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
云南有一怪,草原搬到高原上。我想,到過丘北舍得的人都會這么認為。
站在海拔2500多米高的舍得羊雄山頂,撥開身旁一簇簇搖曳飄零的血色楓葉,探頭放眼望去,視野里十余萬畝碧綠草場如一塊無邊際的地毯貼在綿延起伏且低矮的群山上,高天流云之下成群結隊的牛羊駿馬悠然自得地徜徉其間,依稀可聽見彝族牧民揮著鞭兒吼著歌兒,那歌聲粗獷、空靈、悠遠。不是身臨其境,真的難以置信,在彩云之南紅琥珀色的地平線上,一個偏遠的山鄉竟然會有這么一片廣袤的綠洲。
說起對舍得的最初印象,是我銘心難忘的。那是多年前的一個三伏天,我接到前往舍得采訪書記現場辦公會的通知,倉促間我扛著攝像機身穿短袖襯衫便趕了去。這是我的第一次舍得之行,坐在吉普車里出縣城后,感覺車子就像從一口又大又深的鍋底轉著圈子往外爬行,自己也快速經歷著由悶熱到涼爽再到寒冷的轉變過程。那一天,我頂著舍得夏日里的寒風,眼眶濕潤著拍攝下了當地彝族同胞亂石山上種莊稼,茅草屋里點油燈,以洋芋、玉米、蕎麥為主食的貧苦場景。到了深夜,我寄宿在一位彝族老鄉家里。房主人很健談,說下一年鄉里要根據高寒山區的特點發展畜牧業和藥材種植,大搞特色農業。他要向信用社借小額貸款種草烏藥材,搞牛羊養殖,到時候舍得人是要趕著牛羊奔小康的。圍著火塘暖洋洋地吃現烤的紫洋芋時,我看到屋壁上掛著一個裸骨羊頭和一張扁平的山羊皮,在黯紅色土坯墻的底襯下如一幅古典的西洋油畫,透著一種莫測的神秘。從房主人被燒得很旺的柴火映照成桔紅色的臉龐上,還有那撲通撲通有節奏的吸水煙聲中,我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溫情和對未來的自信。
過了兩天,我們離開時,鄉干部忙里忙外往車里裝一個個脹鼓鼓的麻袋。待車輛啟動后,我看到鄉長站在土路邊揮著手大聲說:“給大家每人送了一袋舍得土特產——紫洋芋,到家不要忘掉。”話語的尾聲有力而綿長。一麻袋雞蛋大的紫洋芋,這是我工作以來往家里帶的最大的一份土特產。接著全家人煎炒烹煮變著法足足吃了個把月……這一過程中,我咀嚼品味出了舍得人生活的艱辛與不易。
人生如一次無休無止的旅程,我們難以預測自己人生的道路會是什么樣的,但是我堅信,舍得人在惡劣生存環境中不屈不撓的精神和心態,會讓他們去面對和征服,最終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久前,我又一次與舍得進行了親密接觸。那是一個天高云淡空氣清新的早上,晨曦中我又一次肩扛攝像機走進舍得,令我驚喜萬分的是,如今在新農村建設的推進下,昔日的彝家茅草土坯房已改建為一幢幢磚瓦房,屋子里掛滿了玉米和腌制的臘肉,鄉鎮、村落中的水泥路筆直潔凈,而那無陰無蔽的亂石山坡荒地也搖身一變成為空闊無邊蔥綠的草場,三座70米高的風力發電測風塔在草場上巍然挺立,一群群肥羊壯馬在藍天白云下的草地上自由徜徉著。面對這一切我一下子找回了未泯的童心,激動而振臂高聲吶喊,在黃色野花和青草交織的坡地上不停地翻筋斗打滾,歡欣沉醉中猶如羊群里一只多情的黑山羊,迫不及待地低頭盡情親吻著細長嫩綠帶露的芳草,用胡須刺激挑逗青青草兒的柔情,造就一段曠野草場里的童話。
爛漫與和煦,淡雅與涼爽,這是舍得草場的多變性格。在野花盛開繁茂無邊的芳草地上,看著漫山遍野的牛羊和歡快奔跑的馬兒,在牧羊女清脆的吆喝聲中,我宛若與一位多情可人風韻十足的女子經歷了相遇、相知、相戀的激情之旅,自己飄飄然不知身處何方。還是那烤羊肉的香味把我誘回了現實之中,聽口音是一隊由昆明來的游人,他們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包下圍著燒烤架,一邊割下大塊的烤羊肉吃,一邊高聲哼唱著那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歌聲傳得老遠老遠,打破了高原寧靜的空氣,弄得滿山膘肥體壯的牛羊蹦跳著驚惶亂跑。這些都市里來的游客和舍得彝家人一樣熱情好客,我被邀請加入了這支蕩漾著歡樂的游客隊伍,也品嘗到了那皮脆肉質香嫩的黑山羊肉,還有當地人用玉米釀造香氣撲鼻的小鍋酒。之后,我們挨個尾隨著踩在柔軟的草地上,伴隨一旁彝族小伙彈奏出的錚錚作響的大三弦音,大家都被感染了繼而扭動腰桿子不拘形式風格,瘋跳瘋唱大鬧了一通,惹得在一旁悠閑食草的幾只毛茸茸的小牛犢也跟著嬉耍跳躍起來。
得知我是本地人后,這群來自省城的客人硬是讓我充當導游,去領略無限風光在險峰的奇妙。當我引領他們穿越茂密山林爬上附近海拔2500多米高的羊雄山頂時,遮天蔽日血紅繁茂的楓葉令他們大呼小叫歡聲雀躍,再往四下觀望更是讓人心曠神怡。晚霞籠罩著舍得疊嶂的山巒,夕陽西照下,天地山草連在了一起。一塊寬大無邊凹凸起伏的草綠色地毯上,一群群黃牛白馬黑羊不規則地分布在草場上緩慢地移動著,如頭頂上色彩斑斕的朵朵云彩。暮靄中,一群灰白的飛鳥扇動著翅膀輕盈快捷地掠過村莊上空的裊裊炊煙,幻化為一只只飄射向遠方的無聲之箭。
舍得,以前我記憶中的苦澀之旅。
如今的舍得,農民變牧民,荒涼變繁盛,成為了我心中一道永遠溫暖如春的風景。
飛來峰·水圍寺
一座蒼翠的孤峰,一汪永不干涸的潭水,一間飛檐翹立的廟宇,寫就了水圍寺的春秋史話。
初春時節,身臨位于丘北縣城西北12公里的九連山旁的水圍寺,這個在舊時被列為丘北八景之冠、被譽為“飛來峰”的水圍寺在清幽潭水的映襯下顯露出她嬌小秀美、豐姿綽約的韻味。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但余鐘磐聲。”一來到水圍寺,我便不由得想到了唐朝詩人常建這首《題破山寺后禪院》的絕唱。
飛來峰坐落于一個大水潭正中,峰高20米左右,底部周長約200米。潭水面積約兩萬平方米,平均水深3米,四季不涸。相傳遠古時此地僅有一潭水,正中有一落水洞,洞內常有巨蟒出沒捕食牲畜,侵襲村民,弄得附近不少村民避難遠走他鄉。后來的某一天拂曉,村民從睡夢中醒來,驚奇地發現有一座小山落在了潭水正中,堵住洞穴出口,巨蟒從此永世不得復出。“飛來峰”之名便由此而來。
古語道:山得水而幽,水得山而活。遠觀近看,“飛來峰”上林木蒼翠茂密,藤蔓垂懸,野花遍布,鳥雀嚶嚶,山林野趣盡在其中。據新編《丘北縣志》記載:清朝初期,一位法號月虛的和尚募捐銀兩在“飛來峰”下造了一座石橋,用石條石塊鋪修了一條上山的羊腸小道,并在峰腰建一座寺廟,稱“飛來寺”,寺內供奉泥塑佛像。水圍山,山藏寺,故飛來峰又稱水圍寺。另外,峰頂建有一覽亭,亭檐有十個翹角,掛有風鈴,微風中鈴聲清脆悅耳,聞如天籟之音。過石橋、踏幽徑,可直達峰頂一覽亭。關于水圍寺,民國時期編撰的《丘北縣志》有詩云:“山從何處擬飛來,屹立湖心不染埃;云影倒拖天上下,月光斜照水樓臺。峰環翠翠屏間列,髻擁青青鏡里開;直把塵心消遣去,飄飄如在小蓬萊。”這是古時文人墨客對水圍寺風情的描述,從中流露出一種詩情畫意和震撼人心的美感。隨著歲月的流逝,風霜雨雪的侵蝕,峰頂的“一覽亭”因年久失修,只剩下一堵堵殘墻斷壁在風雨中無聲的佇立著,見證著一段歷史。古時在山腰建造的寺廟早在多年前便已坍塌無存,幾年前水圍寺旁布宜村的村民通過集資又在山間修建了一間簡陋的廟堂,設有香爐和佛像。如今,附近的村民都致力于種烤煙,搞養殖業發家致富,燒香拜佛的人少了,雖然香火清淡,但總算讓“飛來峰”名副其實地成為了“水圍寺”。游走于“飛來峰”小山如茶馬古道的石階上,峰中灌木叢生、林幽花茂、石壁凌空、幽靜秀麗。細心的人會發現,水圍寺景觀獨特,更透著一種濃厚的人文氣息,寺旁立有幾塊清光緒年間的石刻碑文,依稀可以辨認出鐫刻的是“飛來峰”與“水圍寺”的歷史由來。在平如刀削的崖壁上可觀賞到一些往昔墨客到此一游即興題寫的激情詩句,有透著神秘感的彝文詩章,有飄逸遒勁的狂草書法等,讓人強烈感受到飛來峰由來已久的人文魅力。
佇立于水圍寺山頂,極目遠眺,可觀賞到國家4A級旅游風景名勝區普者黑所展現出的一幅大氣精美的山水田園畫卷,阡陌交錯、廣袤田野透著金黃翠綠之美,一座座或相連或孤立的山峰立于平壩和湖泊之上,一切美景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如醉如癡。
如今,隨著丘北縣旅游業的發展,水圍寺已成為普者黑風景區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到此踏青、垂釣、游泳者常年絡繹不絕。而且,因潭水四季不涸,逢久旱時節,周圍數千畝田地里栽種的烤煙、玉米、水稻等便得引其水灌溉,惠及一方民眾。
離開水圍寺時,我憶起了清朝丘北知縣田亮勛對水圍寺的題聯:“山勢擬飛來,群峰摩天青擁石;泉源尋冷處,四周積水翠環樓。”
飛來峰,水圍寺,一道歷經風雨魅力亙古的風景,將成為我心中永遠割舍不斷的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