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了荒山 富了村民

黃蓉

群山環抱，山林茂密，翠竹搖曳，流水潺潺，鳥語花香……這個世外桃源，叫做弄拉。

弄拉屯位于廣西省馬山縣古零鎮東南部，是典型的峰叢巖溶景觀地區。弄拉屯是一個縱橫九個弄場的小山村，該屯座落在重重疊疊的大石山中，石多土少，土層淺薄，峰林連綿，峰叢間形成13個封閉的弄場洼地，海拔500米到700米，素有“地無三尺平，山無三寸泥”之稱。

要知道，60年不遇的特大旱災，曾造成我國西南地區大部分石山區糧食絕收，人畜飲水難以為繼。僅廣西就有300多萬人、200多萬頭牲畜發生飲水困難。而這個身處石漠化重災旱區的小山村，卻泉水長流，安然無恙。

村民李義康老人告訴記者：“40年來，我們屯從沒發生人畜飲水困難，即使是今年最干旱的時候，不但能保證全屯人的飲水，每天還可以供應外地60多個民工的生活用水，以及旅游基礎設施施工用水30多噸?！彼€談道，1998年和2008年，廣西大部分地區遭遇洪澇災害，很多石漠化嚴重地區山體滑坡，損失慘重，而弄拉屯卻毫發不損，生活如常?！拔覀兪谴蠛抵隉o旱象，暴雨之后無水災喲！”老人一臉的自豪。

原任廣西自治區副主席龍川老人在談到弄拉屯的奇跡時感觸良多：“弄拉屯之所以旱澇無憂，成了旱區罕見的‘綠洲，關鍵的一點是幾十年來抓封山育林，做到標本兼治。‘弄拉模式無疑是中國石漠化治理的一面旗幟，具有普遍推廣的價值?！?/p>

近年來，弄拉屯通過貫徹“山頂樹，山腰竹，山底果藥，地上糧，低洼?！钡牧Ⅲw生態發展模式，落實“封、造、管、節”相結合的綜合治理觀念和鼓勵發展生態旅游等綠色產業，使整個村莊變得山清水澈、鳥語花香、四季如春，宛如一個世外桃源。經濟作物的種植讓弄拉富足，生態環境的保護讓弄拉和諧，“弄拉模式”成為我國石墨化治理成功的典范。

貫徹立體生態農業發展模式

1979年，弄拉屯人均年有糧不足90公斤，人均純收入僅為85元，那時人們的生活很苦。如今，經過幾十年的艱苦營造，全屯種植中草藥材500多畝，果樹600多畝，封山育林2780多畝，藥材與林木面積占整個弄場的72%，形成了“山頂林，山腰竹，山腳藥果，地上糧，低洼桑”的垂直立體生態農業發展模式。

這個變遷起步于上世紀80年代初。走這條山區經濟發展的路子，弄拉人選擇了“以短養長”的辦法，就是以發展“短、平、快”的項目來維持“藥材”的長久發展。養林地土雞是他們的絕招之一。由于這里的林地土雞肉質細膩，口感好，市場上非常搶手，一般每公斤都賣到26元左右。同時，發展果樹種植。1981年以來，村民在570多畝的山地里種上了很多種果樹，僅柑桔類就有10余種，枇杷、李子、龍眼、石榴和檸檬等果樹在每個山角落里都能看到，基本上實現了每一個季度都有水果上市的愿望。

1990年，他們對茶葉市場作調查后認為，發展苦丁茶是一條致富的新路子，并制定了 “一方水土養一方茶”的發展思路，因地制宜地種植了50多畝苦丁茶。由于選擇了大石山高海拔、生態型有機茶生產，該茶外形自然卷曲呈條索狀，色澤深綠，湯色金黃，具有清新花香，滋味醇爽有花果味，使他們的茶葉一下子打開了市場，每公斤的茶葉能賣到50元左右的好價錢。

有了幾個收益好的項目后，村民對種植藥材有了很大的信心，把山上的野生藥物進行人工繁殖和人工栽培種植。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弄拉人就看準了自身的自然環境條件，發展金銀花種植，從原來試驗的60多畝發展到現在的 400多畝，戶均種植30多畝，面積逐步擴大，加之先進技術的應用和科學管理，金銀花單位面積產量和總產量均有大幅度上升，全弄場單是金銀花一項年人均純收入就達380多元。如今，弄拉種金銀花的經濟效益，已帶動了六合村、羊山村、喬老村等周邊8個村1000多農戶的廣泛種植。

90年代初，村民又開始栽培種植土黨參，面積從原來試種的幾分地發展到現在的12畝多。此外，藥物種植較多的還有扶芳藤、降壓藥羅扶木、清熱解毒藥青天葵、醫治類風濕病腫節風等目前市場比較旺銷的品種，面積共計500多畝。

在弄拉，我們看到了山里種藥果大戶梁正偉和李華勤，他們是敢吃螃蟹的領頭人。早些年，是他們多次請專家上門指導，多方籌措資金開始創業，跌倒過，又爬起，經過艱苦創業，才發展到今天的產業?！爸挥衅D辛創業，才會有豐厚的回報，只要人敢創敢拼，石山也能變成金”，梁正偉說。

落實可持續發展綜合治理觀

封山育林，使山間林木得以休養生息；突出“一個造”，代代相傳，讓青山永葆本色；管住“一把刀”，刀下留樹，還青山本來面目；侍弄“一把火”，釜底抽薪，給林木減壓降負——這便是弄拉“封、造、管、節”相結合的綜合治理觀念。

村里的老人說，弄拉屯人有個傳統：大年初一，家家戶戶把一個湯圓掛在門前樹桿上，在山泉出水口燒一炷香火，祈求樹木快長，清水長流。他們認為，是樹涵養了水源，是水澤被了后世，樹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水是他們的生命源泉，人吃湯圓，樹木應當先“吃”。吃完湯圓，村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男女老幼齊上山，揮汗如雨大造林。這個傳統，從他們的祖先開始，至今已到第十一代，代代相傳，從未間斷。“為彌補‘大煉鋼給樹木帶來的劫難，村民們定了兩個規定：一個是村民如確需砍樹作生產工具，必須先種下樹苗。砍一棵樹，種6株苗；另一個是，每戶每個勞動力每年要種10兜竹子，多種不限。

“竹子長得快，四五年就可以賣掉，既增加收入，又能保護山林”，村民李華勤解釋說，弄拉人管這種造林辦法叫做“以短養長”，造林與村民眼前需求結合起來，才能長久維持下去。弄拉屯人除了“造”竹子，還逐漸發展適應石山地區生長的果樹、木材、藥材的種植，探索出了適合石山地區發展的“山頂林、山腰竹、山腳果、地上糧”的生產模式，形成了“以林為主、林果結合、套種藥材、綜合經營”的綠色經濟新格局。“上世紀90年代，我們弄拉賣果子、賣藥材，年人均純收入已達到3000元，居全縣之首。植被擴大，水源有了保障，旱澇不愁，一度銷聲匿跡的猴子又回到山上啦?！?李義康自豪地說：“國家級藥材自然保護區、自治區生態自然保護區、國家科技支撐計劃生態重建示范區、弄拉巖溶動力學監測站、弄拉巖溶生態教學科研基地的牌匾相繼掛到我家的門框上?！?/p>

弄拉的奇跡，要從柴刀說起。弄拉人的祖先用柴刀劈山開路，于清朝乾隆年間從重慶來到弄拉，因這里有參天的古樹，長流的小溪，適合人類生存，人們就定居在這里。也因為柴刀，弄拉人吃盡了苦頭?！?958年大煉鋼鐵，200多人的民兵連背刀扛斧，連伐兩月有余，25個山頭的樹木被砍得精光。”，李義康至今記憶猶新：“樹木砍了，泉水少了，滴水貴如油，洗菜洗手又喂牛，我們曾想過要搬到外縣去。”搬遷外地，談何容易？權衡利弊，弄拉屯人痛定思痛，決定堅守這片祖宗開墾的大山，決心管住“一把刀”，還青山本來面目。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弄拉屯就訂立村規民約，開始派出6名青壯年人，在弄拉的山林范圍內日夜巡邏，任何人不得上山隨意砍伐。發現有違約者，“嚴懲不貸”。李榮光回憶道：“1977年，我剛從高中畢業回村，用刀砍了兩棵小樹，被罰工分200分。當時一個勞動力一天才10分，我等于20天‘白打工”。刀下留樹，讓受傷的青山從此得以休養生息。小小的弄拉屯，向大自然展開了它溫暖、友好的懷抱。

俗話說，人生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管了刀，沒有柴，如何生火取暖，煮飯炒菜？弄拉屯人使出了渾身解數，侍弄“一把火”，釜底抽薪，給林木減壓降負。村民家家建起省柴灶，一改祖輩沿襲的三塊石頭壘成灶、消耗大量柴薪的傳統做法。只準村民上山撿拾枯枝敗葉做柴火；戶戶集資，買回一個柴油機發電，除解決照明問題，多余的電量用來做飯燒菜；爭取上級政府扶持，全屯戶戶免費建起了沼氣池，鼓勵有條件的人家使用液化氣。 84歲的吳金花老人說：“沼氣是個好東西，我們可以點燈不用油，做飯不燒柴，沼渣施果樹，沼液淋蔬菜，種出的蔬菜還是綠色食品哩！” 弄拉屯人侍弄“一把火”，除了節約柴薪外，還注意用火防火。村規民約有條文，大會小會經常講，婦女兒童均知曉，用火安全意識特別強。新中國成立以來，屯里從未發生過一起森林火災。

弄拉人幾十年如一日，在“造”、“刀”、“火”上做文章，探索出石漠化嚴重地區生態保護模式，但面對市場經濟的大潮，也同樣有過困惑。李義康說：“樹木不能砍伐，人口不斷增多，退耕還林后，耕地不斷減少，全屯耕地只有33畝，果樹質量嚴重退化，近幾年群眾收入徘徊不前。”如何既保護生態環境，又確保群眾增收？弄拉人再度把目光瞄準了大山——靠山吃山。

鼓勵發展生態旅游綠色產業

幾度思量，這個大石山區加快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新路子——休閑度假旅游應運而出。 2008年12月，廣西第一個生態旅游專業合作社在弄拉揭牌。由老板承包所有開發費用，免費為全屯每戶興建統一的新樓房，不動山里一草一木。村民則以土地承包經營權和林地量化入股的形式，參與開發經營合作社，利潤四六開，老板占40%，村民占60%。

社長李榮光說：“弄拉屯29座山峰合圍成12個弄場，風光秀麗，有藥用植物200多種、野生動物十幾種；弄拉植被豐富，森林覆蓋率高，是個天然大氧吧；弄拉氣候宜人，夏季日平均溫度在23?24℃之間，是避暑的好去處；弄拉離縣城20多公里，離首府南寧約100公里，交通便利。發展休閑旅游，弄拉屯占天時地利。目前，我們旅游建設投資已經達到2000多萬元?！?/p>

對于居住大石山區的農民而言，如何靠山吃山？如何吃山養山？這是一門學問，是一門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學問?！拔覀兇笫絽^條件惡劣。農民致富一要勤，二要儉，三要有長遠打算。弄拉由一個貧瘠落后的石化山區成為環境優美的綠色氧吧，這是我們的驕傲。只要我們保護好生態，找到好的發展路子，不僅能靠山吃山，還能靠山致富”，李榮光說。他預計，在三至五年時間里弄拉將成為一個具有自然生態特色，環境優雅的旅游區。到時農民年人均收入將可達4000元以上，生態旅游將成為山區群眾脫貧致富的一個亮點。

樸實的弄拉人見證了大石山的變遷，既要金山銀山，又要綠水青山，絕不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發展經濟。弄拉書寫了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篇章，“弄拉生態模式”給大石山區的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