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類當下正處于極具競爭時代,生活常態是緊張、急迫、匆忙。令人措手不及、眼花繚亂的種種變化,使包括閱讀在內的精神生活,也愈加趨向“速度化”了。
比如,如今國人在讀書上,就確乎不同程度地存在著急躁表現。一些人讀書求快,希望用盡量少的時間把盡量多的信息吞到肚子里去,恨不能一口氣讀很多書,什么書都想在最短時間內讀完。可如此讀書效果并不好,要么僅僅記住了幾個故事情節,再就是對深刻觀點一知半解,甚或讀過以后什么都記不得了。
如今一些學校在教學生進行快閱讀。事實上,對多數人來講,所謂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絕對是難為之事。怕只有稀罕的名家、大師方能做到。而即便是名家、大師,也不見得都用一目十行之法讀書,反倒總會放慢速度,以靜心、凝神之功去讀書,乃至背書。章太炎對所讀之書,很多內容都可以背誦出來,有人以經書考他,他如數家珍,連哪一句出自哪本書哪一頁都絲毫不差;茅盾會背《紅樓夢》,鄭振鐸點回目,茅盾隨點隨背,背功可謂了得。錢鐘書早先曾讀過一本外國文學批評史著作,若干年后,有人隨便挑出幾段讓他背,沒想到錢鐘書面帶微笑,從容不迫,十分流利地背了出來。他們的背功哪里來?除了有好記性,還不全仗慢閱讀?看到名家、大師滿腹經綸、口若懸河,千萬別以為是一目十行的產物。那厚厚的一本本書,怎個“一目十行”就能搞定?
自然,會有人說,犯不上背書,到時查查不就行了。或許,一些東西可以不背,只要了解大概就行,就算什么沒記住也無大礙。但有些東西非背不可。畢竟,背過的東西,才是細嚼慢咽的東西,才是真正轉化為自我的東西。這些屬于自我的東西多了,便叫有學問,或有大學問。馮友蘭晚年失明以后,完全以口授方式“吐”出其所學,繼續完成了《中國哲學史新編》,他自己戲稱這叫“反芻”;陳寅恪55歲時失明,在以后20多年的學術生涯中,一直憑滿腹經綸傳業授課、口述著書立說,“反芻”同樣斐然。想想,假若他們肚里空空,沒有曾經慢閱讀的積累,怎能臻于這般境界。
慢閱讀,悠著點閱讀,細細地去閱讀一本好書,既能享受閱讀的愉悅和樂趣,更能真切地走入書中,和書里的人物、思想對話,將學問盡藏于胸,而不是隔著挺老遠,匆匆打個招呼即刻離去。有些學人讀書,讀到精彩處,往往情不自禁地會喊出聲來:“這是我的思想,這是我想說的,被他偷去了!”這樣的讀書,是真讀進去了。但這需要慢,而絕非快。
倡導悠著點讀書,沒有一概排斥快讀書的意思。事實上,對于有些休閑類的圖書,信手翻翻,草草一閱,未嘗不可,甚或必然,無需為其多用寶貴時光。但對于經典書籍,則非慢讀、精讀不可。須知,越經典之書越耐讀,且可以在不同時段讀出不同的味道與感受。像魯迅的經典之書,就值得細細咀嚼,越慢讀、精讀,越給人以新的啟迪,新的教益。而如此悠著點讀書,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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