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行跡(組詩)

高若虹

八月的納帕海

青稞架

一座梯狀的海拔

八月的藍踩著

才沒有倒下

游在上面的牧人

及牧人手揮的一根鞭子

成了白云的根

如果沒有一頭黑牦牛

一朵壓過來的云

那一株株綠草就可能不挺不青

我的目光

被轉經筒般的陽光纏著

才纏到大龜山的經書上

只有碩多崗河

就像一根繩子

拽呀拽呀

納帕海和哈巴雪山的海拔

才不會下降

青稞架

綠染的大甸

一塊藏毯

黑牦牛繡在那里，靜靜的

如一塊鱗片

夕陽的火柴

會擦嗎

一位卓瑪，手搖轉經筒

將一只鷹盤來盤去

一位紅衣喇嘛，四肢仆地

不見農人

天藍得讓人流下藍藍的淚

這是香格里拉的八月

披金色的袈裟

一副青稞架

枯黑卻素面朝天地醒目

它一無所有

用缺氧的四肢

與天對話

麗江古鎮印象

玉龍雪山的老話

叮叮咚咚說開

一扇扇木門

馬蹄印開成店鋪

茶馬幫的眼睛

紅紅地亮在五花石的凹痕

栗木的排扣

將納西族的對襟襖

扣得古色古香

將太陽打成銅

把月亮鑄為銀

鐲子的橋戴在水的腕上

還有水的肋骨

護著

夜半木質的心跳

小巷蘆管的孔

被腳步的手指

按住又放開

一個望人的東巴木

張著嘴

打開象形文字的門

打糍粑的女人

打糍粑的女人

仿佛把大地的骨頭

高高掄起來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擊打石碓里的糯米 不 是泥土

像要把一個秋天打出來

把糧食的香氣打出來

她身體嬌小

棗紅色的金色鑲邊的

斜襟式苗族服

也幫她用力 擁著她的腰和腿

直起 彎曲 彎曲 直起 四肢

帶著一種迸濺的狀態

木錘落地的砰砰聲

好像都有咸味地響著

這正是中午 苗寨天空的太陽

聚光燈似的把她的身影放大

放燦爛

她的臉上涂滿了苗族情歌的胭脂

看著陽光緊緊地繃在大錘上

被她掄起 砸下

陡然

我的心有了先痛而后快的舒暢

這個苗族女人

是要把山里的硬砸軟

把生活的苦砸甜 把苗族女人

纏綿的愛都砸進去 我相信

她能把四季的風霜雨雪都砸成

朵朵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