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河山
天不知不覺快要黑了
我在閱讀一部巨著,它某個章節
的結尾部分。故事很微妙,關系錯綜復雜。
但事情似乎終于有了一個初步的結果。
哦,一頁即將翻過去了。
而我還沒有準備好如何去閱讀另外的一頁。
不知它是否精彩。是否會感動我,
讓我潸然淚下。此刻,我站在這部巨著的交界處,
有些惶惑,不知所措。
仿佛正面臨一座漆黑的萬丈深淵。
夜色中一匹紅色的馬
這游蕩在某個交界處的幽靈,
酷似一匹紅色的馬。它俯下頭吃著什么,
像從地里拔出一些青草。
因此,它的肚皮發亮。那是青草的光輝。
這個孤獨的幽靈。
哦,我還是發現了它。
憑借青草鉆出土地的聲音和它的四個蹄子。
紅色的尾巴可以忽略。
我發現了它。這匹馬讓我想起美國詩人杰克吉爾伯特。
他曾這樣發問:真見鬼,
你在那里做些什么?你又不耕種。
你周圍的人都說希臘語。
我需要提著眼鏡上班了
我需要提著一副眼鏡
上班了,一副眼鏡
提著我。不,我和一副眼鏡
互相攙扶。
這是個花鏡。這意味著
我老了。我老了,需要有個眼鏡陪著我。
事情不僅僅這么簡單。
這還意味著我看任何東西都是花的。
包括美女。
哦,看遠處沒有問題。
如果欣賞美女,她需要站在一公里之外。
我需要提著一副眼鏡上班。
眼鏡提著我。這讓我看起來文質彬彬,
像個詩人。或者白癡。
那個有紅月亮的晚上
我仍然清晰地記得那個晚上。
月亮紅了。像從昏迷中剛剛醒來。
窗下的東大直街,比以往
要黑暗許多。而路燈似乎比從前更加明亮。
我躺在床上,一邊讀波德萊爾,
他的《惡之花》,一邊等待月亮的光臨。
但月亮一直沒有出現在窗子上。
我知道它就在我的屋頂上。
像一只貓,或其他什么。我還知道許多人正通過望遠鏡,
注視著它。就像觀看一幕充滿懸念
的戲劇,并發出由衷的歡呼。
哦,我不能。我需要睡眠。明天凌晨,
我還需要參加一位老人的葬禮。
我對他不算熟悉,但這并不重要。
哦,月亮紅了。我猜想此刻,
它一定很美。就像老人的葬禮,隆重。莊嚴。
并且令人懷念。
塞尚的蘋果
它們肯定與某個果樹有關。
果樹或與畫筆
有關。畫筆與畫家的肋骨有關。
而畫家的肋骨
或許與一場戰爭有關。
但它們完全不知道這一切。
它們所關心的
只是桌布,時間和腐爛。
還有內心的情感。
樂器行
無人的交響樂團。沒有
演奏者。但我經常認為這些樂器
是會自己說話的。
它們會自己說話。在一個
空曠的大房子里。
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以及鋼琴,
彈奏沒有手指的樂曲。
而長笛短笛單簧管雙簧管巴松管以及
大鼓小號,會不由自主地轟鳴。
這里家什不少。但只缺少手指。嘴唇。
缺少人。子夜時分,
我想象一些看不見的手指撫弄琴弦。
一些看不見的嘴唇,
讓長笛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音。
那現實可能明天到來。此刻,在一個空空的大房子里,
一個無人的交響樂團正自己說話。
花朵內部的結構
多么像一個舞動綢子的人,
藏身于花朵內部。
多么像火,像喜悅,像局部騷亂。
多么像復雜的愛。
多么像花朵。
花朵里面還有花朵,
芳香中有芳香。
這里面確實存在結構的問題。
拾級而上,
進入一個門,又一個門,
疲勞時可以愉快地躺在長椅上。
四周有些黑暗。
花朵需要一盞小小的燈,
照亮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