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吸煙室瞥見愛情

王小毛

來，再抽一根。

面前的男生看起來青澀而文靜，明顯是抽煙的新手。我暗自猜測著他對我這個陌生老鄉這般獻殷勤的理由。我是堅信那句話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年頭，老鄉多了去了，已經不值得兩眼淚汪汪了。

男生在煙霧中又開始咳起來，咳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我不由自主地拍拍他的肩：“不會抽就別抽了！”

男孩彎著腰只是搖手。我忽地想起座位上那個女孩，看起來是與他一塊兒的，我只瞧見男孩無比殷勤地端水送果加衣，女孩卻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的服務，外加一臉冷漠。

殷勤！我內心一笑：難道是戀愛上遇到了阻礙，心里不舒服？

我端起老大哥的身份：“女孩嘛，天底下到處都有，何苦只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心里還有話沒說出來，何況是那么一個冰女孩，至于嗎？忽地又想起自己的大學時代：大學里的窮矮矬男生，哪能不賤呢？偏偏還相信所謂的真愛。

男生咳得更厲害了，我將煙頭弄熄，對他說：“抽煙完了，要沒事就回吧！”

男生急忙拉著我：“來，再抽一根！”我驚訝地看著他，不怕死的小子。一定有事。我看看自己，背一個98元從網上買來的假Polo包，再探出頭，視線越過過道里擠擠搡搡的人頭，看見行李架上的黑色旅行袋還在。我沒什么可讓他圖的。

我定下心來，有好煙抽，不抽白不抽呀。玉溪煙哦。工作后才知錢來得不易，哪像大學時代用父母的錢，一點兒也不肉痛。

男生倒是止住了咳，主動聊了起來。大學生活，高富帥并不多，離自己的生活很遠，因而感覺不強烈，與女友打工掙生活費，所以到了過年前才有時間回家。

這倒是我想不到的，我的大學時代，打工是體驗形式的，父母的收入尚可，我只需學好學業就行。

他說起了自己的父母，說他們擺一個水果攤，流動的那種，吃飯總顧不上，所以胃都不好……

我覺得自己的心有一絲酸軟。但我彈彈手中的玉溪煙，他在編故事，博同情？可目的是什么？我只不過是在這春運時節熬通宵才能訂上一張硬座票的普通人。

我嘲弄地看著他。

他大約讀懂了我的眼神，臉一紅說了出來：“我們沒買到座位票，但她又那個……不舒服。上車前我就準備好了，買包好煙，如果遇上一抽煙的，就過來抽抽煙，她也就可以蹭蹭座位。”

我一愣，越過過道里困倦的各種面容看過去，被男生的大衣包著的女孩，此刻在屬于我的座位上，睡得正香。

我的心，忽然軟了。

我笑：“說不定人家就是不上當。”男生臉還是紅著：“我的包里有很多吃的，如果遇上個大姐，就請她吃水果吧。總有一兩個人會心軟的，蹭一點座位邊也行！”

有些玩笑話要沖口而出，最終卻沒有成形。

恍惚想起自己的大學時代，某人的樣子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時候，是送她回她家。五小時的火車，她見我站得腿酸，便溫言向三人座上的乘客請求，可否給我讓一點邊出來。許是因為她的笑顏，立刻就有人往里擠了擠，讓出半個座位。她真的讓我坐了下去。

我竟覺得酸意沖上喉間。那段以不堪收場的愛情，原來有過這樣溫暖的細節。

斷續抽了半包煙，男生看我不停地換腿站立，說：“哥，回去吧。”

我越過無數人頭看過去，車廂里，那被包著的女孩睡得香甜不已。我搖搖頭：“沒事，這邊人少，我喜歡這人少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