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首富施正榮遭遇退市警報 苦悶中再陷擔保欺詐疑云

丁弋弋

在行業大滑坡之際,無錫尚德電力很不幸地成了首個受到紐交所退市警告的中國知名光伏制造商。

9月21日,尚德電力(STP)宣布,收到來自紐交所的警告通知。紐交所指出,因截至9月10日的連續30個交易日,公司收盤價連續低于1美元,不符合紐交所的上市規定。根據規定,尚德需要在此后的6個月內,在任意時段內使股價連續30個交易日高于1美元,否則將遭退市處理。

按出貨量計算,尚德電力是全球第一光伏組件廠商。然而,多位業內人士在接受《IT時代周刊》采訪時都表示,面臨巨額的到期債務的尚德經營業績在短期內難以改善,因此,要完成紐交所的硬性規定絕非易事。

在連續遭遇美國“雙反”懲罰性關稅、環球太陽能基金管理公司(GSF)反擔保騙局、歐盟反傾銷調查、國有化傳言等一系列重大利空沖擊之后,如今又面臨退市的危機,尚德電力的運氣可謂見底。但不管如何,它現在要首先解決的是反擔保騙局。

詐欺羅生門

2005年12月14日,無錫尚德電力以首家在美國主板上市的中國民營企業的身份登陸紐約證券交易所,募資約4.55億美元。2006年,尚德創始人施正榮以150億元財富總額名列中國內地首富。然而,尚德發布的今年第一季財報顯示,公司負債達35.75億美元,但公司總資產為43.78億美元,資產負債率自2005年以來首度攀至80%以上,達82%。尚德本已債臺高筑,此時又發生GFS反擔保騙局事件,給公司新增約5.6億歐元的債務。

7月30日,尚德發布公告稱對公司投資的環球太陽能基金管理公司(GSF Partner)相關方提供的反擔保展開調查,初步發現該筆總額達5.6億歐元(約合43.587億元人民幣)的反擔保可能存在瑕疵。

這則公告令國內外眾多分析師對尚德資金鏈狀況表示擔憂。申銀萬國一位分析師向本刊記者指出:“尚德今年至少要賺16億美元,才可確保在明年一季度結束前按期償債,但這幾乎不可能。”美國一家投行則稱:“尚德資金鏈難以維持,破產重組是唯一出路。”

看衰尚德前景更具殺傷力的因素還在于,市場各方亦對GSF給尚德創造巨額既往和即期收益背后的內情產生懷疑。

針對尚德的指控,GSF的管理方GSF Capital迅速作出針鋒相對的回應,否認在尚德所稱的涉及債券擔保中,有任何不當行為。并且,GSF方面還透露,GSF Capital和GSF管理者哈維爾·羅梅羅正在對所謂的涉及債券擔保的不當行為進行調查,將在任何針對他們的訴訟中積極抗辯,確信在調查過程中會還原清白。”

值得一提的是,一位GSF內部人士向外界暗示,尚德在這宗所謂的欺詐案上可能沒有說實話。“尚德是一家在美國上市的企業。我希望你們能注意到尚德關于欺詐案中英文公告里的差異。”這位GSF內部人士還表示,在中文公告中,尚德使用的是“可能存在瑕疵”,英文公告中則為“可能并不存在”,“這兩個表述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樣的”。

根據尚德方面披露的信息,GSF涉事的這筆反擔保源于2010年該基金在意大利南部投資興建的一個145兆瓦光伏電站項目。當時,為給該項目提供融資支持,作為GSF股東之一的尚德出面擔保,國家開發銀行向這一項目提供了一筆金額為5.54億歐元的貸款。而為了對沖該項目失敗可能給尚德帶來的風險,GSF以一筆價值5.6億歐元的德國政府債券為尚德提供反擔保。

不過,按照尚德方面的說法,GSF似乎并未按照當初約定的百分之百地履行諾言。一位接近尚德的投行人士透露,GSF用于給尚德提供反擔保的5.6億歐元德國國債,“不是GSF的自有資產,而是哈維爾·羅梅羅通過自己控股的私人公司同時也是GSF股東之一的GSF Capital,向一家西班牙企業借到的”。

然而,由于GSF Capital到2011年年底時的年資產規模尚不足1億歐元,“它能從一家西班牙公司那里借到價值5.6億歐元的資產,簡直是不可想象。”這位投行人士指,“這筆債券的原始文件是偽造的。”

當然,在尚德與GSF Capital均未公布任何實質證據的情況下,尚德遭欺詐說法的質疑者們最有力的論據,似乎是GSF的股權結構。

從創立之日至今,尚德及Best(Regent)亞洲集團一直合計持有GSF 90%以上的股權,而Best (Regent)亞洲集團正是由施正榮個人控股的離岸注冊公司。

相比之下,作為欺詐案的另一主角GSF Capital,在GSF中的持股卻長期未超過5%,直到2011年年末,其持股比例才有所提升。根據尚德在2012年7月30日電話會議中所傳閱的PPT文檔顯示,目前,尚德在GSF中擁有80%的股份,施正榮個人擁有10%股份,由哈維爾·羅梅羅控制的GSF Capital擁有10%股份。

“一家公司,能夠如此嚴重地欺詐自己的絕對控股股東,何況這個股東還是具有較大規模的行業龍頭企業。這類事情,在任何市場上都令人難以置信。”一位曾與尚德接觸過的國內投行人士直言,“尚德應該不會這么傻。”

國開行被連累

由于中國光伏行業的行情從去年始整體急轉直下,尚德再融資“借新償舊”的路徑也基本被堵死。

2011年,尚德全年新增貸款1.4億元人民幣,增幅不足10%。為其批出新貸款的,只有國家開發銀行與中國銀行兩家。而在7月30日爆出的反擔保事件,讓尚德增加了一筆數十億的或有負債。“我們目前還沒接到尚德的通告,如果產生這么大一筆或有債權,那就是個大事情了。”一位中行信貸部人士稱。

中行信貸部的人士還表示,“目前對尚德新增貸款已經很少,銀行對尚德的貸款評估已發生變化,有的銀行已經將光伏行業貸款和造船、鋼鐵同視為嚴控行業。”

這一點在尚德的年報上已經得到體現。該公司去年向美國證監會上交的年報顯示,尚德的短期債務已經對運營和現金流造成巨大影響。公司從銀行進行短期貸款的成本和難度已經大大提升。

針對光伏行業,上述中行信貸部人士透露說,近幾天,政府召集幾個大銀行召開了包括尚德在內的相關典型企業的專項匯報會,建議銀行不要對尚德進行抽貸、收貸,維護尚德目前的經營環境。

“從政府的角度,只能引導和協調銀行不收貸,發放光伏等行業新貸款需要總行審批。另外大額貸款,比如建行,5億元以上的貸款也需要總行審批。更何況現在光伏行業已被重點關注。”江蘇一證券公司中層人士對記者分析稱。

“國家開發銀行和中行等大行是尚德的主要貸款行。”江蘇一債權銀行資金業務部人士對本刊記者稱。尚德的銀行貸款從2005年年末的0.56億美元攀升至去年年底的17億美元,不到7年暴增近30倍,其中一部分為信用貸款和擔保貸款。”上述債權銀行資金業務人士稱。

國開行正是GSF項目的貸款行,但是無法得知具體貸款額度和擔保方式。尚德的英文公告中清晰寫到,GSF Partner相關方為尚德提供的債券反擔保“有可能是不存在的,尚德有可能成為受害者”。

有分析人士指出,如果真這樣,國開行有可能成最大受害者。如若貸款成為壞賬,對國開行貸款的保障力度將減弱。

深陷尚德等光伏企業債務的國開行,或許只有選擇和光伏行業共同進退。公開資料顯示,今年4月,國家開發銀行香港分行行長劉浩表示,將和光伏巨頭常州天合、無錫尚德等共渡難關。

不過,尚德方面已經表示將會采取法律手段來應對GSF關聯方。此外,尚德方面還稱會控制GSF及其所有的資產,來保護股東投資的利益。

高達6.82億美元的GSF反擔保騙局丑聞使尚德電力的信用度跌到了谷底,并迫使施正榮卸任CEO一職,轉任沒有實權的“執行董事長兼首席策略官”,業界對此給出的更多解讀是施正榮在“退避風頭”。

相對于CEO易位,更大的動作則是“瘦身”。日前,尚德電力突然宣布將位于無錫的電池廠產能下調至1.8GW,涉及員工約1500人。公司方面表示,暫時下調產能是尚德采取的積極措施,能夠提高尚德的開工率,降低生產成本。“此次受產能調整影響的1500名員工,絕大多數可以轉崗至尚德旗下的其他工廠,或者接受公司提出的終止勞動合同的補償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