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教師儀式借助于符號、意指、程式、參演等手段,隱秘地參與著教師專業的自我建構與形成,其中符號暗示教師的教育情境定義;意指誘導教師的工作思路;程式模塑教師的教育行動;參演規訓教師的生活世界。學校可以借助儀式場景的設計、儀式程式的雕琢與儀式語言的修訂,有效助推教師的專業化自主發展。
關 鍵 詞 教師儀式;教師專業成長;隱秘方式
作者簡介 龍寶新,陜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院課程與教學系主任,副教授,博士
教師儀式是指教師在教育生活中參與的各種象征意義豐富、過程高度程式化的教育活動形式。在當代,較為常見的教師儀式有教師入職宣誓儀式、新教師拜師結對儀式、教師資格授予儀式、升旗儀式等。這些儀式就是一所所教師專業發展學校,以微妙隱秘、潛移默化的方式參與著教師專業的自我塑造,成為教師專業發展中不可忽視的教師教育資源。從某種角度看,教師專業發展正是在這些儀式的助推下悄然完成的。與其他教師教育活動不同,儀式對教師專業發展的影響具有典型的“隱秘”性。在儀式中,教師正是在不斷參演中實現著自己專業知識、專業技能、專業情感、專業精神的隱性增長與內在提升。盡管這種方式是無言無形的,但它卻是一種具體鮮活、效能持久、深刻感人的專業發展方式。本文力求探明教師專業發展的這一隱秘方式,旨在更好地利用儀式、以儀式的方式促使教師專業化自主發展。
一、“符號”暗示教師的教育情境定義
在教師儀式中,我們隨處可見的不是實在的事物,而是一系列承載著豐盈教育意義的符號。正如有學者所言,儀式是一個“符號的聚合體”“符號形式的象征對象和象征行為則是構成儀式模式的基本‘分子”[1]。例如,在升旗儀式中,我們可以看到莊嚴肅穆的國旗,看到學校的校徽、校服、校旗……這些事物的在場并不是為了讓整個升旗活動變得壯觀、大氣,而是為了給其涂抹上一層神圣、莊嚴、神秘的色彩,以此改變儀式場景的性質,賦予儀式場景中的事物以“符號”的新身份,借此喚醒儀式參演者在言行上作出某種微妙改變。在這些神圣符號的裝點與標示下,整個教育情境向參與者所傳達的意義發生了改觀。儀式過程在無聲地提示教師:我是一名人民教師,我是學校的一名教師,我是學生的成長導師;我的所思所為不只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實現國家、學校、家長、學生的使命與追求。正是有了儀式這種觀念上的構架與氛圍的營造,儀式中在場的一切事物便被符號化了,進而操控著教師對教育情境的常規解讀方向,改變了他們認識教育情境的角度與心態。由此,教師從中獲得了一種非常態的教育體驗,其價值觀念、教育價值、教育行為方式便迎來了深刻轉變的“非常時刻”。
可見,儀式場景都是符號的串聯,都是象征符號編織而成的一張“網”,對儀式場景的幕后策劃是經由儀式來促使教師專業化發展的路徑之一。實際上,儀式表達意義有兩大基本手段,即靜態的儀式場景與動態的儀式程序。儀式場景好似一張平面圖,這一平面圖的內在結構與主題景觀就好似描繪儀式意義的“畫筆”,儀式的主導意義一般會隨著儀式場景、程式的定型而定格。在教師儀式場景中,一切儀式事物的出現都是有主次、層次之分的,這些事物中的某些象征意蘊是非常豐盈的,如國旗、雕像等事物。有些儀式則意義稀薄,一般屬于點綴性景物,如鮮花、會場布局等,有些則屬于主題性景物,如標語、誓言、權威人物的畫龍點睛式發言等。在儀式場景中,盡管各種儀式事物所承載的意義不盡相同,但它們有一個共通點,即都是服務于一種嚴肅、神圣的儀式氛圍的創設。從某種意義上看,這種儀式氛圍的“濃度”直接決定著教師儀式的感染力和教化力,決定著儀式預期效力的實現。以儀式場景的設計為入手點,借助于對儀式事物的選配、儀式景觀布局的設計、主題性儀式景物的選擇,我們就可能創造出一種教育意蘊豐盈、健康向上的教師儀式,從而有效幫助教師在儀式場景中實現自主、自覺的專業發展。
二、“意指”誘導教師的工作思路
儀式不僅無聲地提示著教師對教育情境的解讀方向,而且還以“意指”的方式曲折地干預著教師在日常教育工作中的思路、方式。所謂“意指”,就是將儀式中的實物與其象征意義關聯起來的方式,它是儀式向參演者傳達某種信息與期待的獨特方式。目前,中小學中較為流行的一種教師儀式是新老教師結對儀式,它是新教師建構自己主導工作思路的重要起點。在這種儀式中,新教師一般都要通過特定的形式向老教師鞠躬行禮、向他們贈送禮品、站在比他們低的位置上等。在儀式的“排演”下,新教師無意中將老教師的一切,包括他們在日常教育生活中的教育思路、工作方式視為自己開展教育工作的范本,視為自己新的工作方式賴以形成的模板。“沒有操演就沒有儀式”[2]“參演的實質是一種既定的話語和精神在主使著人的行為”[3]。實際上,整個新老教師結對儀式都是在建構著一種話語:“老教師的教育觀念、思路、行為是值得學習借鑒的,聽從老教師的點撥、教導是新教師專業化成長的有效路徑。”正是在這種儀式場景中,新教師身上的那些粗陋的工作方式與思路很可能瞬間被“擦除”,而老教師成熟的教育理念、嫻熟的工作技巧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迅速飆升,成為他們學習模仿的典范。這正是教師儀式影響新教師專業成長的隱性機制。
在教師儀式中,整個儀式所意指的教育話語通常會以直言的形式表達出來,這就是儀式語言,教師誓詞、領導人物的即席發言等都是儀式語言的常見形式。這樣,修訂儀式語言,改變儀式的話語系統,是利用儀式來助推教師專業化發展的又一路徑。在教師儀式中,儀式語言常常起著畫龍點睛的作用,在某種程度上,它本身就是儀式所意欲表達的教育意義的化身。可以說,儀式語言與教師儀式的意義世界最為接近,它是儀式表達意義的一種直白化手段。例如,在教師宣誓儀式中,某地區教師的誓詞是:“教育,是我們無悔的選擇;教師,是我們驕傲的稱號;育人,是我們神圣的職責。對學生,我們用愛心去塑造,用真情去感化,用榜樣去激勵,用人格去熏陶……。”[4]無疑,這些誓詞本身就概括了教師的職業使命、人格形象,規定了教師的工作職責、人生價值。所以,教師誓詞在儀式中就發揮著選擇教育意義、強化教師教育功能的作用。只有主動利用教師誓詞這一工具,借此向現行儀式中注入一些嶄新的時代精神、教育內涵,才可能有效地促進教師在儀式中實現專業自覺。
三、“程式”模塑教師的教育行動
儀式的另一重要物質構件是議程,它實質上是一系列儀式化行為的串聯與拼接。在教師儀式中,教師的所有行為應該是 “標準件”,是被嚴格規范、規劃、規定過的,在其中只存在規格化的教師行為。在這些程式化行為組裝而成的儀式世界中,教師的教育行為方式在反復參演中被標準化、定型化、格式化。當然,教師儀式的主要意義絕不僅限于儀式之內,而在于它對教師儀式之外教育生活世界的塑造功能上。一種科學、合理的儀式程式,很可能帶動教師日常教育活動方式的優化與提升。每一個環節、每一道程序都決定著教師走出儀式之外的教育行為表現,成為促進教師專業成長的關鍵鏈環。例如,在新教師宣誓儀式中,教師“高舉拳頭”“表情嚴肅”“佩戴胸花”等,都不僅僅是為了好看、實用、方便,而是在表達著一種教育語言:教師要忠于自己的職責,要嚴肅地對待教育事業,要把教育事業看得高于一切,要用無限光榮的心態對待教育工作等等。有學者指出:“儀式不僅是控制過程,而且是形成過程;儀式不僅標明界線,而且是喚醒文化中的階段運轉。” [5]
所以,程式雕琢是改變教師儀式內涵的直接切入點。程式是儀式的動態展開,是“流動”的儀式,一旦教師作為參演者進入這個流程,他的言行、思維、人格、價值等就會受到儀式的沖刷與洗禮,成為“儀式中的人”,進而為儀式所同化。從表面上看,儀式程式包括司儀的發言、參演人的出場、向神圣物的朝拜、頌讀誓詞、佩戴徽章、代表人物發言、領導人物講話等,其中每一步都是教育意義的寄托者與表達的媒介,都是決定儀式意義被教師所意識的重要環節。如果我們對教師儀式的每一個細節、局部加以修改與雕琢,整個儀式所要表達的意義與內涵可能會瞬間發生改變。在特定教師儀式中,先出現的事物可能會成為儀式強調的意義與方面。如在教師宣誓儀式中,一般要先宣布擬任職的新教師,在新老教師結對儀式中也是先請新教師出場等。這些先出現的人與物一般是儀式強調的重點,是儀式意義生成的主線。如果喧賓奪主,教師儀式所表達的意義內容可能會走向失控或質變。為此,抓住儀式意義形成的關節點、關鍵點,并對之進行精意雕琢,是推動教師儀式意義新陳代謝的重要思路。
四、“參演”規訓教師的生活世界
儀式源自生活,但不原原本本地表達生活,而是整個真實生活世界的縮影、原型與變形。[6]教師在儀式中的現身方式是參演,在參演中,教師看到了整個儀式的場面,由此洞察到了整個教育生活世界的全貌、全景與全程。經由這一過程,教師明白了自己在整個教育生活世界中承擔的角色、身處的地位,清楚了自己應該扮演的形象、應該履行的職責。可以說,讓教師參演教師儀式的目的,是要將其“納入”整個儀式場景并“融入”教育生活世界的全局之中,學會用一種更為得體的方式表達自己的言行,展示自我的形象。
教師儀式有五個關鍵構成要素:即場景、司儀、議程、言語、行為,它們是構筑教育生活世界原型的工具。其中,司儀往往由具有一定專業權威或行政權力的人擔任;議程是高度技術化了的;場景是經過人們精細設計過的,參演者教師會非常清楚自己在儀式中的位置。整個教師儀式活動的目的都是在構造這樣一個理想化、規范化的教育生活樣態,使之成為教師構建現實教育生活世界的原型。在教師反復參演過該儀式之后,這種“原型”就會牢牢銘刻在教師的身上與心間,進而在教師的日常教育生活中顯現出來,以此達到規訓教師現實教育生活世界的目的。
正是在這一儀式構架中,參演就是一種教育,就是教師檢點自己的言行、審視自己的價值觀念的過程。通過儀式參演,教師不僅會接受儀式所描述或預示的那個理想的教育生活世界,而且還會以之為模板,按照儀式世界的構架與邏輯來塑造自己真實的教育生活,使之與儀式中的教育世界趨同或相似。顯然,儀式世界對教師的教育生活世界的改變是微妙的、潛隱的。也正是基于此,筆者認為,讓教師參與更多的儀式活動,有助于他們加快融入教育生活世界的進程,成長為一名深諳教育事理的優秀教師。
總之,教師在儀式中的發展是潛在的、隱效的,是任何一種外在教育力量所難以比擬或取代的。只要教師身處儀式之中,無論愿意不愿意、自覺不自覺,教師專業化的轉變都會發生,并將這種轉變迅速擴散到他日常的教育生活中去。因此,借助于對儀式場景、儀式程式和儀式語言等的技術化改造來強化、凸顯教師儀式的正面、積極、長效的教育功能,最大限度地提升儀式內蘊的教育意義,是有效促使教師專業化發展的新路徑。
參考文獻:
[1]薛藝兵.對儀式現象的人類學解釋(下)[J].廣西民族研究,2003(3):39-48.
[2]保羅.康納頓.社會如何記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66.
[3]龍寶新.教師教育文化創新研究[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9:165.
[4]佚名.教師誓言[D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658c0b5c0100j330.html,2010-5-21.
[5]宋萑.學校升旗儀式的人種志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25.
[6]龍寶新.論儀式文化對教師教育生活的建構功能[J].揚州大學學報(高教研究版),2011(4):13-18.
責任編輯/李書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