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認賬的孩子

自去年8月，新的《婚姻法司法解釋三》實施以來，它對我們的婚姻生活有著怎樣的改變？我們又該如何應對？本刊特邀著名律師王芳坐堂，為你講述《婚姻法司法解釋三》的那些事兒。

上周五的下午，我正要下班，卻接到了一位余女士的咨詢電話，“王律師，我的孩子才剛剛半歲，老公卻要跟我離婚，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我趕忙安慰她：“別著急，你的孩子才半歲，根據法律規定，即使他要離婚也得等孩子一周歲以后。”“可是，他說孩子不是他的，他不認……”“啊？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王律師……我也不知道從法律上說孩子到底是誰的！”

這位媽媽真糊涂，連自己孩子是誰的都分不清楚。這也讓我感到案件的不同尋常，于是我約她第二天來我的辦公室面談。

第二天上午，只見一位年輕的母親抱著孩子坐在大廳。看到我進來，她走到我的面前：“王芳律師，我是小余，這是我的兒子多多。”

小男孩非常可愛，看見我就一個勁兒地笑。這讓我十分感慨，多可愛的小生命啊，他的爸爸為什么就不要他們母子了呢？而且這個年輕媽媽怎么糊涂到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呢？

老實男贈房表愛情

原來，小余是來自貴州大山里的一個貧苦人家的女孩子，17歲那年父母先后因病去世。在親戚的幫助下，她只身一人來到北京的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打工。打工過程中，她認識了一個叫黃家釗的男人。黃家釗比小余大15歲，也在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做生意，她的攤位正好在小余打工的攤位隔壁，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了。

看到小余聰明肯干，30多歲的黃家釗一直都很照顧憐惜她，不僅指點她做生意，還幫她買飯，送她日用品。失去親人的小余很享受黃家釗對自己的照顧。小余剛滿20歲，就抵擋不住黃家釗的追求，嫁給了他。

結婚后，兩個人的小日子過得很不錯。由于小余吃苦肯干，在生意上很快就能獨當一面，這也讓黃家釗從原來的一個小攤位發展到了七八家攤位。小余自己忙不過來，就從老家聘請了好幾個小姑娘做銷售。短短兩三年的時間，小兩口就攢下了幾十萬元。

于是，小余計劃著在北京郊區買套大房子。

“咱們不是有房子住嗎？用不著買房。”黃家釗起先不同意。

“才30多平方米的房子，還要跟你弟弟擠在一起，太不方便了。況且現在咱們手頭也有點錢，再買套大點的房子吧。”小余建議。

原來，夫妻倆現在住的是黃家釗婚前購買的小戶型房子，里面還住著剛滿18周歲的黃家釗的弟弟黃家明。小余眼看著小叔子整天游手好閑，是個十足的“啃兄族”，所以一直計劃著搬出去住。

禁不住妻子的勸說，黃家釗終于同意買房。在小余的張羅下，購房手續很快就辦好了，小余夫妻倆在郊區買了一處兩居室。

住進新家的第一天，小余在家里做了滿滿一桌子飯菜慶祝喬遷之喜。酒過三巡，黃家釗主動對小余說：“老婆，我老黃家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讓我能遇見你。這幾年，多虧了你，咱們的日子越過越好。我本來想給你買個大鉆戒表示對你的感激，但鉆戒有價，真愛無價啊。既然我們現在買了大房子，我干脆把我婚前買的小房子送給你。”說著順勢抱起小余，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聽到丈夫如此肯定自己，小余心里也樂開了花，邊笑邊說：“你說話要算話啊。呵呵，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黃家釗當時就抄起桌上平日常用的進貨單，寫下了這么兩行話：“我自愿把婚前購買的運河家園房屋贈送給我的老婆，以表達我對她海枯石爛的愛情。”

看到丈夫果真寫了字據，小余也就煞有介事地把字條裝進了背包。夫妻兩個事后再也沒提這件事情，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了。

借精生子卻不認子

轉眼間，兩人結婚已近3年了，但卻一直沒有孩子。小余十分著急，去醫院檢查了幾次，醫生都說小余的身體沒有問題，建議讓丈夫也配合做檢查，但黃家釗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一次，夫妻兩個又因為檢查身體的事情吵了起來，黃家釗無奈之下對小余說出了實情，自己之所以一直未婚，就是因為患有“死精癥”—無法生育子女。他求妻子原諒自己隱瞞實情，同時還向小余提出了一個讓她無法接受的要求—借精生子。

黃家釗提出希望小余能跟自己的弟弟生育子女。一開始，小余十分反對，自己從來也沒有聽過什么“借精生子”，但禁不住丈夫的反復勸說。終于，在丈夫的安排下，小余糊里糊涂地與小叔子黃家明有了性關系，不久小余果然順利懷孕了。

天有不測風雨，黃家釗的母親還沒抱上孫子，就被查出身患絕癥。為了救婆婆的命，小余變賣了婚后購買的大房子，但婆婆最終還是撒手人寰了。

臨終之際，母親跟黃家釗說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黃家明是丈夫與第三者所生之子，并非自己親生。之所以把黃家明留在黃家，是為了保住家庭的名譽。眼見自己即將離世，母親寫下遺囑，自己的所有遺產全部歸黃家釗所有。

這下，黃家釗終于明白為什么母親一直不喜歡弟弟，原來這個弟弟的存在就是母親最大的恥辱。母親死后，黃家釗也氣不過，就把黃家明轟出了自己家。

說來也巧，婆婆死后的第三天，小余就生下了一個男孩，起名叫多多。丈夫黃家釗卻突然反悔不肯接受這個孩子，還要求離婚。原來，黃家釗把母親得癌癥的原因全部歸咎于黃家明及他那個做第三者的母親，而自己的妻子竟然懷了母親仇人的孩子，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說到這里，小余抱緊了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問我：“王律師啊，現在黃家釗不肯為孩子負責，那孩子的未來可怎么辦啊？從法律上來說我孩子的父親到底應該是誰？我丈夫現在非要離婚，我也想明白了，像他這么不負責任的男人我也不愿意跟他繼續過了。不過，大房子我們已經給婆婆看病賣掉了，現在最值錢的財產恐怕就是黃家釗結婚前的那套小房子，他當時給我寫了字據把房子送給我，那么現在房子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法律分析】

我國法律是不認可“借精生子”的，在本案中，孩子的親生父親是黃家明，母親就是小余，這是不爭的事實。這一點小余、黃家釗、黃家明都心知肚明。

根據我國的法律規定，未成年人的父母對子女必須承擔撫養教育義務，也就是說小叔子黃家明必須與小余一起共同承擔孩子的日常生活開支。如果小叔子不履行撫養義務的話，小余可以替兒子多多起訴黃家明要求其給付撫養費。

至于黃家釗婚前房產是否屬于小余個人財產一事，根據我國《婚姻法》司法解釋三規定，夫妻約定將一方所有的房產贈與另一方，贈與方在贈與房產變更登記之前撤銷贈與，另一方請求判令繼續履行的，法院一般會按照合同法的規定認為贈與方可以行使任意撤銷權而不予支持。

也就是說如果小余的丈夫反悔的話，即使當時寫了贈與合同，但是之后并沒有及時過戶，也沒有對贈與協議進行及時公證，那么，黃家釗是可以行使任意撤銷權，把房子要回的。

了解了小余的遭遇，在同情她的同時也深深感受到了缺乏法律知識的可悲，但最終我還是決定接受她的委托，跟她的丈夫談判。因為孩子是無辜的，我要為這可憐、無辜的孩子盡力爭取權益。最終，兩人在我的調停之下協議離婚，丈夫給了小余15萬元補償。拿到錢的當天，小余對我說:“王律師，多虧你的幫助，有了這筆錢孩子的生活就有著落了。”

律師支招

王芳

全國律師協會民委婚姻法論壇副主任，北京市大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

1.“借精生子”要不得

在我國法律上是不承認“借精生子”一說的，很多女性糊里糊涂地接受了丈夫的建議，跟別人生下孩子。結果丈夫后悔了，“借精”爸爸也很可能找不到了。此時，媽媽就不得不獨自面對撫養孩子的困境，甚至會出現丈夫主張妻子婚內出軌，要求離婚的可能性，到時候妻子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2.過戶手續要及時辦理

在夫妻婚內贈與房產一事上，口頭承諾顯然是不夠的，需要有贈與合同作為法律約束。而為了最終順利實現房屋所有權手續的變更，最重要的部分還是夫妻兩人及時去做過戶登記，避免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