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或迎來外貿“增長最慢年”

何茂春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中國經濟是世界經濟復蘇的火車頭之一。而拉動中國經濟的三大火車頭之一是中國對外貿易。中國的日用消費品仍然為各國民生必需品。再窮也要過日子，“中國制造”仍然有很大市場需求。

在世界經濟復蘇乏力、西方三大經濟體陷入債務危機的條件下，中國外貿的業績來之不易。自2011年8月以來，受國際經濟復蘇乏力、匯率波動、國內宏觀調控等因素影響，我國出口增長速度逐月回落。出口增速的下降一方面反映了國際市場需求的減弱，另一方面反映了中國出口面臨著綜合成本上升的壓力。

2012年可能是入世以來外貿增長最慢的一年，不過，仍然能保持在15％以上。

世界經濟“二次衰退概率”小

從外部看，世界經濟下行風險增大。歐美日是我國主要的出口市場，其內部經濟的放緩、消費者信心的削弱必然波及我國外貿企業的出口。但2012年世界經濟“二次衰退概率”小。一是發達經濟體對中國商品的需求的基本盤不會有大轉變，二是新興經濟體與發展中經濟體的強勁復蘇會促進與中國的貿易。

歐盟是中國最大的出口市場，其目前占中國出口市場的比重約在18%~21%。如果歐洲債務危機得到有效控制，對中國出口的影響就會降低。事實上，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對中國的影響從目前來看是有限的，中國持有的歐元資產還不是很多。中國只有1/4的外匯儲備在貶值，另外3/4的儲備仍在升值。即使歐元貶值幅度很大，中國受的損失也不會很大。但歐元區一旦崩潰，導致資金紛紛回流美元，中國海外資產多元化設想會化為泡影，中國將會深受其害。

中國的一些優勢很難被超越

從國內看，2012年上半年內需增加可能有限，進口不旺，我國外貿平穩發展將面臨成本上升的巨大壓力。勞動力工資、原材料價格、人民幣升值、貸款利息、廠房租金等生產經營成本上升，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外貿企業的競爭優勢；退稅不及時、出口信貸支持不足、涉外經濟合同履約率低等因素也會拉外貿的后腿。

中國服務貿易的增幅可能要遠遠快于貨物貿易。加工貿易優勢仍在。“三來一補”的相對優勢也在深化。中國的勞動力價格、地租價格、產業鏈和規模經濟優勢，很難在短期被替代和超越。

此外，國家經濟結構調整直接影響對外貿易。當前，中國對外貿易發展還存在不均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的問題，突出表現在：出口增長主要依賴資源、能源、土地、勞動力和環境等要素投入及耗費，科技、管理、創新等要素投入不足，外貿發展與資源能源供給和環境承載力的矛盾日益突出；企業研發、設計、營銷和服務等方面的競爭力還不強，自有知識產權和自有品牌出口產品所占比重不大；外貿發展對三次產業的貢獻還不夠均衡；中西部地區對外貿易規模和水平還相對落后；外貿增長的質量和效益有待進一步提高等。

貿易摩擦不會減少

2011年底，美國高法裁決對華“雙反”違法，美國財政部宣布中國沒有“操縱匯率”。這都是好消息，但不等于中國對外貿易摩擦的減少。只要人民幣升幅不大、貿易差距仍存，中國涉外經濟爭端就會增加。而美國是對我發起貿易摩擦的主要國家，并且頻發貿易摩擦大案。

2012年，中國外貿保持平穩發展具有一定基礎和有利條件，但在歐洲主權債務風險上升，世界經濟復蘇動力依然不足，全球性通脹壓力短期內難以緩解，西方國家對華貿易非經濟因素干擾不斷增多的條件下，2012年中國外貿無疑將面臨更復雜的環境、更嚴峻的貿易沖突。

中小企業外貿的主要問題是合同糾紛。它們經驗不足，國際化水平低，金融危機讓國際騙子到處橫行，中國中小企業防不勝防。

正常情況下的貿易摩擦都不會減少，經濟危機的加深往往引發貿易保護主義的加劇。隨著債務危機對實體經濟影響的深化以及在全球范圍內擴散，一些國家為保護本國民族產業、維持就業，為中國企業出口增設壁壘，勢必會進一步加劇與中國的貿易摩擦。除反傾銷、反補貼、反壟斷、保障措施、特殊保障措施外，許多國家還將針對我國的技術標準、檢驗檢疫、環境、勞工保護、人權等方面增加社會責任壁壘，并逐步由貨物貿易領域擴展到服務貿易、投資、知識產權、人民幣匯率等多個領域。

發達國家對華貿易摩擦主要在反傾銷和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美國第三次貨幣寬松政策或許會很快出臺，其貿易保護政策的重點估計將首先是加大對制造業和農業的補貼，同時以人權、勞工保護和環境為借口，強化所謂“公平貿易”原則。歐盟將一如既往地在產品安全、減排和環保標準等方面做文章，并頻繁運用反傾銷、反補貼手段對付來自發展中國家的廉價商品。

2016年前，中國獲得發達國家“市場經濟地位”的可能性極低。WTO的《反傾銷協定》沒有明確規定“非市場經濟國家”的標準，導致歐美等國家在對中國等新興市場經濟國家的“市場經濟”認定上采取了自己制定的標準。

貿易爭端半數將來自發展中國家

中國與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貿易順差雖然比例不大，但對每一個貿易體來說，絕對值相當大。所以2012年，中國的國際經濟貿易爭端案件的半數會來自發展中國家。

發展中國家常用的手段是匯率貶值和提高關稅。匯率貶值往往具有集體性，區域內國家通過競相貶值來維持各自的競爭力。

國際貿易摩擦不僅直接影響了外貿企業的經濟效益，更對我國出口導向型經濟造成了沉重打擊，惡化了國內投資環境和內需市場，產生了大量失業人口，增加了社會不穩定因素。所以：

企業和行業協會要認真重新學習中國入世承諾和世貿規則，積極與政府部門配合，充分運用世貿組織規則，有針對性地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防范貿易摩擦，以合理的手段來維護國家的經貿權益和經濟安全；

企業要緊抓產品質量、社會責任標準的落實，不給別人以把柄和口實。對于一般工業制成品,要通過深加工和精加工的過程,增加其出口附加值,提高產品本身的技術標準、安全標準、衛生標準和環保標準；

企業和政府要敢于應訴、敢于起訴、敢于“報復”、敢于修訂不合理的老規則。在國內，要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在國外，加強國際合作，通過外交等多種手段解決貿易爭端。大力呼吁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督促有關國家采取實際行動履行承諾。

（作者系清華大學人文社科學院國際關系學系教授、經濟外交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