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
宣紙和筆,墨,硯并稱文房四寶。宣紙有著質地綿韌,色澤白雅,紋理純凈,瀾墨清晰,不蛀不腐,久藏不壞的特點,事有“千年壽紙”的聲謄。
對宣紙的記載最早見于《歷代名畫記》《新庸書》等。起于唐代,歷代相傳。宣紙的原產地是安徽省的涇縣。此外,涇縣附近的宣城,太平等地也生產這種紙。到宋代時期,徽州,池州、宣城等地的造紙業逐漸轉移集中于涇縣,當時這些地區均屬寧國府(府治宣城)管轄,所以這里生產的紙以府治名被稱為“宣紙”,也有人稱涇縣紙。
庸書面評論家張彥遠所著之《歷代名畫記》云:“好事家宣置宣紙百幅,用法蠟之,以備摹寫。”這說明唐代已把宣紙用于書畫了。另據《舊庸書》記載,天寶二年(743年),江西,四川,皖南,浙東都產紙進貢,而宣城郡紙光為精美,可見宣紙在當時已冠于各地。南唐后主李煜,曾親自監制的“澄心堂”紙,就是宣紙中的珍品,它“膚如卵膜,堅潔如重,細薄光潤,冠于一時。”宣紙具有“韌而能潤,光而不清,潔自稠密,紋理純凈,搓折無損,潤墨性強”等特點,并有獨特的滲透,潤滑性能。寫字則骨神兼備,作畫則神采飛揚,成為最能體現中國藝術風格的書面紙,所謂“墨分五色”,即一筆落成,深淺濃淡,紋理可見,墨韻清晰,屢次分明,這是書畫家利用宣紙的潤墨性,控制了水墨比例,運筆疾徐有致而達到的一種藝術效果。
郭沫若同志對宣紙曾提詞說:“宣紙是中國勞動人民所發明的藝術創造,中國的書法和繪畫離了它便無從表達藝術的妙味”。
宣紙除了題詩作畫外,還是書寫外交照會,保存高級檔案和史料的最佳用紙。我國流傳至今的大量古籍珍本,名家書畫墨跡,大都用宣紙保存,依然如初。
“紙之制造,首在于料”,宣紙的圭料是青檀皮和沙國稻草。湮基所產的青檀皮質量最好,一直流傳著“寧要三溪草,不要銅陵皮”的諺語,可見地域水土的重要性。而且,在選皮造紙時不能隨意,一般每三年采伐一次枝條,且要掐準節氣小心“擇時”,番則不僅皮質達不到要求,而且還會對青檀樹的生長不利,制造宣紙的稻草,也要小心“伺候”,需要在沙質土壤申用“涼滑”的水來灌溉。宣紙原料的采集和加工要求的苛刻,也決定了宣紙有天然的“上限”,不能任意擴大產量。
涇縣位于沿江拱斷褶帶和皖南陷褶斷帶的過渡地帶,山地以侵蝕剝蝕丘陵和喀斯特丘陵為圭,土壤含沙量較高,是兩種宣紙原料的理想種植地。同時,此地氣候溫和,雨量充沛,既保證了足夠的陽光,又使原料在加工過程中,不至于在暴哂,雨和暴凍中被損害。
當時,宣紙的祖先選擇在涇縣,使用青檀皮造紙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相傳“紙圣”蔡倫死后,他的弟子孔丹為緬懷師傅,決心要造出一張好紙來為恩師畫像。孔丹花費了很大的氣力,設法改進生產工具,改進操作方法,但造出的紙張一直不太理想。在歷盡千辛萬苦,走遍名山大川后,他來到涇縣,路經一條小溪時,看到一株倒伏的青檀樹的樹枝經過漏水的常年沖刷,已成白色。孔丹夫受啟發,便使用青檀皮造成了現在的宣紙。宣紙中有一種名叫“四尺丹”的,就是為了紀念孔丹,一直流傳至今。
各大博物館留存的紙質文獻實物等諸多的歷史遺存表明,宣紙初期制造原料為純青檀皮,后來宣紙藝人發現稻草也可以制成紙漿盾,稻草從此成為宣紙重要的原料之一,在宣紙中,成為骨干,草為肌肉。皮多則紙堅韌,稱為凈皮,草多則紙柔軟,稱為棉料。一般來說,繪畫用特種凈皮,書法用棉料,
時常會在古裝電視劇里看到宣紙的制作過程,其手工技藝之多樣化,引人入勝,選取原料之后,配以部分稻草,經過長期的浸泡、灰腌、蒸煮、洗凈、漂白、打漿、水撈、加膠、貼烘等十八道工序,一百多道操作過程,歷時一年多,方能制造出優質宣紙。
宣紙看起來“輕似蟬冀白如霉,抖似細綢不聞聲”,壽命卻幾乎是所有紙中最長的,據說,美國國會圖書館早已產生了“圖書自毀”危機,而我國許多珍貴資料和書畫真跡,因用的是宣紙而安然無恙,如清代的《四庫全書》至今保存完好,安徽省博物館珍藏的南宋張即之寫經冊距今已有約800年歷史,細觀紙面仍是光滑潔白,完好如初。它們的長壽之謎正隱藏在看似原始的浸漚,自然漂白與踏搗等工藝中。
自然漂白已成為宣紙家鄉的一道獨特景觀,人們在領略山川秀美的同時,也發現四周郁郁蔥蔥的青山中,貼了一些白黃色的東西,如同滿山坡的“膏藥”一般,宣紙工人沿著陡峭的斜坡曬灘,將皮坯草料背上去翻曬,使其成為合格的“燎皮”和“燎草”。青檀皮,稻草在曬灘上平鋪晾哂,在天然的陽光雨露中完成艱難的蛻變,其原理想是利用大氣中的臭氧氧化作用,使木素,色素氧化或降解成可溶物。
曬灘場內有乾坤,石頭沿著山體一層層傾斜鋪墊,之間留有“毛血細管”一樣的縫隙,落雨時水從縫隙迅速流走,皮料或草料不會因水泡而腐爛,在天氣睛朗的夜晚,山體中蘊藏的水分又會從縫隙滲入被曬干的料中,為第二天的日光漂白提供了必要的水分,用這樣的原料抄成的紙張久不變色,不發脆,耐久性強。
宣紙原科在山上歷經大自然的日曬、雨琳、露煉、將自身的淀粉,蛋白質等有機含量在反復錘煉中消失殆盡,完成自然漂白后的原料不含有一絲有機成分,蛀蟲不愛吃,也就延長了壽命。再者,由于是自然漂白,沒有化學漂白劑催化的刺眼白,宣紙自得自然,白得典雅。
通過風吹,日曬,雨淋、雷電等自然現象反復作用自然漂白的宣紙可以說是“集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
宣紙原料提純后,原料中有許多纏繞的纖維束并留有光硬的外殼,纖維素中的羥基被束縛在內,不能充分暴露出來發揮作用,所以需要經過打漿的機械處理,用機械力將纖維束打散,提高纖維的柔軟性和可塑性。
制漿工具也深藏玄機。傳統木碓切斷纖維少而且帚化效果好,在顯微鏡下觀察,可以發現機制紙的短纖維是“搭”在一起的,而手工宣紙由于充分的分絲帚化和潤脹,是長短交織且彼此“糾纏扣結”的結果,大大提高了紙的強度。有試驗數據表明,在漫長歲月的干濕變化中,宣紙纖維會反復發生潤脹和干燥收縮,因為特殊的結構使得纖維之間的結合點每次增加的比破壞的要多一點,所以其耐折度在相當長的時間里能神奇地“與日俱增”。
傳統的宣紙制漿中有不少環節對人體的傷害非常大,特別是舂碓環節,操作工坐在震耳欲聾的碓聲旁,不斷翻動著手中的“皮餅”,而催動舂碓的則是人工,長年累月的勞作,不僅隨時冒著被碓頭打傷雙手的危險,超大的嘈雜聲還會震聾耳朵。
現今的造紙企業在使用打漿機的時候,絕想不到宣紙的打漿是怎樣進行的。由四個打漿工人分站在一個水池的四邊,一人一根棍子攪動著放有按照比例配好的皮料和草料漿,口里吆喝著動聽的勞動號子。池中的水就這樣在勞動的號子中,浪花飛濺,中間形成一個漩渦,水池的四角不斷泛著水花。就這樣,漿料就在這樣歡快的勞動號子中,被攪拌完成,進入下道工序。
撈紙,是宣紙成紙的第一道工序,紙的厚薄、大小都是由這個工序來決定,一旦成型,便無從更改了。宣紙中規格最小
的也應由兩人來共同操作,主角日掌簾,配角謂抬簾。
撈宣紙由兩人或多人同撈一張紙,除了制作八尺以上的紙張,小幅面的紙張由兩人完成。撈紙時,掌簾和抬簾的分站在紙槽的兩頭,抬上簾床就可以撈紙了。整個過程中,兩人需整齊劃一,嚴格按照傳統工藝要求進行操作,恪守”頭遍水靠邊,二遍水破心”、“頭遍水要響,二遍水要平”、“梢手要松,額手要緊”、“抬簾的要活,掌簾的要穩”、“梢手牽浪,額手掌盤”等術語,盡管有了這些術語,但其中還有很多的細節難以形成準確的文字和語言,需要心靈手巧,再加上各人的領悟才能準確地完成。
除此之外,掌簾的還要將撈好的紙張放到一邊的紙板上,嚴格按照“放簾要做筒,起額要平,掀簾要像一塊板,傳簾要像筲箕口”,如此往復。而抬簾工在掌簾工放紙時,則要扳動一邊的十進位的計數器計數,并不時地根據掌簾的要求,向紙槽里放紙藥,并攪拌均勻。撈紙用的紙藥,是一種植物粘液,又名滑液,滑水,油水,藥水,在臺灣稱為樹糊,能幫助纖維分散及均勻懸浮,使紙均勻,并可作為阻濾劑,使抄紙時水不至過濾太快,纖維在簾上停留時間過長。
曬紙是撈紙的下道工序,是宣紙生產中不可缺少的工序之一,撈好的紙張在這里烘干,操作工們由于在高溫下工作,穿得很少,自古就有“檢紙的先生,撈紙匠,曬紙的伢兒不像樣”之稱。
曬紙就是將一塊塊撈制好的紙帖經過炕帖、靠帖、架帖、澆帖后,將澆濕后的紙帖架到紙架上,最見功夫的曬紙就這樣開始了,只見操作工用左手中指對準紙帖上方的一角戳了下去,這一戳竟然將一塊完整的紙帖中的一個小紙角沾了出來,也就是這么一點,一張宣紙就開始了脫離母體之途繼而,左手的手指一捏,右手里的松毛絲刷子一托,利索地擰身轉體,就將一張濕宣紙貼到了火墻上,刷子上下一揮,左右一抹,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就將這張宣紙的每一個部位都刷到了,讓它服服帖帖地粘到火墻上。宣紙的平整度靠的就是這幾刷子,在涇縣的民間形容一個人有點能耐,就稱這個人有兩把刷子,有人說這兩把刷子就是源于宣紙中的曬紙工。
檢紙是宣紙的最后一道工序,所有曬好的紙張打成捆,送到檢紙車間,由檢紙工逐張檢驗。自古以來,檢紙工還代辦著為老板當好記賬會計的責任,無怪乎業內人稱“檢紙的先生”。檢紙的基本步驟分兩步,一步就是逐張檢驗紙,將有瑕疵的紙張剔出來,或做上記號改成其他相近品種的紙;第二步就是將成垛的紙進行齊邊,齊邊時用一把斧頭一樣的特大號剪刀,略一瞄準,一剪下去,張張宣紙就齊嶄嶄的了。這就是宣紙中的剪紙,從這特大號的剪刀剪宣紙的粗獷笨拙中看見另一種輕巧與靈妙。
至此,當張張雅白的宣紙經過蓋章之后,才徹底宣告了它的完成。
宣紙,這有著一千余年歷史的工藝,閃耀著勞動人民智慧之光的杰作,是古老文明的見證,鋪繡著歷史的精彩。歲月的湍流可以將人世榮衰沖刷得無影無蹤,然而,宣紙卻能凝固永恒,傾注美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