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高1.64米,體重40公斤,三圍80/50/80,長頭發,褐眼睛。在為時裝秀所寫的求職書中,奧爾加·科爾雅科娃這樣介紹自己。隨后,她把這個文件夾從西伯利亞托木斯克寄到莫斯科。
現在,奧爾加的夢想實現了。她來到首都,一位設計師給她化好了妝。她身穿一件黑色長裙,頭戴一頂毛皮帽子,頭發中用幾個夾子固定,一切準備妥當。很快,奧爾加手拿一只毛絨絨的白色小海豹,走向高臺。“它是我的吉祥物。”她笑著說。
另一個年輕女人穿著紅色晚禮服裙裝登上舞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但是這也不是一場普通的時裝秀:這個女人拄著拐杖,她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一條腿。奧爾加也不是健康人,她患有慢性肌肉萎縮癥,得坐在輪椅上接受觀眾對服裝的審視。
在只有強者、升職、金錢和成功至上的莫斯科,這是打破禁忌的做法。殘病者不屬于這個光鮮亮麗的大都市,更不用說崇尚無瑕疵之美的時尚界。在奧爾加展示服裝的時候,觀眾們拼命鼓掌,但是人群中也有驚慌失措、詫異不已的臉。“我們的意識仍然帶著蘇俄時期的烙印”,一份著名經濟報的一名記者這樣評價這場時裝秀,“認為殘疾人就應該待在他的小屋子里,盡量不出來擾人視線。”
“把傷殘者藏起來”的莫斯科
根據衛生部的數據,現在有1300萬殘疾人生活在莫斯科。77%有工作能力的殘疾人失業,而在德國這個比率是15%。直到今天,在世界上最富裕城市之一的莫斯科,公交車都還沒有為殘疾人提供上車輔助設施;今年四月,一家新開放的天文館禁止一群有自閉癥的孩子進入,因為“看到殘疾人,其他觀眾會不高興”; 最近,一位年輕的殘疾女士站上了法庭,因為國內航班不允許她登機;就在時裝秀的當天,一位27歲的輪椅人士還在馬路小報上向公眾傾訴:盡管已經預約,一家高檔餐館還是拒絕他入內用餐,因為他“會讓其他顧客倒胃口”。此類事情,不一而足。
“對待殘疾人的態度反映了政府對待社會中弱勢群體的態度。”反普京運動的輪椅人士、經濟學家艾莉娜·加西娜說,“盡管蘇聯成為歷史已經20年,我們仍然深受其影響。”
蘇聯時代總是宣稱“人處于一切的中心”,卻樂于把傷殘者藏起來。二戰后,250萬殘疾人從戰場回到家鄉。斯大林的繼任者尼基塔·赫魯曉夫認為戰爭傷殘者不符合勝利者的形象,因此他禁止乞丐和殘疾人出現在街道上。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時期,這個主題仍然是媒體不可觸碰的禁忌。直到1987年10月,在戈爾巴喬夫領導時期,傷殘者才第一次出現在電視中。那時候到西方旅行的俄羅斯人,為柏林和巴黎的殘疾人驚訝不已,因為他們在輪椅、地鐵電梯和導盲犬的協助下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鎮定自若,仿佛和正常人沒有什么差別。
“我想發展點新東西,試著讓世界變得更好。”
“我也能為我們的社會做點什么。”坐在輪椅上的奧爾加·科爾雅科娃在時裝秀中亮相后說,“而且,我希望自己看起來好好的,像所有女人一樣。”但是在她的家鄉托木斯克,很少有工作既是她喜歡的,又能照顧到她殘疾的身體。在莫斯科的舞臺上,她穿著一件帶袖子的襯衣,按下按鈕,袖子就可以取下來。“這樣我能自己穿上它。”奧爾加解釋。
“我們并不想為俄羅斯殘疾人的處境叫苦,而只是想告訴人們,哪些是我們力所能及的。”組織了這場國際時尚比賽的托比阿斯·萊斯納這樣說。他稱比賽為“Bes graniz”——“無國界”。
在展廳,兩位來自巴西的設計師向弱者中的弱者——失明的孩子們——展示他們的作品。這些時尚創作者在連衣裙上繡上童話人物圖案和盲語故事,這樣孩子們可以用手指感知它們。來自9個國家的14人評審團為這兩位巴西人授予了“特殊革新獎”。
萊斯納戴著樸實的眼鏡,穿著灰色夾克和白色襯衫。他是一個中產階級企業家,曾經在一家德國的跨國企業集團擔任外國經理15年,然后成立了一家軟件公司。他用賺得的錢資助了這個時裝秀,盡管他對時尚界知道得并不多。“我想發展點新東西”,萊斯納說,“試著讓世界變得更好。”
在他旁邊坐著伊拉娜。23歲的她來自俄羅斯南部的大都市伏爾加格勒,從兒時起就患有痙攣行動障礙。她身穿來自德國奧爾登堡的女青年設計師薇薇安·史綠特的作品:一件羊毛波列羅短上衣和一條兩邊設計得較短的裙子,這樣它不會卷進輪子里去,適合坐在輪椅中穿。
伊拉娜的榜樣是俄羅斯超級模特娜塔莉亞·福加諾娃,她的偉大夢想是作為模特出國。這個夢想已然不遙遠:美國加利福利亞州殘疾人代理專員來到莫斯科,希望2013年“‘無國界’時裝與飾配設計大獎賽”能在洛杉磯舉辦。
伊拉娜和這位來自奧爾登堡的設計師打手勢交流,她們專注的看著對方。俄羅斯女孩伊拉娜不會說外語,由于肌肉抽搐,她很難發聲。但是,她們有同樣的想法:這位德國設計師想在北德啟動一場殘疾人時尚秀,伊拉娜則想在伏爾加格勒。
[譯自德國《明鏡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