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豐陷入洗錢門？

7月16日，美國參議院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發布一份長達330多頁的報告，指責匯豐銀行與墨西哥販毒集團、關聯恐怖組織的金融機構有業務往來，非法交易多達2.5萬筆，涉及金額約160億美元。第二天，美國參議院就匯豐銀行洗錢案舉行聽證會，英國匯豐銀行首席合規官戴維·巴格利在接受詢問時承認匯豐銀行所犯錯誤，并宣布因監管失誤引咎辭職，不過會暫時留任到交接期結束。

事件持續發酵，包括匯豐銀行北美區首席執行官艾琳·多爾納在內的匯豐銀行多名高管面臨巨大壓力，英國現任貿易大臣兼匯豐私人銀行業務董事長格林爵士也被牽扯進來，被要求接受英國議會質詢。此外，匯豐旗下的瑞士私人銀行近期被曝其英國客戶的逃稅總額達2億英鎊，英國稅務海關總署正在加緊調查。在全球銀行業被卷入操縱倫敦銀行間同業拆借利率丑聞案的當下，匯豐銀行也不幸中招，財務業績蒙上陰影，也加深了公眾對銀行業的關注和猜疑。

7月30日，匯豐控股發布上半年業績，盡管期內基準稅前盈利上升11%，卻不得不撥出巨額資產以應對美國監管部門開出的7億美元天價罰單，以及在英國違規銷售理財產品而需支付的13億美元，以致核心稅前盈利不升反跌。

“洗白”墨西哥毒販大量“黑錢”

匯豐銀行是英國最大的銀行，成立于1865年，在全球80個國家和地區有經營業務，其美國分行可列入全美十大銀行之列。匯豐銀行進入墨西哥市場是在2002年11月收購墨西哥第五大銀行比塔爾銀行開始，如今其在墨西哥擁有6家子公司，1000多個營業網點，超過800萬個銀行賬戶，還包括一些被美國財政部視為販毒資金“中轉站”的外匯兌換機構。

匯豐墨西哥分行是美元從墨西哥流向美國的重要中轉站，約占墨西哥所有美元交易的一半。匯豐墨西哥分行在開曼群島有一分支機構，擁有數萬個美元賬戶，2008年巔峰時期存款額達21億美元，但它沒有辦公場地，也沒有員工，數萬個賬戶中有15%甚至沒有任何客戶信息，這些“僵尸賬戶”為犯罪組織洗錢提供了便利。2007-2008年，匯豐墨西哥分行向美國分行轉移70億美元現金，其中部分可能屬于非法毒品交易收入。有媒體披露，墨西哥分行2008年一度利用汽車和直升機向美國運送近40億美元現金。墨西哥販毒集團控制著拉美毒品市場，其勢力擴展到包括美國在內的47個國家，墨西哥也成為僅次于阿富汗和緬甸的世界第三大鴉片來源地。美國每年有超過3500萬吸毒者吸食從海外輸入的大量毒品，其中七成毒品來自墨西哥。

匯豐銀行反洗錢部門前主管奧波爾多·巴羅佐離職前曾透露，墨西哥境內六到七成“黑錢”經匯豐銀行“洗白”。2007年7月，墨西哥華裔商人葉真理涉嫌販賣毒品在美國被捕，警方在其墨西哥城家中搜出2.05億美元現金，而他正是匯豐銀行的長期客戶。英國《金融時報》日前披露了國際毒販如何通過匯豐洗錢，洗錢過程具體分為三步：出售毒品，洗去資金的非法來源，然后把資金存到全球金融體系的某處。毒販們洗錢的方法層出不窮，比如通過預付的商品禮品卡漂白“黑錢”，或者用“黑錢”購買番茄、布料等大宗合法商品，然后將商品合法運送出境。7月25日，墨西哥金融監管部門全國銀行和政權委員會發布公報稱，匯豐墨西哥分行因未能阻止販毒集團通過該行賬戶洗錢，被罰款約2800萬美元，這是該機構開出的最大罰單。

匯豐銀行并非第一次違反美國反洗錢法規，過去10年曾兩次因反洗錢政策不力受到美國銀行監管機構點名，被責令整改。由于管理層不斷壓縮開支，匯豐合規部門根本無法監控自身系統內大量且在不斷增長的非法資金動向。而且匯豐銀行內部對反洗錢標準不一，其分支機構不僅缺乏有效的反洗錢體系，還默認匯豐美國分行與其他分支的反洗錢措施已經達標，因此調查也不徹底。美國參議院調查委員會負責人卡爾·萊文警告稱，匯豐內部“每一個角落都遭到長期污染”，如果匯豐未能整改，參議院將動議吊銷匯豐在美國的營業執照。對匯豐而言，在美國金融體系中一旦缺席，損失將是毀滅性的。

為恐怖組織融資

更令美國人震驚的是，匯豐銀行與恐怖組織有業務往來，涉及伊朗、敘利亞、古巴、蘇丹等被美國列入“制裁名單”的國家。美國財政部海外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規定，美國企業和個人禁止與美國“制裁名單”所列國家、實體或個人開展商業活動。“9·11”事件發生后，為了防止為恐怖分子提供資金支持，美國加大了對銀行轉賬的監管力度，包括正常的業務資金往來，超過一定的數額和頻率，銀行必須向國土安全局和財政部申報備案。此外銀行也有責任查清資金的去向，是否屬于正常的業務需要。

2004年，美國“9·11”獨立調查委員會認定沙特阿拉伯的拉吉哈銀行與恐怖組織關系密切，該行主要創辦人也是“基地”組織的早期捐款人，而匯豐銀行長期為拉吉哈銀行提供大量美元紙鈔，同時為沙特阿拉伯兌換機構“拉吉哈貿易”提供現金服務。2005年，匯豐銀行英國總部讓各個分支斷絕同拉吉哈銀行的業務往來，但僅過了4個月，在一名高管的游說下，總部讓各分支自行決定是否與拉吉哈銀行解除合作。2006年12月，拉哈吉銀行以取消所有業務合作為要挾，迫使匯豐美國分行不得不恢復業務往來，重新為其開設現金賬戶。2009年，匯豐銀行英國總部還授權匯豐香港分行為拉吉哈銀行開立賬戶，每月為其提供價值460萬美元的泰銖、盧比和港幣等非美元貨幣現鈔。至2010年匯豐退出現鈔業務，4年間匯豐共向拉吉哈銀行提供了10億美元現金。

2005年匯豐銀行內部通知禁止任何違反OFAC規定的美元交易，但允許職員以掉頭式交易進行直接撥付。接下來的3年間，違規交易多次闖關，匯豐美國分行處理了大量與蘇丹相關的美元交易。2005—2006年，匯豐美國分行曾借助美國摩根大通銀行的一個代理賬戶，向伊朗多個金融機構支付了近1800筆匯款。此外，涉嫌定期參與為伊朗提供金融服務的還有匯豐歐洲分行和匯豐中東分行。近日英國另一老牌的渣打銀行也被美國金融監管機構指控與伊朗進行交易，渣打銀行8月初予以否認，并表示于8月15日進行詳細說明。

匯豐銀行的風波劫

中國人特別是香港人對匯豐銀行有著特殊的感情。匯豐銀行最初名為香港上海匯理銀行，由蘇格蘭人托馬斯·薩瑟蘭德于1864年在香港發起，資本500萬港元。1865年3月香港上海匯理銀行在香港創立，總部位于香港中環皇后大道中1號沙宣洋行所持有的域多利大廈。1881年，其中文名稱改為香港上海匯豐銀行。匯豐，匯款豐裕之意，據說是華人買辦古應春經過測算筆畫吉兇之后提議的。匯豐銀行初期業務主要是為在華的外國企業提供融資和結算服務，它在世界各地建立分行擴展業務，不過發展重點仍在中國及亞太地區。20世紀初，匯豐成為遠東地區第一大銀行。

匯豐銀行歷史上曾經歷了數次風波，19世紀后期，紅頂商人胡雪巖曾和匯豐銀行合作借錢給左宗棠作為軍資，后來李鴻章得勢，胡雪巖被抄家，匯豐銀行這筆巨資也遭到損失；辛亥革命后，新政權將清政府所有債項取消，而身為清政府最大債權人的匯豐銀行難逃重創；二戰香港淪陷，日軍將匯豐香港銀行資產全部充軍餉，匯豐絕大部分業務被迫停頓，處境窘迫。20世紀50年代以來，匯豐銀行沒能逃脫每一次的全球性或亞洲的經濟危機，如1994年墨西哥等新興國家債務危機、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2001年阿根廷經濟危機、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盡管如此，匯豐銀行仍是世界上最賺錢的銀行之一，截至2008年的30多年中，僅在4次危機之年出現盈利倒退。此次匯豐銀行被指控涉嫌洗錢以及為恐怖組織提供金融服務，無疑是匯豐歷史上又一重大危機，匯豐銀行首席執行官歐智華形容這“對匯豐的每個人來說是可恥、尷尬和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