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投行天才

馬君海

曾經他的天價工資和戰無不勝的球隊總是讓人們津津樂道。也許是好得過了頭，今年年中突然爆出的Libor丑聞讓鮑勃走了背字。Libor的學名叫“倫敦銀行間拆借基準利率”，它是金融交易市場的基礎，影響著英國央行對貨幣及經濟政策的判斷。全球以Libor作為基準利率的金融產品規模達350萬億美元，Libor每浮動1個點，都會帶來驚人的收益變化。像巴克萊這樣的報價行，操縱衍生品相關利率能為其帶來滾滾財源。短視和貪婪正成為金融圈共同的目標，據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的調查，在巴克萊內部，共計14名Libor衍生品交易員在2005至2009年間先后257次賄賂報價員，試圖提高或降低Libor的報價，而目前金融機構從中牟利的金額還是一個未知數。“操縱門”一經爆出，全球金融市場為之震驚，被愚弄和被操縱的感覺迅速演變為集體的憤怒。

巴克萊為此支付給美國和英國的銀監機構4.5億美元罰金，包括CEO鮑勃在內的巴克萊三位最高主管相繼辭職。盡管鮑勃沒有個人犯罪行為，但“他要對由此帶來的負面影響承擔更多責任”。巴克萊董事長也說，“我們不能因為這些情況就否認鮑勃為巴克萊留下的巨大財產，他對于我們這個銀行做出過巨大貢獻。”

2011年初鮑勃升任巴克萊銀行CEO，他收起美國人的“咄咄逼人”和“霸氣十足”，但還是有讓他受不了的時候。鮑勃意欲收購雷曼兄弟的部分業務——這是他長期的夢想，鮑勃一直想成為雄踞華爾街的大金融機構的老板,在洽談過程中,他遭遇到了英國立法者為他擱置的一系列路障。這讓鮑勃十分惱火，“他媽的，小小英格蘭，怎么能這樣！”

收購雷曼最終還是實現了，雖然鮑勃遇到了一些阻力，但愈演愈烈的金融危機成全了他，雷曼的投資銀行業務在破產后劃到了巴克萊的名下，從而擴大了鮑勃的勢力范圍。此時不僅他本人，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鮑勃是雷曼兄弟的大救星，在倫敦金融界的地位無以倫比，儼然就是倫敦新金融帝國的老大。

面對金融危機，作為金融教父的鮑勃認為，應當重新樹立銀行的形象：銀行家首先是好公民，銀行應當更多地向公眾解釋銀行對社會做出的貢獻，讓大家了解，銀行是怎樣創造就業和促進經濟增長的。鮑勃給出了一個前瞻的路線圖，銀行應當怎樣增加收入，其中包括，銀行將分紅減為每股6便士，公司的股值比前一年減少25%，并消減第二年20億英鎊的開支。這些舉措盡管不能夠增加利潤，但卻能讓股東相信，銀行的發展正常，根基穩定，利潤有望。鮑勃說，為獎金封頂是一件好事情，說明銀行是對公眾負責的。銀行8位高管的薪金減少一半，但鮑勃自己的薪水還是令人瞠目：2011年的獎金是650萬英鎊。

按勞取酬是美國人的職業信仰，但英國人未必認同。2007年鮑勃的現金和股票收入是2100萬英鎊，2008年是2500萬英鎊，在巴克萊管理層對他施壓后，他放棄了原本可以暫獲的7位數獎金的機會，可2009年的收入還是達到了6330萬英鎊。鮑勃一年的基本工資是384萬英鎊,是全英平均工資水平的16倍，他還有與業績掛鉤的股票和獎金。當然鮑勃的業績顯而易見。1996年鮑勃加盟巴克萊銀行負責組建投行業務，2008年他厚積薄發，讓這家具有300年零售歷史的銀行擴大了5倍的投行業務，成為巴克萊當仁不讓的利潤中心。1998年巴克萊資本的營收是10億英鎊，10年后變為100億英鎊。從公布的數據看，巴克萊的資本僅占英國銀行界20%，而全球投資卻占60%。總之，鮑勃主持的投行是巴克萊的造幣機和增長引擎。

不過，他的高薪一直受到英國人詬病。多年來，他一直避免進入銀行董事會，因為進了董事會就必須申報自己的收入。后來到了2010年初，即便放棄了獎金，他那價值6330萬英鎊的總收入還是遭人忌恨。曾經做過一屆工黨業務秘書的曼德爾森勛爵說，鮑勃的巨額收入是“英國銀行界最不可接受的事情”。“他只是揮揮手、抖抖紙，開開會、動動嘴，就拿這么多錢，豈有此理！”英國記者也不放過鮑勃，他們用嘲諷的口吻說“巴克萊成了新版狄更斯小說中的富豪瑞西了嗎?”

鮑勃就對《福克斯商報》說：“人們總是抓住高薪不放，我們應當把眼光放在未來3年的發展上，我們不是逐年在變得更好嗎！我的工作業績有目共睹，我很享受這一切。”10年前這樣的收入標準會引起轟動，現在，“我相信英國也進入到了以業績論收入的時代。何況我承諾的數字都做到了，為什么不能按勞取酬呢？”

事實上，試圖操縱Libor的銀行并非巴克萊一家，巴克萊甚至算不上是行為最嚴重的一家，目前列在調查名單上的花旗、大摩、瑞銀、匯豐都有嫌疑。但是鮑勃在巴克萊的快速升遷和他那天價工資讓英國政客們眼紅，這被看作是一個跡象，表明投行高于零售，這意味著“英格蘭金融文化徹底改變了”（財經評論家語）。所以，政客們竭力要把零售銀行與投行業務剝離開，而鮑勃讓一潭死水的投行業務迅速變成為巴克萊的頂梁柱，從而避免了投行或倒閉或被剝離的命運，這些更讓鮑勃成為英國政客們的眼中釘。

讓鮑勃得以慰藉的是，它不僅是投行天才，還是超級體育迷，而且還把愛好發展成事業的一部分。辦公室的墻上掛滿了他和英超球隊教練和球員的合影，照片記錄的還有50年來他支持的各種美國體育項目，盡管他定居英國已近20年。無論歸屬英倫還是美利堅，他所支持的球隊總能摘取第一名：是他“最喜歡的隊伍”波士頓紅襪板球隊獲得波士頓地球杯，這是他們86年來第一次贏得獎杯，發生在鮑勃參與后；他熱愛的愛國者足球隊，贏得超級碗杯大獎等等。

他把在英國的新家安置在靠切爾西足球俱樂部最近的倫敦西部，他因為贊助該俱樂部而獲得英國的雙國籍。鮑勃曾執導過倫敦青年足球隊，而目前他所執導的對象是他三個10多歲的孩子，他經常與孩子們玩網球、高球和滑雪。當被問到“體育是否與管理銀行業務同樣重要”時，他的回答很干脆：“絕對的！我不知道體育和銀行業務哪個應該排在第一位。兩者很相似，都要有團隊的競爭，都要有領導力和團隊建設。很刺激！”那他總能當隊長嗎? 當年與約翰·瓦雷爭奪巴克萊CEO的位置，他輸了,但他并不在意,“那時我不是巴克萊的隊長，但我也做得很好呀！在英國，很多人認為我是美國人，狂妄自大，莽撞無理，而約翰則是英國紳士。其實我沒有人們想象得那般無理，約翰更不是如想象得那般紳士。”鮑勃具有絕對的領導力，“如果突然有一天需要有人掛帥做隊長，我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說，讓我來！”

Libor事件仍在調查之中，丑聞還在發酵，它將整個倫敦市的聲譽拖入泥潭，這其中包括英國的立法人、政客和央行，作為央行的英格蘭銀行及其高管和英國政府白廳的工作人員，都難逃干系。一個多方合謀、違法違規的丑聞，因為包裹上政治氣息，遂變得更加錯綜復雜、撲朔迷離，而最先被犧牲的就是我們這位投行天才羅伯特·戴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