。但是,當前的危機的確是新自由資本主義模式的徹底崩潰。在危機徹底暴露之前,通過操縱輿論、玩弄政治,該模式運行倒還不錯,有時還有上佳表現。這點在任何新自由主義傾向主導的國家都顯而易見,從里根時代的美國、撒切爾時代的英國,到上世紀90年代推行“華盛頓共識”的拉美,再到葉利欽時代的俄羅斯,以及后來轉型接受“休克”療法的波蘭。
當前,經過自我包裝、無關痛癢的調整,新自由主義又在試圖引領全球政治經濟,我們亟須防止其再度禍患世界經濟發展軌跡。理性出路只有一條,既然我們已經在后GDP時代,我們就需要后GDP經濟。發展經濟學的新范式必須走跨學科、非正統之路。
(翻譯:張璐晶)
新自由主義
一種經濟自由主義的復蘇形式。新自由主義強調自由市場的機制,主張減少對于商業行為和財產權的管制。支持通過國際組織和條約(如世界貿易組織和世界銀行)對他國施加多邊的政治壓力;支持私有化,反對由國家主導的直接干預和生產(如凱恩斯主義);強烈反對最低工資等勞工政策、以及勞工集體談判的權利;反對社會主義、貿易保護主義、環境保護主義、以及公平貿易,認為這會妨礙民主的制度。在國外政策上,新自由主義支持利用經濟、外交壓力或是軍事介入等政治手段來打通外國市場。打通市場意味著自由貿易和國際性的勞動分工。
精彩語錄
面臨嚴峻的挑戰,新自由主義派束手無策,因為大勢已去。美國要求其他國家遵守新自由主義規則,以適應全球化經濟和新興市場的經濟新秩序,但是,它自己卻無法適應不斷變幻的形勢。這種悲慘的結局如同恐龍的命運:不適應,即滅亡。
中國吸取了自由主義的精華,實行了自由經濟;保留了原有制度中最重要的社會因素。這就避免了自由經濟對政權帶來的負面影響。西方國家常問中國成功的原因是什么。答案其實十分簡單。探索中國成功的原因需要打破新自由主義思想的桎梏。只有把市場活力及其不可預見性同政府政策行為結合起來,才能取得這樣的成果。
新自由主義和資本的結合幾乎毫無限制,并且比政府、國際組織及其他任何潛在的合作伙伴更能施加影響力。然而,就是這樣的聯合導致了競次(race to bottom)。打著“小政府”幌子減少稅收和削弱國家力量的做法就屬于競次范疇。國家力量削弱了,就經受不起資本力量的考驗。稅收減少的影響會波及到社會轉移支付方面,波及到為窮人、被社會排斥人群構建的安全網。限制管制并不能增進自由市場機構的職能;相反,它只能減少自由市場機構的職能。
“競次”現象終有一天會結束。但并不是每個人都盼望那一天的到來,尤其是那些在“競次”過程中獲益的人。在危機發生前,我們根本不能采取必要的理性措施,因為采取這樣措施的成本太高。由于對新自由主義抱著幻想,那些在混亂的全球化過程中受益的人甚至不能從容面對眼前的危機。這樣的結果就是使整個全球經濟都變得不理智。
(摘自《真相,謬誤與謊言》,更多內容請登錄:www.volatileworld.net)
寄語中國讀者
誠摯地祝愿我的中國讀者們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格澤高滋·W·科勒德克
波蘭前副總理,曾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聯合國經濟發展研究機構及歐盟高級顧問,現任波蘭華沙科茲明斯基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波蘭智庫主任。著有《真相,謬誤與謊言:多變世界中的政治與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