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貨幣犯罪解構及防控

電子貨幣作為一種新興的金融產品，隨著電子商務蓬勃發展，電子支付成為貨幣結算的重要渠道，電信詐騙、盜竊帳號等新型犯罪行為隨之而來，屢打不絕。這固然與受害人防范意識薄弱有關，但更重要的是電子貨幣體系不成熟不完善，監管不到位造成的。下文在介紹電子貨幣犯罪基本情況的基礎上，分析犯罪成因，并提出防控電子貨幣犯罪的對策。

一、電子貨幣犯罪基本情況

據艾瑞統計數據統計，2012第一季度中國互聯網支付交易規模達7760億元，同比增長112.6%。自2010年9月1日起施行《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以來，已有101家非金融機構支付企業從地下走上地面，獲得合法身份，短短一年間，其業務已涉及互聯網支付、移動電話支付、預付卡發行與受理、POS收單、貨幣匯兌、固定電話支付等七大業務類型。［１］與此同時，第三方支付企業的服務創新不斷升級，線上線下相結合協同發展的局面也日益明顯。

近幾年接連發生侵害電子商務的嚴重犯罪，較為常見的犯罪行為有，盜用、竊取電子貨幣，電子商務網站內部人員操縱交易，盜賣他人信息，網絡洗錢，逃稅和欺詐等。安全軟件廠商賽門鐵克公司發表的一項研究估算，全球網絡犯罪造成的損失一年高達1140億美元，高于毒品交易總額。最近我國媒體經常報道電信詐騙的案例，損失金額動輒數十萬、幾百萬，據統計，2006年至2008年杭州市網監部門共接警各類網上刑事案件2414起，其中盜竊、詐騙等侵財性網絡案件2321起，占全部案件數的93.4%，年增幅為12.4%，財產損失總計4123萬元。

二、電子貨幣犯罪類型及典型案例

電子貨幣犯罪的手段形形色色，概括起來，常見的不外乎以下幾種：

一是利用電子貨幣漏洞進行洗錢犯罪。2010年央視焦點訪談欄目報道“樂天堂的賭局陷阱”節目，其實這是一起利用網絡賭博的洗錢案件。樂天堂賭博集團在國內成立“谷中城”等三家公司操縱和運作巨額賭資。首先參賭人員在第三方支付平臺開設賬戶參與賭博，這些賬戶設置在第三方支付平臺上，就繞過金融機構的監管。然后，上海快錢將收到的賭資轉入谷中城公司開立的虛擬賬戶，谷中城再將大部分非法所得轉給境外“樂天堂”賭博集團，留下很少一部分在境內用于招募會員。本案涉及銀行賬號8萬多個，每個月轉賬金額2億元左右，兩年內共計50億元。

二是利用電子貨幣漏洞進行盜竊犯罪。臺灣中時電子報報道，日本全國性金融機構被駭客入侵，網路銀行客戶的賬號和密碼遭竊，數百人賬戶中的現金被非法匯走，損失高達2.8億日元。日本警察廳調查指出，黑客是利用病毒竊取受害人電腦中的銀行賬戶和密碼，再用密碼連結到網路銀行指示匯款，受害人的存款被匯到其他人的賬戶后，歹徒便從提款機將現金提走。受害者不只是個人賬戶，還有公司賬戶，最高被領走２７００萬日元。

三是利用電子貨幣漏洞進行詐騙犯罪。在互聯網上開設虛假網站，發布虛假供貨信息、股票彩票預測信息和高額回報的集資信息，得手后往往“網間蒸發”、“人去網空”。曾經有媒體報道，某公司老總姜占臣以香港億盟國際有限公司代理商的名義，伙同王會萍采用“消費創富”、“賣二贈一、循環返利”的網絡營銷模式，通過簽協議書認購商品，發展購物人員加盟入會，以上線會員發展下線會員滾動促銷，從營銷業績中提取報酬，給予加盟會員物質獎勵和現金刺激的手段，進行非法經營活動，非法經營額共計310余萬元。

四是電子商務行業人員行賄、受賄罪。近幾年來網上交易額直線向上，幾乎把現實社會中的商務交易形態全盤搬入網上，部分商家為了謀求不正當利益，掠取高額利潤，通過行賄手段拉電商企業內部人員下水。與此同時，電商企業部分員工喪失職業道德立場，接受賄賂，為相關人員謀取正不正當利益，甚至發展成公然索賄，窩案也開始出現在電商企業中。淘寶網曾經自曝內部“電小二”接受部分無德商家的賄賂，通過刪除差評進行不正當利益輸送的案例，相關涉案人員被警方刑拘或采取強制措施，無良商家的店鋪在淘寶網被永久關閉。

五是網購差評師敲詐勒索罪。最近一名差評師良心發現，撰寫自曝行業潛規則的“金盆洗手”帖，引起網友熱議。網上開店與現實中有所不同，其服務對象是跨區域跨行業的，面向全球，并且買賣雙方不見面，交易的基礎就是誠信。作為電商服務的提供者（如淘寶、京東商城等）通過客戶對賣家的評價，設定賣家的信用等級，好評越多則信用評級越高。網購差評師就是為了一己私利，罔顧事實依據，通過差評降低賣家的信用評級的人。其動機往往是為了敲詐賣家獲得不當利益。根據我國法律，惡意敲詐累計金額達到4000元即為犯罪。

三、電子貨幣犯罪成因分析

一是電子貨幣的一些特點容易被犯罪分子利用。電子貨幣實質是一組數據，具有無形性、網絡性、匿名性和快速性等特點，發行機構既可以是銀行也可以是淘寶、快錢等第三方非金融機構，而傳統法律沒有賦予這些機構反洗錢的義務和責任，洗錢者購入電子貨幣無需繁瑣手續，資金清算時又能直接越過銀行賬號，脫離了傳統監管渠道。此外，由于電子貨幣是通過網絡流通的，任何人都可能通過其網絡上抽象的無形的侵害行為，構成對電子貨幣合法享有主體財產權利的侵害，使電子貨幣合法享有主體的財產權受到損失。電子貨幣支付、流通和貯藏均離不開發行機構、商戶和網絡服務提供商，涉及環節眾多，而網站軟件本身往往存在諸多安全漏洞，針對電子貨幣本身和支付系統的弱點，犯罪分子通過黑客技術實施犯罪行為輕而易舉，防不勝防。

二是成本投入少，獲利豐厚，不易發現，反復作案幾率大。只要能上網，犯罪分子就有手段作案，隨著電腦普及入戶，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的發展，既給電子貨幣發展帶來春天，也給電子貨幣的安全帶來巨大的挑戰。針對電子貨幣犯罪行為的巨大利益，誘惑犯罪分子前赴后繼的實施犯罪行為。而且，網絡犯罪具有高度隱蔽性，合法行為與非法行為從犯罪分子的外觀表現不容易區分，必須審計行為人的操作內容才能確定是否違法，有些犯罪分子名目張膽在網吧等公共場所作案。

三是電子取證方式存在困難，致使大案小辦，重罪輕罰現象嚴重。一是在網絡盜竊詐騙案中，受害人遍布全國各地，犯罪嫌疑人雖有交待，但被害人證言由于種種條件限制或當事人不愿配合非常，詢問筆錄難以一一到位，在認定犯罪事實上只能以受局限的被害人的證據定罪認罰，致使相當一部分犯罪事實不能認定;二是一個犯罪分別涉及多個網絡服務商的所在地，偵查管轄和審判管轄界限不清、責任不清導致許多案件難以落實管轄。［２］

四是安全意識薄弱助長犯罪。電子貨幣不同于傳統貨幣，有人以為把銀行卡放在身邊就萬事大吉，其實網上轉賬不需要實體銀行卡就能完成，有人使用中病毒的電腦進行網上支付，賬號密碼都被竊取，有人訪問釣魚網站，疏忽驗證，泄露身份信息，有的人訪問黃色網站使電腦被“掛馬”泄漏自身關鍵信息。與此同時，電子貨幣作為新生事物，使用者對其不熟悉，缺少相關知識儲備，不知道如何防范安全風險。這些弱點都被犯罪分子研究利用并遠程布置虛假場景實施犯罪行為，往往現實中很多低劣的騙術在網絡上卻能大行其道，屢試不爽，這都是使用者安全意識薄弱惹的禍。

五是隱私保護不力造成用戶信息頻遭泄漏。我國對公民身份信息缺少完善的保護機制，電子貨幣的發行機構、支付機構、結算機構、網絡服務提供商、網上商城等地搜集了大量真實的用戶信息，如果保護措施不力，或者處于牟利目的盜賣用戶身份信息，導致用戶真實身份信息泄漏，將會為犯罪分子提供網絡詐騙、盜竊和攻擊的靶子，現實中多次發生的電信詐騙與此不無關系。媒體報道，有人在QQ群里公開了數百個京東賬戶的用戶名、密碼、余額和積分信息，網友陳小姐發現其京東賬戶余額被盜用。

六是電子貨幣領域法律制度不完備，監管不到位，無法可依。當前，我國針對網絡虛擬世界的立法多是以信息安全為指導思想，在計算機和網絡管制方面居多，還沒有實質規范電子商務的綜合性法律法。《電子簽名法》主要為電子簽名及其認證提供了法律保障，不涉及電子貨幣主體法律內涵的界定。《電子支付指引(第１號)》雖然規范了銀行電子支付業務的權利與義務，但是沒有解決淘寶這樣的非金融機構發行電子貨幣，直接為客戶擔保結算的問題。《銀行卡業務管理辦法》重點解決銀行發行電子貨幣的問題，但對于非銀行金融部門或非金融機構是否可以發行卡基類電子貨幣仍然沒有明確規范。直至2010年《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實施細則》頒布實施，才對我國非金融機構發行電子貨幣有了明確規范，但對電子貨幣的法律內涵仍然沒有界定，跟不上其不斷創新的監管領需要。

四、我國電子貨幣犯罪的防控

結合上述分析，防控電子貨幣犯罪，應當從以下幾方面入手：

一是健全電子貨幣的法律規章框架，給予電子貨幣明確的法律地位，統一發行標準，明確其價值，以便更好保護虛擬財產。經濟法是促進經濟權利和經濟權力耦合的最佳法律形式。［３］世界各國都通過美國《愛國者法案》規定，第三方網上支付公司需向美國財政部金融犯罪局執行網絡注冊，負有接受反洗錢監管的義務，及時報告可疑交易。為了防止資金通過電子貨幣大額度調撥轉移，美國規定電子貨幣主要應用于20美元以下交易。此外，美國出臺多部配套法律，比如《反洗錢法》、《電子貨幣劃撥法》、《統一貨幣服務法》以及各州自行出臺的監管法令構建了較為完善的電子貨幣監管法律體系。

我國應借鑒國外經驗，針對電子貨幣相關產業立法，完善監管機制體制。此外，我國應統一電子貨幣發行制度，從第三方支付企業信用角度出發，規定企業發行電子貨幣的額度，防止企業濫發電子貨幣，導致信用風險。

二是進一步提高對電子貨幣發行主體的法律要求，健全其內部風險防控機制，增加其反洗錢義務，抑制電子貨幣金融風險。為了防止電子貨幣發行主體擾亂金融市場，防備電子貨幣大量流通對傳統貨幣政策帶來的沖擊，日本提出了詳細而苛刻的規定。比如，日本《預付卡法》規定，電子貨幣發行機構必須登記備案，中央銀行可以向電子貨幣發行人提出儲備金要求和充足資本要求，而電子貨幣發行人不得拒絕。并且要求電子貨幣發行者繳納相當于其發行的電子貨幣金額的50%的準備金，以此約束電子貨幣發行主體經營行為，降低因其不善經營或混亂投資給用戶帶來潛在損失。

此外，除了重視對發行主體的約束外，很多國家都重視電子貨幣發行主體的反洗錢義務。瑞士被認為具有最嚴厲的反洗錢立法措施。1998年瑞士《反洗錢法》于正式實施，除了要求傳統意義上的金融機構接受監管，還要求賭場和其它所有非銀行領域的金融中介機構和個人接受監管，及時報告可疑交易，如果違反，將會受到查處。德國新版《反洗錢法》規定，對于電子貨幣交易活動，不單是金融部門，企業也應履行報告和審慎義務，凡十人以上企業應雇請反洗錢專職人員。電子貨幣監管已囊括超市、售貨亭、加油站等售出的預付卡以及網游、網上購物等。

因此，建議我國效法歐盟、美日等國對電子貨幣監管立法，構建電子貨幣監管法律體系，增加電子貨幣各參與主體的反洗錢義務，明確其承擔的法律后果。成立專門機構負責監管第三方支付企業等電子貨幣發行機構的反洗錢履行情況，并且明確限制電子貨幣發行主體的經營風險，增強內部風險防控機制的建設，抑制電子貨幣可能帶來的風險。

三是明確網絡案件管轄權限，出臺和制定在網絡案件中可操作行的偵查、取證、逮捕、移訴、審判等程序和規定，實踐罪刑法定理念。網絡犯罪行為呈現出跨地域性、全球性特點，網絡服務提供者所在地和犯罪行為發生地往往不是同一個地點，按照傳統屬地管轄原則，容易出現案件管轄沖突。目前，針對網絡犯罪行為，我國沒有具體管轄限制，往往取決于偵查機關自身的決定。國際上則通過擴大屬地管轄權保護國內民眾利益。比如馬來西亞規定，只要與本國計算機相連而犯罪的，即享有案件管轄權。此外，我國缺少對電子貨幣交易日常監管的機制，網絡參與體的匿名性，交易主體的復雜性，也帶來了偵查、取證方面的困難。德國規定，電子貨幣超過一定額度需實名支付，經銷商負有保留消費者個人數據且保留五年的義務。美國《愛國者法案》也要求第三方網上支付公司記錄和保存所有交易。

為了讓網絡犯罪行為承擔應有的法律后果，我國應從網絡支付實名制入手，明確第三方支付企業保留一定年限數據的義務，通過梳理案件管轄權，改進傳統的刑事訴訟辦法，按照網絡支付的特點，進一步詳細規定立案、偵查、逮捕、移訴和審判等程序，增強打擊網絡支付犯罪行為的嚴密性，使犯罪分子“罪有應得”。

注釋：

［１］參見http://money.163.com/12/0611/07/83N0RU9000252H36.html，2012年8月10日訪問。

［２］參見http://china.toocle.com/cbna/item/2009-05-25/4597355.html，2012年8月13日訪問。

［３］徐孟洲：《耦合經濟法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