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住濱海農場

對澳洲農場的想象，從我小學迷戀劉德華開始。年輕的華仔說，他退休后的夢想，是在澳洲買片農場，和愛的人牧馬放牛。20年過去，他還沒退休，我卻跑去了。

我提前半年開始規劃的澳洲自駕，今年國慶假期實現，排在前四的任務就是“吃澳蠔”“住農場”“逛酒莊”“釣魷魚”。

澳洲農場非常多，沿海、內陸、山谷等都有。我預定的這家叫Loch Ard（“洛克阿德峽牧場莊園”，攻略見本刊“行走”），位置極好，在大洋路最精華段，距離十二門徒等國際一線大牌景點，開車僅十來分鐘。

那天下午，我們開到吉布森臺階，聞名世界的十二門徒海灘居然沒人！驚訝到無以自拔的我們，突然癲狂起來，在巨浪拍打的門徒1號旁大喊大笑，追踩被大風刮到岸上亂滾的浪花，拍攝各種跳躍飛天的奇怪照片，假裝BBC旅游節目采訪錄影……一直玩到烏云下雨又精疲力竭，才回到車上，導好GPS，去尋找預定的農場。

很快，在大洋路邊，發現一塊小木牌上寫著這家的名字，一條窄窄的黑砂石小路，在灌木叢中彎彎曲曲。忽然，有黑影從車前飛躍而過，兩只野袋鼠！我們頓時小心翼翼，生怕撞上它們。

開了1公里左右，穿過一扇簡易的木柵欄門，從剛才巨浪滔天的郊野海灘，場景突然變幻得鮮艷寧靜如童話般：茵綠如毯的大片牧場，起伏連綿，一眼望不到邊，黑牛和花奶牛們埋頭吃草，一座白色英式鄉村別墅在農場中央的山坡上，背后一片古老的松樹林。

農場，怎么可以這樣純凈？沒有爛泥，沒有糞堆，空氣中除了青草和海風的氣息，沒有異味。放牛草場怎能打理得像高爾夫球場？

房前屋后鮮花盛開，70多歲的女主人WIN正和丈夫DON一起在客廳看棒球賽。

十分鐘后，我們被安排住在二樓，灰白色地毯，鑄鐵壁爐里的柴火批批啪啪，紅色沙發旁擺著圣經和專業的天文望遠鏡，聽說夜里星星極好，運氣好還能看到月虹。

哈哈，冰箱里準備好了牛奶、茶和咖啡，還有她親手做的姜汁甜點，床頭擺了盤巧克力，隨意取用。洗個澡，穿上睡衣在二樓陽臺吃小餅，望著腳下的牧場湖泊，和十二門徒國家公園那曲折湛藍的海岸線，天邊掛著半彎彩虹，我是否在做夢？

晚飯很隆重，夫妻倆和小兒子微笑著在鋪了蕾絲桌布的餐桌旁歡迎我們，香檳杯里斟上了白氣泡酒，一人面前一大盤，典型的澳洲晚餐，牛豬雞肉類豐盛，土豆花菜甜豆等蔬菜切大塊，豪放足量。

WIN擅長烹飪，手藝賽過大洋路沿途鎮上的館子，自制甜點的水準令人驚喜。

他們全家禱告后，開始邊吃邊聊。WIN和DON都挺健談，對中國充滿好奇，噼里啪啦問了一堆，我硬著頭皮拿4級爛英文頂上，邊吃邊比劃聊，居然聊了一個多小時。

例如WIN問，你們家鄉有教堂嗎？答，非常少，很少去。老太太好奇了，如果你們不信上帝的話，那你們認為世界是誰創造的？憋了半天，我胡亂答道，中國有個神奇的女人叫女媧，她用泥巴捏男女。老頭DON很逗，認真地問我，這個女人是哪一年生的？多少歲呢？我腦子一嗡，突然想起還有個男人叫盤古，猶豫我要不要講給他聽呢……

我漸漸汗下來了，猝不及防的問題，很像英文口語考試。我決定拿出記者的本領，主動提問，專撿那些像論述題的提，少說多聽。

我趕緊恭維他們說，哇你們農場生活真是安逸，只是看起來牲口比較稀，地那么大還可以多養點嘛，主要有哪些活兒做呢？

DON的答案足足說了十分鐘，從他擁有的牧場牲口的種類及數量開始說起，100多頭奶牛，100多頭啥純種黑牛，100多頭啥花?！缓箨U述，為啥這么大的牧場，只稀稀拉拉養了這么幾百頭牛呢？一是考慮牧場的承受力，養草的費用更高；二是糞便的處理啥的。

我微笑著聽著，脖子都撐酸了。可愛的DON滔滔不絕說，你們現在是春天來，草都矮小漂亮，等夏天40多度時，草會瘋長很討厭，他有4臺車負責割草打卷，堆積存放到冬天給牛吃。雖然他們的牛群，一年到頭風吹日曬日夜都呆在牧場上，從不進屋，無需清理牛棚等，但割草也很繁重呢。

我忍不住又問，那給母牛接生呢？這里有獸醫嗎？一直埋頭吃，沒吭聲的壯碩兒子，用濃重口音的澳洲英語答，說他會。WIN笑呵呵插嘴說，上周，他們一家還很幸運地為兩對雙胞胎牛犢子接生，開心極了。

澳洲人吃飯速度比我們快一倍，盤子里幾乎干干凈凈。我拖到了最后一個，無奈剩下小半盤。飯后，WIN又給端來了飯后甜點和咖啡，我恨不得像牛一樣生出兩個胃。

一夜靜謐甜夢，我們6點起床，再去看一遍日出中的12門徒。忽然發現牧場上有五六只蹦蹦跳跳的袋鼠，正在蒙蒙晨光中偷吃牧草……等玩盡興，回到牧場已是8點多，陽光耀眼，一頭小花牛犢在木柵欄門等我們，一路小跑歡實地陪我們到小屋。

烘焙香氣滿屋，WIN在廚房里忙活，我隨口搭訕，DON還沒起床哪？WIN哈哈大笑，老頭和小兒子6點不到就去給奶牛們擠奶了，不然趕不及送工廠，大概9點多才回來。因為澳洲人工太昂貴，偌大個農場只有依靠老夫妻倆和兩個兒子打理。

早餐的豐盛度不遜于晚餐，全套銀制茶具熠熠生輝。WIN熱情地讓我嘗嘗一碟蜜餞漬梨，是她自己種的梨樹上結的。

早餐后，我們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烤火，茶幾上擺著WIN的珍藏：他們親自畫的大孫子的油畫像，全家人在兒子婚禮上的隆重禮服合影，老夫妻倆金婚50周年紀念日那天寫的一首贊美詩，鐫刻在瓷盤上，逐字逐句念去，令人落淚。

短短兩日，戀戀不舍，也留下頗多遺憾。

我如果會彈鋼琴，就會在晚餐后面對WIN的邀請不會連連慚愧擺手；如果我懂橄欖球，會和WIN一同去觀看她兒子那天下午參加的比賽；如果我會騎馬，我會向他們或鄰居索一匹馬在牧場跑跑，而不是只站在籬笆旁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