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夢醒：晚年寫下《斗病日記》

廖夢醒是廖仲愷與何香凝之女,早年追隨孫中山革命事業。著名社會活動家、第六屆全國政協委員。晚年多病,以自己頑強的意志,始終與病魔堅持戰斗著。

堅持寫《斗病日記》

自從廖夢醒由東四四條搬到內務部街以后,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因為臨街,磚墻單薄,十分潮濕,墻上石灰沒完沒了地剝落。廖夢醒在澳門因天氣潮濕落下的手疼病復發,每天晚上兩臂疼得不能入睡,要起來熱水浸泡三次。

1961年1月,陳賡建議她去上海治療。廖夢醒認真考慮了他的建議。她是一個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認真的人,這次也不例外,她在一張大紙上寫上了“權衡輕松”四個字,下面劃了一條直線,右邊寫了一個“去”字。左邊寫“留”,對比去留的利弊。她希望趕快把病治好,恢復工作。最后她決定去。

去上海之前,廖夢醒用紙訂了一個小本兒,封皮寫上《斗病日記》四個字,小本兒記錄了她從1月底到5月底每天的治療情況。“醫生們想盡辦法使我不必泡手而又免于疼痛。”她寫道,“這包括中西醫各種方法:打針、吃藥、電療、針灸、推拿、按摩……應有盡有。”

廖夢醒的病,按中醫說是“氣血不和”,按西醫說是“血管神經功能失調”。神經性的病最難治,用盡辦法,疼痛依舊。2月7日,廖夢醒寫道:“昨夜10時就痛,曬日光燈,吃‘索密痛,止了一下,再痛就大痛,服‘可呔因亦無效,還是泡水了之。”

4月7日又寫道:“這幾天沒有接到囡囡信,心神不寧,每夜都泡兩次,昨晚更甚,未睡著就已先作痛。連泡手帶服藥,睡不及三小時。”4月8日又寫道:“昨日收到信,心胸頓開,盡管大風陰雨,昨晚一夜安眠。”

廖夢醒步入老年,就用這種《斗病日記》的形式和疼痛戰斗著,偶然她戰勝了疼痛,便會在日記中大書特書,而偶爾疼痛發作,她也在從日記中尋找最好的辦法,并用那種辦法嘗試治療,避免更多的疼痛。一天晚上,廖夢醒失眠,作詩一首“一任醫者定去留,留留去去兩不愁。但圖康復鼓干勁,能重工作更何求。”廖夢醒一邊與病魔戰斗著,而另一邊則在想著工作的事情,《斗病日記》記錄了斗病過程,更記錄了心情。

久病懂得生活的滿足

廖夢醒有一個溫馨的家,自從第一次大腿骨折之后,她就不能自己洗澡了,廖夢醒家洗澡盆很高大,她跨不進去。開始是女兒幫她洗,后來由女兒和小保姆兩人幫她洗。她很喜歡洗澡,不管天氣多冷,每個星期至少要洗一次。

其實廖夢醒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她要求并不高,無非是溫情而已。親友們親她一下,寫一封信,送一束花,寄一個慰問卡,都會使她感到暖洋洋,覺得世界美好,人人關心她。

“文革”后的1978年,曹衍誠幫廖夢醒帶了一臺14英寸的國產電視。她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全家人圍著她,不管播放什么節目,不到電視說“再見”她都不睡。廖夢醒很注意發型,她把頭發剪得很短,但是要吹得很好看。晚年去新僑飯店洗頭成了她的一大“娛樂”,每次洗完頭都很精神。

拒絕補鈣成“摔跤冠軍”

廖夢醒也是骨科的老病號。從1963~1986一共骨折過8次,北京醫院給她做過一次穿刺,抽骨髓檢查,發現她嚴重的骨質疏松,骨頭已經成了蜂窩狀。

上世紀50年代,中國偏信蘇聯,蘇聯醫生通過翻譯告訴廖夢醒,年紀大的人不能吃鈣,否則石灰質增多,骨頭容易斷。廖夢醒最聽醫生的話,既然如此,她就一概不吃鈣質豐富的食物,包括牛奶、排骨,更不用說是鈣片了,結果,嚴重缺鈣。不過令很多醫生大跌眼鏡的是,八十高齡的她每次骨折,不打石膏也能愈合。

雖然多次骨折,忍受著巨大痛苦,但是廖夢醒頑強的性格卻讓病魔在她面前變得很渺小。有天早晨廖夢醒跌了一跤,把手臂跌斷了。她抱著斷手匆匆返回北京,當晚就因手臂劇痛引起心臟病發作,半夜叫急救車送往醫院。

還有一次廖夢醒骨折住院,她家人和當時的著名醫生馬海德正好也在醫院,馬海德得知廖夢醒住院,笑瞇瞇來到廖夢醒的病房,態度誠懇地說:“謝謝你跌斷腿來陪我。”他稱廖夢醒是“摔跤冠軍”。

廖夢醒很頑強,大家也不再拿她的病當作一回事,病了住院,出院了再聚在一起熱熱鬧鬧。

醉蟹帶來的“最后一擊”

1985年底,上海一位朋友知道廖夢醒愛吃醉蟹,專門帶了一壇醉蟹來。按中醫說法,螃蟹是很“寒”的,廖夢醒體質差,不應該吃,但她又很愛吃,接連吃了幾天后,就感到渾身不舒服,睡不好覺。

后來情況越來越壞,醫生讓她住院,這一住就再也沒有出院。廖夢醒的病主要在心臟、腎臟、腦血管,這幾種病,用藥互相矛盾,給醫生帶來很大困難。廖夢醒血色素太低,每月要輸血。輸完血精神都很好,可是不到一個月,上升了的血色素又降了下來。后來三個星期就要輸一次血。最后輸血也會產生反應,每次都發高燒和嘔吐,飲食也困難。

1988年元旦7點半,廖夢醒突然說不舒服。服硝酸甘油兩粒仍不見效。8點半,廖夢醒開始呼吸困難。到9點,她的嘴已歪斜。半小時后,血壓、脈搏、呼吸全部停止,瞳孔散大,手腳冰涼。元月7日清晨5點50分,經過5天搶救,廖夢醒終于離開了。 (摘自《夢醒,回憶我的母親廖夢醒》工人出版社 李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