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的另一面

王奉安

希臘神話中，泰坦神的名字被譯為提豐或堤福俄斯，他是象征風暴的妖魔巨人。該詞在希臘語中義為“暴風”或“冒煙者”。提豐也象征惡風。《神譜》說它戰敗后，從身上生出無數股颶風，專門危害往來的海船。這個希臘詞到波斯，特指印度洋的風暴，到了英語里便成了Typhoon。中文臺風一詞的由來，有人認為來自臺灣的“臺”，也有說就是Typhoon的音譯。但據清代王士禛《香祖筆記》，“臺灣風信與他海殊異，風大而烈者為颶，又甚者為臺。颶倏發倏止，臺常連日夜不止。正、二、三、四月發者為颶，五、六、七、八月發者為臺”。可見今日的“臺風”一詞，源出彼時的“臺”字。僅此一字，不太可能是音譯typhoon。又有說該詞源于粵語“大風”者，因為粵語中“大風”發音為“tai fong”，傳至英語成typhoon，再譯回普通話成“臺風”；或源自閩南語“風篩”。迄無定論。

熱帶海洋之子

臺風是發生在熱帶洋面上急速旋轉的熱帶氣旋。夏天，當你打開電視收看中央氣象臺的天氣預報節目時，有時會看到在我國東南沿海海面以及更遠一點的太平洋洋面上有呈螺旋狀近圓形的白色云區出現，這就是熱帶氣旋，我國公眾習慣稱其為“臺風”。熱帶氣旋生成于熱帶或副熱帶洋面上，它像在流動江河中前進的渦旋一樣，一邊繞自己的中心急速旋轉，一邊隨周圍大氣向前移動。在北半球，熱帶氣旋中的氣流繞中心呈逆時針方向旋轉，在南半球則相反。越靠近熱帶氣旋中心位置的氣壓越低，風力越大。發展強烈的熱帶氣旋，其中心卻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晴空區，這就是被稱為“世外桃源”的臺風眼。

不同強度的熱帶氣旋具有不同的名稱，根據新的《熱帶氣旋等級》國家標準，我國將熱帶氣旋按其中心附近的最大風力劃分為6個等級，這些名稱由弱到強依次為熱帶低壓、熱帶風暴、強熱帶風暴、臺風、強臺風和超強臺風。可見，國家標準規定的臺風涵義遠比公眾通指的“臺風”要窄。臺風在不同的海域還有不同的稱謂：在大西洋和北太平洋東部的習慣叫“颶風”；在孟加拉灣的習慣叫“風暴”；在菲律賓的習慣叫“碧瑤風”。

由于臺風常常給人類以重創，因此，提起臺風，人們總是談虎色變、望而生畏，沒有人會對這個“海上暴徒”心存好感。然而，凡事都有兩重性，臺風雖然給人類帶來了災害，但是，多數人并不了解，如果沒有臺風，人類可能會遇到巨大的生存危機。客觀地說，臺風有過亦有功，而且臺風的功甚至大于過。我國東南沿海地區民間流傳的“臺風來了怕臺風，臺風不來想臺風”，正是對臺風的客觀評價。

臺風并非一無是處

臺風給農田龜裂、久旱無雨的地方帶來了豐沛的雨水。盛夏時節，我國由于受副熱帶高壓控制，嚴重干旱，造成大片農作物干枯，這時人們會想起臺風，盼望臺風帶來降水。臺風降水是我國東南沿海地區夏季降水的主要來源，根據統計，這些地方每年7月～9月有59%～76%的降水是臺風帶來的。雨水緩解了旱情，補充了地下水，減緩了地面沉降，確保了農業豐收。2012年，登陸遼寧的臺風“達維”，在造成遼寧省重大經濟損失的同時，也緩解了旱情。類似的例子每年都會發生，可見，臺風降水實際上是我國許多地方特別是南方大陸盛夏不可或缺的水資源補充渠道。據統計，包括我國在內的東南亞各國和美國，臺風降雨量占這些地區總降雨量的1/4以上，對改善上述地區的淡水供應和生態環境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未來，由于受氣候變化的影響，自然降水將越來越少，而臺風帶來的暴雨性降水和豐富的風能資源量所占比重將增大。

臺風可調節地球溫度，維持全球熱量平衡。臺風最高時速可達200千米以上，其能量相當于400顆2000噸級氫彈爆炸時所釋放的能量，所到之處，摧枯拉朽。這巨大能量的流動在直接給人類造成災難的同時，也使地球保持著熱量平衡。眾所周知，靠近赤道的熱帶、亞熱帶地區受日照時間最長，接收的太陽輻射熱量最多，因此氣候也最為炎熱，特別是在夏季。臺風發展和維持的主要能量來源是水汽凝結釋放出的潛熱能，其水汽主要來自低緯度的熱帶洋面；隨著臺風從熱帶向中高緯度地區的移行，由其攜帶的大量熱量和水汽即從熱帶輸送至中高緯度地區，它給酷暑難熬的人們帶來了清涼。2003年7月，正是臺風“伊布都”的出現，結束了我國江南大部分地區持續40℃左右的高溫天氣。如果沒有臺風，就會造成熱帶地區氣候越來越炎熱，地表干旱更加嚴重。寒帶地區正好相反，如果沒有臺風調節將會更冷。我國也就沒有了昆明這樣的春城和四季常青的廣州，“北大倉”、內蒙古草原亦將不復存在；眾多的植物和動物也會因難以適應氣候環境而滅絕，那將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情景。

臺風與海洋中的“溫鹽環流”（溫鹽環流又稱輸送洋流、深海環流等，是一個依靠海水的溫度和含鹽密度驅動的全球洋流循環系統）一樣，起著使全球各地的冷熱保持相對均衡的調節作用。特別是在全球氣候變暖、溫鹽環流作用將會減弱甚至中斷的背景下，臺風的這種從熱帶向中高緯度地區高效率地輸送熱量和水汽的貢獻就顯得更為重要。

此外，由于臺風的水汽源自熱帶洋面的海水，它是咸水，而降落的臺風雨是淡水，因此臺風還是天然的海水淡化“機器”。研究表明，一個普通強度的臺風登陸時即可帶來約30億噸的淡水資源。可見，臺風在整個生命期能淡化的水資源是不可低估的。

臺風一方面通過緩解高溫酷暑，節約了因防暑降溫支出的生活用水和用電量，緩解了電力的緊張程度；也使大、中、小型水庫蓄滿水，使水力發電機組正常運轉，從而節約了大量原煤。臺風的災害主要是由伴隨的狂風和暴雨等引發的，然而，臺風的風場具有顯著的徑向分布特征：臺風云墻附近的風速最大，云墻以外風速隨著與臺風中心徑向距離的增大而遞減、風害也隨之減小。此外，臺風登陸時，陸地下墊面會迅速削弱其風速，因此風害也被大大減輕，甚至不再成害而可以被人們用于風力發電。進入江河和水庫的臺風降雨還可以直接用于水力發電，從而緩解電力供應的緊張程度。據報道，1995年夏，廣東省水利廳根據準確天氣預報，下令在9505號臺風來襲之前，全省大、中型水庫放水發電，過后讓臺風雨再把水庫灌滿。結果這個9505號臺風果然為廣東省多發電800萬千瓦時。因此臺風又成了盛夏寶貴的水電資源。

登陸后減弱的臺風大風是潛在的風電資源。研究表明，我國沿海及其島嶼地區每當臺風登陸后即可出現1次大風過程，其影響半徑達400～500千米，而且只要不是在臺風正面登陸的地區，風速一般小于26米/秒，屬于風力發電機一次滿發電的好機會。

臺風過后海洋表面溫度明顯下降，其原因是臺風中心的低氣壓、近海面的巨大風力和強烈的氣流旋轉及輻合等作用，迫使海浪劇烈運動、海水上翻。由于海水上翻，江海底部的浮游生物和營養物質會被卷上來，魚餌增多，吸引魚群在水面附近聚集，有利于其生長，漁獲量自然提高。臺風卷起海洋深層的營養物質，會使海中的浮游生物得到充足營養。

臺風引發慢地震

除了上面提到的這些益處外，臺風的氣壓會引發地面上無法察覺的“慢地震”，使地殼中的能量逐漸釋放，避免產生大型地震。

所謂慢地震，包括低頻地震、超低頻地震、深部不連續顫動地震、緩移地震及靜默地震等，其形成主因與地層剪切滑移相關，特征就是發震持續時間較長。慢地震以數小時到一兩天的時間，用溫和的斷層滑動方式，釋放地底能量，與一般地震在數秒、數分鐘間產生劇烈的震動方式完全不同。

2009年6月，英國《自然》雜志上刊發了我國臺灣地區一個研究團隊的論文，文章首次將地震與臺風這兩種不同的自然災害聯系起來，表明臺風發生其實有助于減輕地震帶來的損害。

這篇論文指出，每年侵襲臺灣的臺風或許在地震活動上扮演了壓力閥的角色，會引發長時間而緩慢釋放能量的慢地震，這或許反而讓臺灣免于受到可能造成摧毀性災難的大地震的侵襲。

在臺灣團隊與美國卡內基科學研究所的地質學家合作進行的這項研究中，他們在菲律賓板塊和歐亞板塊交界的臺灣東部3個監測點，地下200～270米深處鑿孔擺放井下應變儀，觀測菲律賓板塊與歐亞板塊的擠壓情況。結果監測到了慢地震訊息。

一般地震發生所引起的震動可借著地震儀觀測，但時時發生在自然環境中的慢地震卻因為緩慢、微量，無法被發現及記錄。井下應變儀則可以偵測到人們無法察覺到的微小地殼變形量。

2003年8月到2007年8月間，在這些相距約 5～15千米的儀器記錄中，人們共偵測到20個慢地震。為達到精確觀測結果，研究人員在記錄地殼形變時必須同時記錄氣壓變化，以便消除地底下巖石因地表氣壓變化所產生的變形量。4年中，他們觀察到有11個慢地震是和臺風同時發生的，而且每次的變形時間約在數小時至數十小時。這11個慢地震也比其他9個慢地震表現得更為強烈，而且具有較復雜的波形，從而研究證實臺風與慢地震具有相關性。

為何臺風的低氣壓會引發慢地震？研究人員表示，臺風的低氣壓降低了陸地底下的巖石壓力，但是海洋底下的巖石所受的壓力卻因引入較遠處高壓區的海水而沒有降低，因而在斷層的額外壓力梯度引發了逆斷層的滑動。

研究人員認為，或許臺灣地區每年頻繁的臺風，正扮演適時紓解臺灣東部地層壓力的作用，減少了該地區大地震發生的可能性。

此外，能量巨大的臺風在形成及運行時，借助閃電等作用，可以擊碎水分子長鏈，形成具有活性的短鏈水分子。地球上的生物在吸入這些短鏈水分子后，可增添生命的活力，從而使地球生態系統持久發展下去。

每年夏季，臺風也給飽受污染空氣困苦的人們帶來難得的清新。難怪俄羅斯人把他們最先進的核潛艇命名為“臺風”，足見臺風的好處。

【責任編輯】趙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