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世響
摘要:對當下這個時代文化與教育的體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試著用過去的中學來體認現(xiàn)在的中學,進一步,體認現(xiàn)在的教育與文化,過去的中學,現(xiàn)在的中學,意境應該是一樣的。教育在根本上是詩教。
關鍵詞:體認;中學;意境
中圖分類號:G40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12)08-0003-05
意境
對當下這個時代文化與教育的體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總體上說,人對任何時代文化與教育的體認,都可以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知識與利益,應該是體認時代的兩個根本立場。我試著用過去的中學來體認現(xiàn)在的中學,進一步,體認現(xiàn)在的教育與文化,也期望能夠從這種體認中,體認出更多。
中國近代有兩個美學大家,宗白華先生(1897年—1986年),朱光潛先生(1897年—1986年),他們是中國現(xiàn)代美學的奠基人和開拓者,真正學貫中西,博古通今。當下許多所謂的大學,一所大學的意義恐怕都不能和這兩位先生中的任何一位相提并論。朱光潛先生在歐洲留學期間,從1926年11月到1928年3月,在上海的《一般》雜志(后改名為《中學生》)上,發(fā)表了總題為《給中學生的十二封信》的文章,這些文章,已經成為文化教育經典。朱光潛先生出國前曾經做過中學老師,他寫這些信的時候,也只有30歲的樣子。其中的第一封信是《談讀書》,就是談論中學生怎么讀書的,其中勸中學生:
你與其讀千卷萬卷的詩集,不如讀一部《國風》或《古詩十九首》,你與其讀千卷萬卷談希臘哲學的書籍,不如讀一部柏拉圖的《理想國》[1]。
原來,1920年代的中學生鼓勵來讀先秦的《國風》或漢朝的《古詩十九首》,和古希臘的思想家著作《理想國》。今天的中小學老師是不是讀得了《國風》或《古詩十九首》?今天的大學老師——即使教授,是不是讀得了柏拉圖的《理想國》?實際上,大學教授是不是能夠讀得了《國風》或《古詩十九首》?換句話說,80多年前的中學生,要求讀的書,不是現(xiàn)在的大學教授能夠吃得下去的。
再讀幾段朱光潛先生信中的文字。他在《談靜》一信中的一段文字:
靜的修養(yǎng)不僅是可以使你領略趣味,對于求學處事都有極大幫助。釋迦牟尼在菩提樹陰靜坐而證道的故事,你是知道的。古今許多偉大人物常能在倉皇擾亂中雍容應付事變,絲毫不覺張皇,就因為能鎮(zhèn)靜。現(xiàn)代生活忙碌,而青年人又多浮躁。你站在這潮流里,自然也難免跟著旁人亂嚷。不過忙里偶然偷閑,鬧中偶然覓靜,于身于心,都有極大裨益。你多在靜中領略些趣味,不特你自己受用,就是你的朋友們看著你也快慰些。我生平不怕呆人,也不怕聰明過度的人,只是對著沒有趣味的人,要勉強同他說應酬話,真是覺得苦也。你對著有趣味的人,你并不必多談話,只是默然相對,心領神會,便可覺得朋友中間的無上至樂。你有時大概也發(fā)生同樣感想罷?[2]
再讀一下朱光潛先生在《談在盧佛爾宮所得的一個感想》一信中的一段文字:
去夏訪巴黎盧佛爾宮,得摩掌《蒙娜·麗莎》肖像的原跡,這是我生平一件最快意的事。凡是第一流美術作品都能使人在微塵中見出大千,在剎那中見出終古。雷阿那多·達·芬奇(Leonardo de Vinci)的這幅半身美人肖像縱橫都不過十幾寸,可是她的意蘊多么深廣!佩特(Walter Pater)在《文藝復興論》里說希臘、羅馬和中世紀的特殊精神都在這一幅畫里表現(xiàn)無遺。我雖然不知道佩特所謂希臘的生氣,羅馬的淫欲和中世紀的神秘是什么一回事,可是從那輕盈笑靨里我仿佛窺透人世的歡愛和人世的罪孽。雖則見歡愛而無留戀,雖則見罪孽而無畏懼。一切希冀和畏避的念頭在霎時間都渙然冰釋,只游心于和諧靜穆的意境。這種境界我在貝多芬樂曲里,在《密羅斯愛神》雕像里,在《浮士德》詩劇里,也常隱約領略過,可是都不如《蒙娜·麗莎》所表現(xiàn)的深刻明顯。
我穆然深思,我悠然遐想,我想象到中世紀人們的熱情,想象到達·芬奇作此畫時費四個寒暑的精心結構,想象到麗莎夫人臨畫時聽到四周的緩歌慢舞,如何發(fā)出那神秘的微笑[3]。
這樣的文字和思想,就是宗白華先生說的意境:“主觀的生命情調與客觀的自然景物交融互滲,成就一個鳶飛魚躍,活潑玲瓏,淵然而深的靈境;這靈境就是構成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意境。”[4]現(xiàn)在的中學,還能夠和中學生與中學老師討論《蒙娜·麗莎》的意境嗎?現(xiàn)在,以標準答案為臆境,中學生和老師都不必討論,也不會討論,只要背誦標準答案,蒙得一個高分。
現(xiàn)在的教學,要求老師對所教內容進行這樣那樣地講授,然后要求學生對所學內容進行那樣這樣地理解,教學內容就像五馬分尸一般地被講解、作業(yè)、練習、考試肢解了。當代的教學方法既不基于教學內容,也不基于老師和學生的氣質,基于考試與分數(shù)。教學,教師以學生為注意,學生以教師為注意。傳統(tǒng)教學,教師不以學生為注意,學生不以教師為注意,教師和學生都以教學內容所攀緣的意境為注意。即教師是把學生帶到教學內容的意境之中,教師只有在那個意境之中,才可能把學生帶到那個意境之中。一個老師給學生上《蒙娜·麗莎》課,在于把學生帶到《蒙娜·麗莎》的意境之中,譬如,蒙娜·麗莎的微笑,而不是講解《蒙娜·麗莎》的中心思想是怎么回事。教師教詩經《關雎》,就是教師和學生能夠共同進入兩三千年前講戀愛的“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意境之中。
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雎鳩關關相對唱,雙棲河里小島上;純潔美麗好姑娘,真是我的好對象。
長長短短鮮荇菜,順著水流左右采。純潔美麗好姑娘,白天想她夢里愛。
追求姑娘難實現(xiàn),醒來夢里意常牽。相思深情無限長,翻來覆去難成眠。
長長短短鮮荇菜,采了左邊采右邊。純潔美麗好姑娘,彈琴奏瑟親無間。
長長短短鮮荇菜,左采右采揀揀開。純潔美麗好姑娘,敲鐘打鼓娶過來[5]。
這是我國研究詩經很有造詣的前輩學者對《關雎》的白話翻譯。《關雎》原文,一般的中學生和中學老師應該是知道的:
國風·周南·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也許,我們還不能從那樣的白話文翻譯中,能夠領略孔子對《關雎》意境的領悟——“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古代文字,我們不得不翻譯轉化為白話文,才能約略窺得它們幾分意思。在根本的意義上說,古文是不能翻譯和轉化為白話文的,一轉化翻譯就失去了古文的意境。我們再讀一下另外幾位學術大家對《關雎》的白話翻譯:
其一:
關關地唱和的雎鳩,正在大河的沙洲。幽閑深居的好閨女,是君子的好配偶。
或左或右漂流它。幽閑深居的好閨女,醒呀睡呀追求她。追求她不得,醒呀睡呀相思更切。老想喲!翻來覆去可睡不得。
參差不齊的荇絲菜,或左或右采摘它。幽閑深居的好閨女,用琴瑟來親悅她。
參差不齊的荇絲菜,或左或右拔著它。幽閑深居的好閨女,用鐘鼓來歡樂她[6]。
其二:
魚鷹關關對著唱,停在河中沙洲上。漂亮善良好姑娘,該是君子好對象。
或長或短的荇菜,或左或右把它采。漂亮善良好姑娘,睡里夢里求怎樣。
求她總是得不到,睡里夢里想更牢。長啊長啊長想念,翻來覆去睡不好。
或長或短的荇菜,或左或右把它采。漂亮善良好姑娘,彈琴鼓瑟把她愛。
或長或短的荇菜,或左或右把它采。漂亮善良好姑娘,敲鐘鼓使她開懷[7]。
其三:
那河洲之上關關叫著的雎鳩,是多么和愛的一對啊!那文靜而美麗的淑女,正好是那高貴而幽雅的君子最理想的配偶啊。
對于那參差不齊的荇菜,或左或右地去尋求它,如同對于那美麗而賢惠的淑女,寤寐不忘地去追求她是一樣的。當追求未得的時候,睡臥夢里都在想念她,無限無盡地想念她,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
對于那參差不齊的荇菜,或左或右地去采擇它,如同對于那美麗而賢惠的淑女,已經相當近是一樣的,以琴瑟和她相友愛。
對于那參差不齊的荇菜,或左或右地去采取它,如同對于那美麗而賢惠的淑女,已經到了婚姻結合的關系是一樣的,以鐘鼓和她相歡樂[8]。
前輩大家,對《詩經》的注釋,精嚴細膩多達到很高的火候。沒有他們的意境,我們不知道詩經為何物。近代研究《詩經》的學者,最精妙絕特的要數(shù)聞一多先生,郭沫若先生說,聞一多先生研究“眼光的犀利,思索的賅博,立說的新穎而翔實,不僅是前無古人,恐怕還要后無來者的”。聞一多先生對《詩經》意境的體認,可謂發(fā)千古未有之幽明。也許,正因為他發(fā)的是千古未有的幽明,在相當長的一劫,反而是曲高和寡,把他自己晾在了云端上,只能和神仙討論《詩經》的意境!好在,聞一多先生的體認,在這一劫,要回到地上了。
上面引用的幾位大家的《詩經》白話文,是和人討論的《詩經》白話文意境,不是和神仙討論的《詩經》白話文意境——我們讀了以后,總不解渴。用如此無可奈何的白話文來翻譯,我想,他們內心的痛楚,應該是抽筋一般。因為,這個翻譯既要寶相莊嚴,又要親切可人,才是貴族公子的情愫,既要像菩薩一般不可褻瀆,又要像情人一般可以把玩。因為,這樣的白話文像民間俚語,或者后代快板書,甚至蓮花落(lào)的口氣——蓮花落本來是叫花子乞討時唱的小調。學者都承認《關雎》是貴族的情事。通過這樣的白話文教學,教師和學生怎么也不能想象那是貴族嘴里吞吐出來的辭章。唱出那順口溜一般的村俗話,哪里是淑女所求之良人?簡直歹人一個!
按照這樣的翻譯,當代人怎么也不能理解《詩經》是中國最有韻味的文化,居然作為“經”能夠流傳或者統(tǒng)治幾千年。如果是這樣的譯文所表達的意思,不要說流傳幾千年,就是幾年都不可能。那么,我們就知道,現(xiàn)在的人對這些所謂的“經”實在沒有感覺。聽這樣的譯文,不如聽快板和相聲了。
我根據(jù)聞一多先生對《詩經》里魚鷹和魚的象征理解,再根據(jù)最近幾十年眾多時彥的《詩經》研究,用散文勉強對《關雎》來個狗尾續(xù)貂的白話文翻譯:
兇猛的魚鷹,在河中的沙洲上關關地鳴叫,它是男人,水中的魚兒,是它的女人。風情萬鐘的清婉女子,來河邊采擇荇菜,踱步而來的翩翩君子,要效法魚鷹就魚的纏綿。淑女是君子的可人兒,君子是淑女的勇猛良人,君子和淑女的靈魂上云端廝殺。
君子,醒中夢中,丈量著淑女的靈魂與軀體。淑女,左右細細選擇著,河邊長長短短的荇菜,那是她在夢中醒中,摩挲著君子的軀體,還有靈魂。
君子欲淑女,淑女欲君子,在醒中,在夢中,欲念無窮盡。感思啊,感思啊,在醒中,在夢中,兩條性命相搏。
君子,撫琴奏瑟,親愛著淑女的性命。淑女,左右采摘長短不齊的荇菜,那是她數(shù)著君子的軀體與靈魂。
君子,鳴鐘擊鼓,歡樂著淑女的生命。淑女,左右拔取長短不齊的荇菜,那是君子攫得淑女的軀體與靈魂,淑女揥得君子的靈魂,還有軀體。
古羅馬著名政治家和哲學家西塞羅說:“我寧愿和柏拉圖一起犯錯誤,也不愿意和這些人一起正確地思想。”我愿意用西塞羅的話為自己對《關雎》的理解辯護。
中學
現(xiàn)在的中小學,和30年前的中小學,不是一回事,和建國前的中小學,也不是一回事。建國前每個地方都有極其狂野的中學或者小學(如北京懷里書院,北京匯文書院,北京匯文學校,同一學校的不同名稱與形態(tài)),建國以后新中國政府對原來所有的學校都予以改造(北京市立第二十六中學),1990年代,基本上又欲回復到建國前的氣象(匯文中學)。且看王麗老師對那個時候匯文的介紹:
匯文當時的英文課程分別為“英文文法”、“英文名著”、“英文會話”三門。通常由外籍教師教“英文會話”,中國教師教“英文文法”和“英文名著”。英文文法采用英文原版教材。初中英文課上中英文混合授課,高中英文課堂上則全部采用英語授課。據(jù)老校友回憶,初中英文名著選讀的有《神燈記》《魯濱遜漂流記》《亞瑟王》《羅賓漢》等。高中英文教材則選用莎士比亞的《麥克白斯》等。要求兩個星期寫一篇英文作文,并要在課堂上公開朗讀,請同學相互指正,最后由老師當堂評點修改。
當時英文教學的特點是口語、作文、文法、翻譯并重,并要求中西兩種語言比照使用。1948屆校友陳國新先生回憶,教英語語法的楊建章老師對學生要求格外嚴格,他要求學生將《紅樓夢》中的片斷翻譯成英文,并讓學生翻譯李白、杜甫、蘇軾等人的詩。
除了英文課之外,匯文高中的生物、化學、數(shù)學、物理及外國歷史、地理等課程的教材全部采用英文原版,完全秉承了懷里書院時期定下的“舉凡一切重要學科,多用西文教授,蓋欲諸生之學貫中西,為他日中西文化之灌輸調和者”之宗旨。
在這樣嚴格的訓練之下,匯文學生高中畢業(yè)后大多已具備良好的英文閱讀、寫作、會話及翻譯能力,考大學時數(shù)理化試卷可以使用英文答題,入大學后基本可以免修英文。中國科學院院士賈蘭坡先生于1929年匯文初中畢業(yè)后再沒有上過學。他后來在研究動物化石工作中,便是靠在匯文打下的英文基礎,啃完了倫敦出版的原版《哺乳動物骨骼入門》一書[9]。
這樣的教學水準,哪里是中學,即使現(xiàn)在的大學,也多不能望其項背。那么,我們在這個基礎上,就能夠知道,朱光潛先生教中學生讀《理想國》、和中學生討論《蒙娜·麗莎》的意境,實在是當時的正常。
教育在根本上是詩教
教育在根本上是詩教。但是,近代以來的教育,一直遺失了詩的神韻,我們不會讀詩。如果都不會讀詩,怎么知道詩的意境呢?我們現(xiàn)在往往把詩,籠統(tǒng)地叫做詩歌,這種叫法是對的,因為詩是歌唱出來的,古代的詩有四種讀法:頌,吟,歌,唱。現(xiàn)在,只有一種不三不四、非哭非號非泣的朗讀了。
語文教材,捉來古詩詞當課文。古人的詞,都有念奴嬌,沁園春,如夢令等等一類的“累贅”跟著,如蘇軾的《赤壁懷古》,就跟著“念奴嬌”。那么,這些“累贅”到底是什么意思?它們和詞之間是什么關系?教材和老師說,那些念奴嬌們是詞牌子。大概中小學階段,沒有哪個學生能夠知道這個詞牌子是什么破爛玩意兒——因為,老師根本就不知道詞牌子是什么東西。大學中文系的老師,能夠知道詞牌子的人,也不會有幾個。所謂的知道,就是能夠用這個詞牌子填詞。寫詩填詞得按照平仄格律,念文章也得按照平仄節(jié)奏格律。
網(wǎng)絡“百度百科”上對“念奴嬌”詞牌的簡介是:
念奴是唐天寶年間著名歌妓,調名本此。此調有仄二體。《詞譜》以蘇軾“憑空跳遠”詞為仄體正格。一百字。前片四十九字;后片五十一字,各十句四仄韻。此令宜于抒寫豪邁感情。東坡赤壁詞,句讀與各家詞微有出入,是變格。另有平韻格,以陳允平詞為正體,用者較少。
念奴嬌詞牌的定格是: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或: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平仄。
(平)仄(平)仄平平[或(平)平(仄)仄平平],(平)平平仄[或(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平(仄)[10]。
看了這樣的天書,不知道你懂不懂,我反正不懂。我是1970年代開始上學的,從小學上到博士,學校里從來就沒有教過平仄格律,學校只教一首詞的主題思想是什么。我既愚且魯,從來就不能理解詞要用主題思想來領略,我覺得,詞還是要用意境來趣入。杜牧的《清明》,我已到知天命之年,現(xiàn)在才能大致讀得懂。先父見背以后,我想的最多的是他,我慚愧得狠,他在世的時候,并沒有得到我多少供養(yǎng),他卻以我為榮耀,因為我上學有了出息。我在幾千里路外的南方,清明節(jié)為他燒紙,頗覺得那是為我自己燒紙的意境。我雖然沒有達到“斷魂”的意境,頭腦中卻想起另外一首清明意境:
高翥《清明》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狐貍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臺灣成功大學王偉勇教授,在大陸專門教過詩詞吟唱,可以在網(wǎng)絡上跟王偉勇先生學[11]。大陸這樣的教授雖然沒有絕跡,也差不多了。王偉勇先生的教學中,有一個五言詩吟唱的片段,他教五言詩吟唱的大的句式是這樣的:
李白《靜夜思》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杜牧《清明》是七言詩,他教七言詩吟唱的大的句式是這樣的: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王偉勇先生對詩的吟唱有一個比較詳細的教授。按照他的教導,讀書要用讀書音,謂之文音,平時一般的說話,叫做白音。文音和白音是不一樣的,或者說,受過教育的人和沒有受過教育的人,說話的語調是不一樣的。當代受過教育的人和沒有受過教育的人,在說話上都是沒有受過教育的。讀書(文)需要抑揚頓挫,那么,在什么地方需要拉長音呢?節(jié)奏點所在的平聲字,可引聲吟之。只有在平聲字的地方,才能拉長音。上聲字,讀的時候聲音要上去。
王偉勇先生對孟浩然的《春眠》有一個比較詳細的吟唱教育。
孟浩然《春眠》
春眠(平聲) 不覺(入聲)—曉(上聲)↗,
處處—聞〓啼鳥(上聲)↗。
夜來(平聲)〓風雨—聲(平聲)〓,
花落—知(平聲)〓多少(上聲)↗。
〓,平聲字,表示拉長音。↗,表示上聲字,聲音要上去。
這樣的詩歌教育,就是過去的中學教育,我們就知道,中等師范生毛澤東先生為什么會寫詩填詞了。
參考文獻:
[1][2][3]朱光潛.給中學生的十二封信[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5.14-15.50.
[4]宗白華.宗白華全集·第2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358.
[5]程俊英譯注.詩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3-4.
[6]陳子展.詩經直解[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3.2-4.
[7]周振甫譯注.詩經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2.1-2.
[8][臺灣]馬持盈.詩經今注今譯[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1.3-5.
[9]王麗.一所中學遠去的背影[N].中國青年報,2008-03-26.
[10]http://baike.baidu.com/view/74225.htm.
[11]http://video.chaoxing.com/serie_400000759.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