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小伙在斯洛文尼亞的婚禮

我的未婚妻成長在斯洛文尼亞境內(nèi)阿爾卑斯山上的一個小村莊。婚禮那天早晨，我和我的伴郎沿著彎曲的山路走向小山頂上一個巴洛克風(fēng)格的教堂，身后尾隨著100名賓客。在一個拐彎處，我被一條繩子擋住了去路(繩子兩端系在路兩邊的樹干上)。一群我從未見過的人，拿著看起來像中世紀時的工具——銹跡斑斑的長鋸、斧頭、舊鐮刀、木制的干草叉——兇神惡煞般地攔住了我，如果我要跟我的斯洛文尼亞新娘結(jié)婚，首先得經(jīng)過“男子漢考驗”。

斯洛文尼亞是個美麗的國家，位于威尼斯的東邊。維也納的南邊。這里有很多峭壁上的城堡、神秘的洞穴、瀑布和高山上的耕地，看起來好像是格林童話的背景。在前南斯拉夫巴爾干各國之中，斯洛文尼亞的經(jīng)濟和文化最發(fā)達，它未受巴爾干戰(zhàn)爭的傷害，在哈普斯堡王朝和拿破侖帝國時繁榮興旺，當(dāng)時人們稱它為伊利里亞。

悠久的傳統(tǒng)仍然在這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大山里存在，但其中一些比較“險惡”，聽說，婚前的告別上，曾有朋友把裸體的新郎綁在木質(zhì)的十字架上，往他的睪丸上抹辣椒醬。不需說，我沒敢邀請任何一個斯洛文尼亞人來參加我的告別單身聚會。但是婚禮那天早上我就不得不面對嚴酷的考驗了，當(dāng)?shù)厝朔Q這樣的考驗為“sranga”，讀作“斯蘭加”這個名稱讓人想起波希尼亞人部落的紋身儀式或出現(xiàn)鋸子的恐怖電影。

300年前，陌生人想要跟當(dāng)?shù)毓媚锝Y(jié)婚，必須證明他作為一個養(yǎng)家者的勇氣和能力。18世紀，在哈普斯堡皇宣統(tǒng)治下的這個偏僻的阿爾卑斯山小村莊，這個陌生人要證明他有能力當(dāng)一個樵夫。我必須承認，我的動手能力不是特別強，除了敲打電腦鍵盤，我的雙手會做的最出色的事情就是打電話訂咖啡。所以，當(dāng)我走到那些揮著長柄鐮刀的村民前面吋，我非常緊張。

實際上，我對斯洛文尼亞婚禮的體驗在大喜之日前一周就開始了。鄰居帶了一群人開著拖拉機，拉兩棵大松樹來。他們動手剝松樹皮，我也去幫忙(那可是我第一次剝樹皮，但不是最后一次)。把松樹皮剝干凈后，我們在車道旁邊挖了兩個洞，把光溜溜的松樹栽在車道的兩邊。在新娘家立起松樹也是斯洛文尼亞習(xí)俗之一。

婚禮那天，我在山路上被阻攔，100個賓客在路邊看熱鬧。六個結(jié)實的村民，穿著暗綠色的獵人裝。頭上不協(xié)調(diào)地插著花，兩臂交疊在胸前看我。在他們的背后，是我將要用到的考驗工具：斧頭、鐮刀、鋸子——對我而言，這不亞于叫我赴湯蹈火。

“斯蘭加”就像進入婚姻生活的預(yù)備考試。只是沒想到，都邁入數(shù)字時代了，考試居然還要揮斧頭。為什么不考文字處理、設(shè)計網(wǎng)頁，或偷稅漏稅這樣的技能呢?如果是這三種考試，我保證能順利過關(guān)。抱得美人歸。可現(xiàn)在面對斧頭和鐮刀，我的目標只能是確保在考試過程中身體的任何部位都不被砍掉。

我首先要做的是“zaga”(鋸)，在這一步中，我要跟我的伴郎——一名瘦削的西班牙律師配合，用生銹的鋸子將一塊大木頭分成兩半。為了考我們的觀察能力，那些村民是把鋸子倒著拿給我們的。我們或許不是最見多識廣的，但也不會無知到連應(yīng)該讓鋸齒向下都不知道。我們把鋸子翻過來，開始鋸木，村民們還要求鋸得要有韻律，其難度實在驚人。鋸子剛剛?cè)肽揪拖霃澢?跟婚姻生活的某個階段異曲同工)。村民們用白酒為我們潤滑，先在鋸子上倒，接著又往我們嘴里灌。

不論我在當(dāng)?shù)厝搜壑械谋憩F(xiàn)如何，我還是通過考試第一關(guān)了。第二關(guān)是“sekira”(用斧頭砍)。就是考我的斧頭功了。因為此時我動作的協(xié)調(diào)性只比一只喝醉的黑猩猩好一點點，村民和賓客們都擔(dān)心我在這關(guān)當(dāng)中會出事。斧頭放在村民們提前抬到路中間的一個大樹墩上，我的任務(wù)是把樹墩劈成兩半，過程中最好不要砍掉自己的肢體。我猛砍了五六下。那樹墩還是沒被劈成兩半。村民們決定對我格外開恩，雖然我沒有劈開那塊樹墩，他們也讓我前進了。如果非得讓我劈開不可，那婚禮得延期到周后。

一棵松樹倒下來，橫在路上，架在兩匹木馬上，我的下一個任務(wù)是剝這棵松樹的皮——還好，我在一星期前“立松樹”吋已經(jīng)練習(xí)過。剝樹皮才10分鐘，我已經(jīng)滿頭大汗，我的拉爾夫，勞倫襯衫開始濕了。但我不得不說，拉爾夫，勞倫襯衫設(shè)計得很好，動起來也很輕松和自由，穿著來剝松樹皮是最理想的。我的自信心大增，過了第三關(guān)，還有兩關(guān)要過。

大堆大堆的千草堆在路上，一輛搖晃的馬車旁邊。村民們遞給我一把木制的干草叉(二叉的)。一個村民跳進馬車里，不斷地把我叉進去的干草扔出來。我急了，一怒之下叉了堆干草拋在他的頭上。之后，我愣住了，害怕我的這個過度行為會使他用斧頭來砍我。還好，干草沿著他的身體散落下來時，他只是哈哈大笑。

終于，把所有的干草都弄到馬車里去了。接下來我要面對最后一項考驗：用鐵砧和鐵錘把一把鈍鐮刀弄鋒利。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挑戰(zhàn)，但之前我已經(jīng)“偷”到了妙法。幾周前，未婚妻家人的幾個朋友曾經(jīng)在一次燒烤時把我拉到一旁，告訴我磨鐮刀的“真經(jīng)”。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很好，揮起錘子擊打鐵砧上的鈍鐮刀。發(fā)出像波爾加舞曲那樣有節(jié)奏的聲音，不能算好聽，但在這個舉行婚禮的早上，至少可以說是難忘的。或許，我真地完全夠格當(dāng)一名斯洛文尼亞樵夫。

進教堂跟親愛的人成親之前，最后一步是巴蘭坦葉——即討價還價。我得從村民們手里買我的新娘——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因為我要用斯洛文尼亞語跟他們談判。

剛開始的時候，我不喜歡說買妻這個詞。買妻，聽起來好像要看郵購目錄，當(dāng)然，還要回答很棘手的問題。她到底值多少錢呢?12.99美元一磅？那是她的鄰居帶來的熏肉的價格。為自己親愛的妻子定價真是一件尷尬的事情，更離奇的是你得盡可能通過討價還價把價格降下來。

至少，我未來的妻子看起來并不在乎被當(dāng)成一件可交易的商品。所以，如果傳統(tǒng)要求我買妻，那么我只好照辦了。我的做法是，說服村民降價，在其過程中又不貶低妻子，免得回家后她要剝我的皮。

我和男儐相們最終確定了策略，一開始就堅定地說，我最多出300歐元，超過了我就不和新娘結(jié)婚。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我的進攻得到了想要的效果。一般來說。新郎會千方百計地找理由把價格講低，他們會說村里的道路不好，或是玉米地里飄出來的肥料味太臭，或者說農(nóng)民們總是瘋狂地大笑。我的策略在對手中間種下混亂的種子了。最后，我得到了他們的憐憫，付了我打算付的價錢——恰恰300歐元。另外，我額外給了他們12歐元，那是我在褲袋里找到的。這個價格不錯，我買到了我的愛妻(我算了一下，我只付了每磅2.36美元)。

討價還價結(jié)束，但在繼續(xù)前進之前，我得喝下一大碗我妻子的奶妍釀的杜松子酒(在今年村里舉行的口味比賽中可是獲第一名的)，這也讓我夠嗆。后來，我差不多是被別人扛進教堂的。經(jīng)過了斯蘭加考驗，有點醉，有點汗，身上有點鋸屑，婚禮可以進行了。

在現(xiàn)代，找到真愛和保持幸福婚姻才是最難的，相比之下，舉行婚禮是最容易的。人們只要去市政廳登記，或者開車去拉斯維加斯。那些必須經(jīng)過勇氣、騎士精神和力氣贏回新娘的時代已經(jīng)離我們遠去了。17世紀時英國的查理一世還未登基時，曾隱姓埋名，穿過土匪橫行的地區(qū)，去追求西班牙的公主，一路上他殺死牛頭怪，爬過有毒刺的地。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艱險。我不知道殺死牛頭怪有多難，但我感激最終把我當(dāng)成了他們中一員的村民們，感激我的妻子，讓我有機會通過力量和技藝證明我的愛。

很多人說他們愿意“為愛做一切事情”。當(dāng)我在阿爾卑斯山的山腰上，手里拿著一把被我弄鋒利的鐮刀，腳邊是剝完皮的松樹，我可以真切地說我愿意為愛做一切事情。

[譯自美國《沙龍》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