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扎拉 從香格里拉到美麗拉薩

他就是高原上的一顆棋子，在一個特殊的時空交叉點，他帶著某種使命來到了這塊美麗的土地上

齊諧曾寂金翅鳥/再扎藏虹乘愿橋/美麗拉薩殊勝地/香格里拉望天驕

文學家劉大偉寫了一首詩，送給老朋友齊扎拉。齊扎拉則給劉大偉描繪了一幅畫：藍天白云、雪峰青山、綠樹鮮花。拉薩湖碧波粼粼，白哈達與黑頸鶴齊飛；大昭寺法相莊嚴，朝圣者與旅游客共叩。而這一切，有一個共同的背景，就是布達拉宮巍峨聳立，八廓街人文薈萃，藏家兒女在輕歌曼舞。

這是2012年11月在北京發生的故事。齊扎拉，藏族，中共十八大代表、西藏自治區黨委常委、拉薩市委書記，2010年9月底離開香格里拉入拉薩，2011年11月擔任拉薩市委書記，執掌這個世界海拔最高、全球矚目的首府城市。劉大偉認識齊扎拉始于1998年。受云南省委宣傳部和99昆明世界園藝博覽會委托，劉大偉作為制片人與上影攝制組第一次來迪慶藏族自治州拍攝《美在云南》時，他時任中甸縣委書記。從那時起，作家劉大偉與齊扎拉便因香格里拉結緣，數十次到迪慶。后來，香格里拉情結歷久彌新，發酵成佳釀，劉大偉便寫了一本書，齊扎拉便欣然做了一篇序。這本書就是中國文聯出版發行、在英、美、新、馬、泰及港臺流行的《香格里拉》。香格里拉，成為不用翻譯的世界性文化符號，引發了國際上探尋香格里拉世外桃源的旅游文化熱潮。2012年，來迪慶州旅游的竟達600多萬人次。

從香格里拉放牛娃到拉薩市委書記，齊扎拉是個傳奇。劉大偉說：“每個人都有兩個故鄉。一個是他的出生地，另一個就是香格里拉。而齊扎拉卻不同……”

美麗拉薩殊勝地

這十幾年，齊扎拉變化很大；這一年多，拉薩變化很大。河變湖，樹上山，暖入戶就是幾例。“歷史上，拉薩是一座沼澤地、濕地，拉薩河全流域有18公里，怎樣能不讓拉薩河白白流走，特別是給冬天的拉薩，增加含氧量，增加濕度呢？”

拉薩市所在的拉薩河谷本身就是拉薩河常年沖擊形成的谷地。缺氧和干燥是拉薩最大的自然特點。拉薩河冬季枯水期河水幾乎斷流，濕度遠比夏季豐水期減少。如果能夠讓拉薩河水多駐足一段時間，對改善拉薩的氣候和生活環境，無疑是有益的。齊扎拉說，目前已經請幾家規劃設計院做了規劃。“現在規劃在整個18公里的拉薩河流域范圍內，在河中建造5個滾水壩，一段一段地把水補起來，擴大水域面積，解決冬天拉薩河枯水的問題，再對拉薩河兩岸進行綠化整治。”

“整個項目列入到拉薩河雅魯藏布江整治的項目中，實際上是一個生態環境保護的項目。”整個河變湖項目投資大概是人民幣18—20億元，目前第一個河變湖項目的招投標已經完成。“我們爭取經過3到5年的努力，讓拉薩河變成拉薩湖。”齊扎拉憧憬著，建成后的拉薩湖在夜幕下波光閃耀，湖兩岸綠草如茵，“生態會有很大改善，會增加一道風景，而且四季優美”。

齊扎拉喜歡圍棋，在一系列重大方針政策問題上都體現出圍棋家的戰略思維。1995年，作為云南貧困地區之一的中甸縣財政異常吃緊，縣政建設需要花錢的地方非常多。時任縣委書記的齊扎拉審時度勢，冷靜地分析認為中甸的出路之一在于發展外向型的旅游經濟，樹立一個能夠被世人所接受的品牌。一個有關“香格里拉”的構想在他心中初步形成，他毅然從縣財政中擠出了360萬元用于“香格里拉”的考證與研究。當時有很多人認為他的做法純粹是在“務虛”。而后來的事實證明，齊扎拉的這一著絕對具有先見之明。

樹上山，說的是對拉薩南山的綠化。如果說在平原地區種樹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在海拔四五千米以上的高山上種樹，承受空氣稀薄的考驗，還要保證成活率，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這方面，拉薩看中了以色列的滴灌技術。

高山上種樹最缺水，就從低處引水上山，今年3月份，拉薩市在海拔四千米左右的南山上試種了十多個樹種，“成活率在80%以上。在拉薩山上人工大規模種樹，這是第一次，我們也做好了會有一些曲折和失敗的心理準備。”齊扎拉說，“但是不管有多大的困難、多大的問題，都要堅定不移地做下去。”

“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同類海拔帶還是能夠種樹的。”為了保證成活率，拉薩引進了在青海、甘肅已經種過、成活率好的樹種，如沙棘、枸杞等，還要根據土層薄厚因地制宜。“今后在人們視線范圍內，不僅能夠看到拉薩美麗的雪山，也能看到幾片森林”，齊扎拉堅信，會創造一個奇跡。

拉薩的森林？沒見過，沒聽說過。多次去過拉薩的劉大偉也有同感。但劉大偉解釋說，這源于齊扎拉的香格里拉森林情結。在計劃經濟時期內，迪慶州的經濟收入主要依賴于天然林的商業性開采，大量的原始森林遭到人為砍伐，而原始的狩獵依然是迪慶州藏民解決溫飽問題的重要生存方式。生態環境的破壞令齊扎拉憂心忡忡。以齊扎拉為代表的迪慶州高層痛下決心，走出了兩步重要的棋：1996年實現全州禁獵，1998年實現全州天然林禁伐。這些措施直接導致了局部損失——全州財政收入在短時間內明顯下滑；而換來的卻是全局的主動——在確立大力發展旅游經濟和生態農牧業的主攻方向之后，迪慶州的生態環境得到有效保護，全州的財政收入已遠遠超過當年的“木頭財政”時期。滇西北的山更青，水更綠，人們的生活也更富足。

說到“暖入戶”，這是當下拉薩市正如火如荼進行的工程，初衷是希望讓高寒城市冬季不再嚴寒，不再用牛糞、柴火取暖。目前工程進展順利，按照進度，到今年年底有望完成全體供暖入戶的40%，明年全部完成。

2012年8月份，拉薩市人大頒布法令，禁止拉薩3萬平方公里面積內捕殺任何野生魚類，并禁漁10年。“為什么禁漁10年？”齊扎拉解釋說，“我們試圖把拉薩河所有的野生魚類都保護下來，黑鸛、黑頸鶴、黃鴨等鳥類就有了食物，生物鏈就完整了。”“到那時你往拉薩湖里看，就真正能看到鷹擊長空、魚翔淺底、仙鶴翻飛了。”

康巴漢子——傳奇

迪慶屬于康巴藏區。齊扎拉藏名“勒咱·扎拉”，意為“由菩薩世家的根而來”。齊家從元代開始就在滇西北一帶擔任地方長官，“齊”為清朝中央政府所賜。齊氏土司家庭開明而進步，在當地藏族群眾中口碑極佳。齊扎拉的父親齊世昌曾當過中共地下黨，新中國成立后曾任中甸縣副縣長。“文革”伊始，齊家噩運當頭，父親被迫害致死。齊世昌是土司的兒子，十幾歲走上革命道路，不想當官，只想教書、做學問，但最終還是做了官。長大后，齊扎拉聽過不少人說到他的父親：為人文質彬彬，唱歌特別好，極少發火，更不會擺土司霸氣；喜歡看中國古典書籍。“我記得在被批斗后，父親還點著煤油燈在看書”。那年，齊扎拉上小學三年級，他不得不輟學。在山上當放牛娃時，就愛看書，這成為他后來向上發展的基礎。“別人都在打撲克，我從來不參加。”“文革”后，他從眾多心懷夢想的年輕人中脫穎而出，通過考試成了一名鄉村干部，一直走到今天。

在齊扎拉簡歷上，2010年9月底是個轉折點。此前，他一直在迪慶藏區工作，從未離開。僅2003年8月至12月，在其迪慶州州長任上，到中央財政部短暫掛職，任國庫司副司長。9月28日，從昆明至拉薩的航班在迪慶香格里拉機場過站停留，這是齊扎拉以迪慶州委書記的身份，最后一次與干部和群眾依依惜別。

他說，我是迪慶雪域高原的兒子，在50多年的人生歷程中，我始終駐足在這片美麗的熱土，始終無悔于我走過的旅途。在迪慶這塊充滿活力和希望的土地上，傾注了我全部的追求和心血，融入了所有的甘苦憂樂。即將與迪慶州廣大干部群眾和各位朋友話別，我的心情難以平靜。今后，我無論走到哪里，都情系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望天驕

如果你有機會到香格里拉或拉薩旅游，就會發現當地的人們日子過得悠閑自在，他們幾乎每夜都載歌載舞。時間在那里仿佛變成了一種沒有意義的存在。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齊扎拉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忙人，除了偶爾休息日下圍棋，或拍黑頸鶴之外，每天都在忘我地工作。

齊扎拉喜歡下圍棋，圍棋代表著陰陽的調和，象征著宇宙萬物的和平共處，而“香格里拉”在藏語中意為“心中的日月”，其核心理念就是天人合一，就是和諧，就是適度的生活方式。什么是適度的生活方式？齊扎拉說這其中有三層含義，一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二是人與人的和諧，三是精神與物質的和諧，歸結起來是一句話：人類必須善待自然，而自然也將回報于人類。

齊扎拉說，他就是高原上的一顆棋子，在一個特殊的時空交叉點，他帶著某種使命來到了這塊美麗的土地上。他希望這顆棋子落下的時候，即便不是熠熠生輝，也不要破壞了整個棋局的美感。

香格里拉與齊扎拉，這兩個地名與人名似乎連貫起來更順口一些。一個是世界知名的旅游品牌，一個是世界頂級旅游品牌背后的知名的康巴漢子，他們之間相互協作共同奠定并見證了自身的價值。與此同時，這兩個詞又為迪慶今天的發展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光明。

齊扎拉喜歡交友，尤其喜歡交文友。劉大偉說，十多年前在香格里拉結識的齊扎拉，是一部傳奇。當我讀到他的書，從探討經濟問題的《中國藏區縣域經濟發展初探》，到考察宗教、文化與建筑的《康藏名寺松贊林寺》，再到隨筆集《親吻雪山》，都一一印證了這個預想。

說到底，齊扎拉是一個文官。他以博大胸襟寫他的雪山，寫出以堅韌毅力登上哈巴雪山，一時思接千載情滿八方（《親吻雪山》）；他以那種遠遠超出親情的深沉懷想，寫他父親如何從一個土司后裔成長為一名黨政干部，而后又在“文革”中慘遭迫害致死的揪心往事 （《告父親書》）；他以兄弟般的情誼懷念那個來自遠方、在梅里雪山腳下當鄉村教師的志愿者馬驊 （《梅里長歌悼馬驊》）；他寫一個牧童的夢想，以手中的相機，親手拍下香格里拉美麗山川，以及“吟誦著白度姆傳說”的吉祥之鳥黑頸鶴（《影緣》）——順便說一句，《親吻雪山》中的所有照片，都出自齊扎拉之手——他還是一位關注藏族人文地理的攝影家……

從1997年起，應齊扎拉之邀，劉大偉走遍青藏高原、橫斷山脈、三江并流區域和康巴大地。中國西藏網曾給予劉大偉“香格里拉研究專家”的美譽。作為見證人，劉大偉說，自從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的《消失的地平線》一書于1931年問世以來，“香格里拉”這一美麗安詳、和諧富足的人間樂園就成為全人類又一個共同期待的夢想。深諳圍棋“后中先”之道的齊扎拉聯合各利益攸關方提出了一個“大香格里拉”的理念，將西藏林芝昌都、四川甘孜、青海玉樹、甘肅甘南、云南麗江等都歸入“大香格里拉”的范疇，從而在最廣泛的領域獲得了一致認可。

時光隧道香巴拉

在自然環境之外，這位藏族官員也在謀劃改善拉薩的人文環境。“拉薩是一個世界文化遺產地，我們提出在拉薩1.33平方公里的老城區，只做減法不做加法”。齊扎拉介紹，目前拉薩市已經在老城區嚴格禁止新的建筑，全力保護布達拉宮、大昭寺、小昭寺等等寺廟，并要求“全部修舊如舊”。

“我們已經把關帝拉康恢復了，下一步還會有一批，如駐藏大臣的院子準備近期恢復，近期還準備把更敦群培的紀念館建立起來，把56座大院全部恢復好。”齊扎拉說，要通過這些努力，把厚重的傳統文化延續下來。“今后人們走在八廓街、走到拉薩的時候，看到這些歷史文化遺跡，就像是在一個時光隧道中行走，完全能夠和歷史對話，和古人對話。”

“在時光隧道中行走”，時光隧道成為齊扎拉引出的重要話題。劉大偉建議，在拉薩郊區打造一個中國國家人文公園——香巴拉國家公園。香格里拉源于香巴拉。依據六世班禪·額爾德尼·羅桑·班丹·益西·貝桑布所著《香巴拉指南》一書所描繪的香巴拉路線圖，運用愛因斯坦和史蒂芬霍金創造的時光隧道和蟲洞理論，借鑒迪斯尼公園、好萊塢環球影城和英國嘉年華模式，將藏文化歷史中的精華部分融入其中，建造一組游樂設備設施，形成一種融吃喝玩樂住、參與性、體驗性、互動性于一體的世界屋脊主題公園，讓游客穿越古今，在其中和歷史對話，和古人對話。劉大偉畢業于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具有文科和理科雙重教育背景。他還準備了詳細戰略規劃方案，并設計出一套完整可行的娛樂模式和贏利模式。

琴瑟之音，同頻共振。對藏文化的研究達到了高僧大德級別的齊扎拉很高興。他對香格里拉文化升級、梯級開發寄予很大期望，非常支持劉大偉的國際化創作。為了《香格里拉》的寫作，劉大偉不遠萬里，尋訪過美國好萊塢的弗蘭克卡普拉《消失的地平線》拍攝地，英國詹姆斯希爾頓的故鄉。另有好萊塢“教父”艾伯特魯迪、《2012》制片人馬克高登、著名導演大衛扎克均熱切期望與他合作，把他的電影劇本《香格里拉》搬上銀幕。劉大偉還談到，應該發起一場“香格里拉，滇藏喊你回家”的活動，并且要打造《香格里拉》三部曲和《倉央嘉措》舞臺劇。齊扎拉非常高興：“一定要包含《巴黎女子拉薩歷險記》、還有1991年日本登山隊在梅里雪山遭遇雪崩的故事……在這文化產業方面，拉薩會大力支持的！”

拉薩連續六年被評為中國幸福城市。中國西藏網發文說，今日西藏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香格里拉”還有一個重要的標志，就是“幸福”，沒有貧窮，沒有困苦，沒有疾病，沒有仇恨。齊扎拉深知，對各族人民而言，“香格里拉”和美麗拉薩是榮耀與機遇，同時也是壓力與挑戰，通往香格里拉和美麗拉薩之路必定艱辛而漫長。齊扎拉說，幸福是個動態過程，不是哪個救世主恩賜的，幸福感要靠廣大干群共同勞動共同創造。拉薩各族群眾將永續創造強烈的幸福感，拉薩將讓各族人民過上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

臨別，劉大偉贈給齊扎拉一冊他寫的《美在中華》，其中《香巴拉派》祈請頌：

班禪六世留指南/神話叢生降靈山/五洲有道尋凈土/四海無爭修樂仙

和諧前夜經戰事/適度周邊退貪婪/近悅遠來藏香派/美麗拉薩八瓣蓮

責任編輯 董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