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華 航空業界的攪局者

張繼　嚴學鋒

現在很多人的財富觀,

真是到了京劇《紅燈記》里所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地步。

我們賺的錢都流血流汗。每一分錢,

如果上面沒有春秋人的汗水,我都不要。

王正華,被航空業界稱為“攪局者”。他是民企入主航空業的試水者、賣1元機票的爭議者,他曾因試點在飛機上兜售商品而飽受非議。他也曾因公開“叫板索羅斯”、制作霸機乘客的“黑名單”而引起廣泛爭議。

在部分員工眼里,他是一個厲行節約的“慳吝人”;而在公司的管理層眼里,王正華又是一個在民航業高度壟斷環境下,不斷開拓的“太極拳師”,他剛柔并濟,且能把握住“度”。

攪局者

在成為航空業界“攪局者”之前,王正華是一名兢兢業業的公務員。

“每天只在家呆不到一個小時,吃完母親做的晚飯后,騎著車回到機關繼續工作。”他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同事這樣描述他。王正華回憶,在機關做團委書記時,“領導周四要的材料,我會連夜趕出來,在周一或者周二送到領導的桌面上。”

1975年,為挑選團中央的儲備干部,當時的中央組織部長親自到上海考察王正華和另一名干部,因為說話直而被領導認為缺乏政治敏銳性,從而失去了這次進京的機會。

1980年,王正華時任上海市長寧區遵義街道黨委副書記。大批返城的知青需要解決工作,上級派他創辦企業。王正華一口氣創辦了六家企業,其中包括汽車制造、刺繡等,以及后來成為全國旅游業民營頭牌的春秋國旅,而春秋國旅則為春秋航空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許多人辦小吃部和小旅館,路子簡單,而且可以解決眾多人就業,見效快;而王正華是真正地創業,工作踏實,也肯動腦筋,”他的同事這樣描述他,“他比較喜歡鉆,接受新事物快。”

“我感覺未來客運會非常的發達,所以我又辦了一個客運公司,比如上海到蘇北,上海到揚州、到高郵,我做了半年多就做成了有40部大車。”王正華從客運中看到了旅游的商機,他接著辦了第六個企業—— 旅行社。

王正華感覺自己不適合在機關工作,他想辭職出來創業,但當地的政府不同意他把六個企業都帶走,只能帶走一個。他把旅行社帶出來了。王正華開始讀《世界旅游業及其哲學》,書中說世界旅游都是以散客為主,這對王正華啟發很大。喜歡讀書的王正華靠著另外一本書《美西南》打開了人生另外一扇大門。《美西南》講述的是美國西南航空的成功經驗,他開始按圖索驥,頻繁飛往北美、歐洲和東南亞各國,考察學習當地廉價航空的經營模式。

他決定走廉價航空的道路,誰也沒有想到,王正華會在“大政府,小企業”的上海灘成長為一個中國民營航空業的 “攪局者”。

從1997年到2004年,王正華基本上每三個月就會向民航總局遞交一次報告。開始送報告時,民航總局運輸司的官員不收,理由是,做旅游的春秋國旅與航空業沒有關系。但幾次送下來,民航總局的官員們認為,報告里面很有參考價值。

“我要讓民航總局相信,干旅游起家的春秋,同樣也能玩得起飛機。”當時的民航業屬高度壟斷的產業,王正華決心拉開大幕的一角。他選擇了迂回路線:一邊進行包機經營,一邊謀求來自政府的支持。

1997年王正華成立了租機公司,與國有航空公司合作租機,開始走 “旅游+租機”的路子。1998年他另辟蹊徑,為合作伙伴國航帶去了1億元的額外利潤,自己在分得一杯羹的同時,也積累了航線運作的寶貴經驗。

慳吝人

航友賓館2號樓一樓,是自助餐廳,來這里就餐的多是收入較高的空乘人員,大家可以吃價格不菲的自助餐,也可以點餐。而二樓則是公司食堂,提供簡餐。王正華就餐一般都是去食堂。擁有春秋國旅和春秋航空兩大公司、持有春秋國旅19.7%的股份、資產早已過億的王正華,擠在面積不到10平方米的一間房子里辦公,兩張辦公桌,一個長條沙發。而他的董秘、助理等三人擠在面積更小的隔壁。

這種節約精神,已經深入企業文化建設的骨髓。領導層帶頭,吃簡餐、住低價賓館、坐小排量的車,壓縮一切可以節省的成本。2008年9月,王正華帶著他們幾名公司員工赴英國倫敦參加世界低成本航空年會,一行人拖著大包小包不坐出租車坐地鐵,“至少可以給公司省下80%的市內交通費用”。

讓王正華難忘的是去海南洽談三亞航線,與當地的一位副省長約定在一家酒店見面。他們是六人同行,因此酒店給準備了一輛凱迪拉克和一輛大奔,王正華委婉拒絕了,認為還是坐金杯車好,大家在一起還可以商談工作。結果政府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在豪華車隊里沒有找到他們—— 他們的金杯車被拒之門外。

王正華介紹公司的利潤“錢一半是賺的一半是省的”。

在春秋航空的飛機上,不提供餐飲,對旅客手提行李做出了嚴格的規定(免費行李的重量只有15公斤,尺寸不得超過20cm×30cm×40cm),目的是提高乘務組及旅客的上下機速度。而外形狹長的空客A320,別的航空公司只放156個座位,春秋航空塞下了180個座位。

春秋航空的高客座率(平均客座率是95%,在全世界都是較高的)和高飛機利用率(飛機利用率比行業平均值多兩小時)、單一機型(空客A320)和單一艙位(經濟艙)也為其節省了大量成本,在另一方面體現了其節儉的理念。

春秋航空母公司春秋國旅的起家本錢僅3000元。2011 年春秋航空營業收入超過43 億元,凈利潤破4.7 億元,有員工5000 多人、13 架空客A320。

“吃飯一張嘴,睡覺一張床”,王正華非常欣賞母親對他關于節儉的教誨。

這種企業文化同樣體現在王正華對兩個兒子的教育上。大兒子王煜到美國留學,他只給了5 萬元人民幣。王煜學習之余靠在餐館打工賺錢,并住在地下室。結果王煜回國時帶了兩張碩士文憑、3 萬美元。

紅色、共富

王正華有著很強“紅色、共富”情懷。在這位老共產黨員看來,企業家的財富相當程度上只是偶得,應屬社會,主要應用于成就事業。“人喜歡這個事情,就像馬克思說的,把勞動看成生活的第一需要,這就是共產主義的未來,我們這些人現在已經享受共產主義了。”

王正華不喜歡奢侈名牌并在公司內部公開反對用奢侈品:“現在人的虛榮心太重,同時財富分配不勻,兩極分化非常嚴重,這是擾亂社會不穩定的因子。你買個包兩三萬,我們航友賓館的孩子月薪兩三千,他會怎么想,對社會怨恨吧?這種名品,宣傳上說是拉動內需,我認為是對共和國的不忠誠,是破壞共和國穩定的一個因素。有人說你們要不要品牌?我說要,適當的,1倍、2倍溢價了不起了,我們現在1倍都做不到,利潤20%就不錯了。”

作為春秋航空創始人,王正華現在只擁有三成股權,70%分給了員工,最多的時候分到近500人。“不過,現在上市就遇到了麻煩:股權過于分散。上市過程中還遇到了一些問題,明明這些股份是送的,但一些人不這么認為,要求企業高價贖回。有個退休職工說,王總我對不起你,你罵我無賴、沒良心也好,但這次我要‘自私、‘昧良心。現在回過頭來看,當時體改辦的建議還是對頭的。”王正華有點無奈的說。

有人說30%太少,容易攤薄稀釋,后來訂立了《一致行動人協議》,王正華掌控了80%以上的投票權。“財富對我來說,后面多一個零還是半個零也就這樣。錢給大家了,大家就會感到是企業主人,這樣會有很多好處。當然,這其中也會有一些弊處,但我認為利大于弊,分股權還是應該的。”(編輯/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