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優雅。利落短發,精致妝容,金絲眼鏡下總是一臉微笑。
她很嚴肅。批評隊員,眉頭緊鎖時令人心生敬畏。
井村雅代——61歲,來自日本的“花游教母”。
在2011年上海世游賽花游角逐中,二度接手中國隊教鞭的井村率領弟子收獲6銀1銅,創造歷史最佳戰績。一年后的倫敦,她將踏上執教生涯第8次奧運之旅,奪取獎牌是她定下的基本目標。
“我還差一枚奧運會金牌。不論明年是否可以拿到,我都將盡自己最大努力。對我而言,花游人生沒有終點。”
結緣花游,
歷經47載的執著堅守
大部分人認識井村,始于她帶領日本隊在連續6屆奧運會上攬下4銀7銅的佳績。事實上,那并非井村與“水上芭蕾”結緣的開端。
早在14歲那年,剛上中學一年級的井村作出一個重要決定——在浜寺游泳俱樂部里,她在游泳和花游之間選擇了后者。
19歲那年,井村得到自己的一項錦標——全國錦標賽團體冠軍。大學畢業成為中學老師后,24歲的井村又重溫全錦賽冠軍的滋味。不過,這也是她運動員生涯的終點。
退役后,井村想過遠離泳池,但來自浜寺游泳俱樂部的邀約讓她無從拒絕,畢竟她曾在此揮汗10年。“做教練的開始有些偶然,也為我打開了一扇窗。”她由此掀開人生最瑰麗的篇章。
1978年開始,井村正式成為日本花游隊教練。6年后的美國洛杉磯,她第一次站上奧運會的舞臺。弟子收獲單人和雙人項目兩枚銅牌,井村與花游運動在日本的關注度驟然提升。
從1984年到2004年,井村用20年時間為日本帶回總共11塊奧運獎牌。2001年,日本隊在世錦賽雙人項目上實現突破,為亞洲人贏得迄今為止唯一一枚世錦賽花游金牌。
離開日本,
引發兩場不同輿論風暴
執教生涯的分水嶺,出現在2006年9月。接到來自中國游泳協會的邀請,井村決定告別傾注26年心血的日本花游隊,到鄰國迎接新的挑戰。
井村沒有想到,自己的選擇,隨即引發日本體壇的一次“大地震”。在日本人眼中,井村轉投中國將對日本花游隊造成巨大的影響,因為她太了解日本花游的一切,而當時的中日兩隊又正是亞洲地區最大的競爭對手。“所有人都在質問我為什么要走?他們擔心日本花游的機密被泄漏。”
盡管幾乎引發一場“全民公憤”,甚至被貼上“賣國賊”、“叛徒”的標簽,但井村毅然來到了中國。“體育沒有國界,目標就是不斷進步、不斷挑戰自己。”
在井村的幫助下,中國花游隊水平突飛猛進——墨爾本世錦賽上取得兩項第四,隨后歷史性地實現奧運獎牌“零”的突破。這份近乎神奇的成績單,更加劇了日本人對井村的“仇恨”。
北京奧運會結束后,井村與中國隊和約期滿。她頂著一片罵聲回到日本。“那段日子,我不去理會外面的人說些什么。只是專注于經營自己的俱樂部。”
此后兩年,井村收到包括勁旅西班牙隊在內的多個國家伸出的“橄欖枝”。她沒有心動,只因在等待著來自祖國的邀請,但日本泳協對她態度冰冷。“既然如此,我再次選擇早已向我發出邀請的中國隊,他們的誠意打動了我。”
今年4月,井村來到中國,開始新一輪奧運周期的備戰。日本體壇再度掀起輿論風暴,不過,這次更多的是對日本泳協的批評。有人評價說:“井村的離開對日本花游來說損失是巨大的。”
“魔鬼訓練”,
堅持理所當然的嚴標準
在別人眼里,井村是一個敬業、認真,又極度追求完美的人。無論在日本還是中國,井村的執教方式,都被冠以“魔鬼”之名。在她自己看來,“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沒有嚴格標準,不可能有進步。高水平的較量,有時候就取決于那一兩個細微之處。”
剛來中國那會兒,井村難以忍受花游姑娘們的瘦弱,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增肥。“光有一雙美腿,力量根本達不到要求,這樣沒法做動作。”為了讓隊員集體增重,她規定飯量,親自盯著隊員們把飯吃完。
多吃還算是飽口福,日復一日的嚴格訓練讓所有隊員叫苦不迭。一個動作喊停幾十次,踢腿高度精確到厘米,這些都是常事。
“每天上午8點開始練,最晚練到過凌晨。每天保持在10小時以上的訓練量,做不好就會讓你一直練,直到符合她的要求為止。哪怕一個很細小的地方,她也絕不會放過。”
作為隊長,劉鷗在世游賽奪牌后大吐苦水,但她顯然清楚,這些艱苦付出正是她取得成績的基礎。“沒有她的嚴格要求,也不會有我們今天的成績。”
在井村手下,不少隊員曾因挨批哭過鼻子。這么多年里,她的“名言”總被提起:“如果哭能提高水平,我可以拼命替你們哭!”
對于自己的“魔鬼”形象,井村解釋說:“她們哭,是因為她們達不到要求,我就會反復追問為何不能改變自己?這樣算是嚴格嗎?”
其實,隊員練得辛苦,井村付出得更多。在池邊指揮,她常常喊啞了嗓子。“那是我的方式,容不得她們在練習中留下瑕疵。我無法做到悠哉地欣賞,而是要第一時間指出她們錯在哪里。”
井村的朋友宮泰子聽說了“魔鬼”稱呼,搖著頭說:“魔鬼?我覺得那不該叫魔鬼,魔鬼是在地獄的,而井村正帶著選手們奔向花游世界的天堂。”
鐘情故宮,
品味中國文化無窮魅力
場邊嚴肅的教練,不過只是井村的一個側面。生活中,她是朋友口中“搞笑的老太太”,是隊員眼中慈祥的長者,是與丈夫比拼廚藝的賢妻。
來到中國后,她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撲在了隊里。“要么在訓練,要么在思考,總是不自覺地就在考慮,怎么讓中國選手突破自己。”難得有點余暇,井村最享受的事情是一個人去故宮。“置身故宮,總是令我徹底放松,也能很好地品讀中國文化,感覺它的迷人。中日文化間的淵源很深,我總是試著去聯系比較它們,從中發現它們的無盡魅力。”
都說“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在花游比賽中,各支隊伍往往在選擇音樂時,有意融入本國元素。從《劍魂》、《黃河》到《鶴之舞》、《功夫》,中國花游隊同樣在編排中彰顯著一股濃濃的“中國風”。“這種‘中國風’,準確地說是指能夠被全世界接受的含有中國元素的音樂。”井村非常贊同將中國文化融入動作編排,卻也有自己一套度的衡量,“不能一味地追求表現中國文化。中國隊是與全世界的對手競爭,如果過于中國化,或許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憑借在花游界多年的執教經驗,井村摸透了怎樣的文化更適合表達。“全世界都承認,中國人和中國文化是非常了不起的。所以,首先要讓他們感受到這種了不起,更多地表現出中國文化中開朗積極、絢麗奪目的一面。”
追逐金牌,
為超越俄羅斯隊而努力
以6銀1銅的成績結束世游賽征程,中國花游隊的“中考”交出了一份不錯的答卷。可井村對于這樣的成績并不滿意:“追趕俄羅斯,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只能先逼近她們。”
超群的實力,讓俄羅斯在花游賽場呈現壟斷之勢。沒有人比井村更清楚,以中國隊的現狀,奧運會沖金并不現實。在言及自己的奧運目標時,她只是務實地表示:“要將獎牌換一種顏色。”
嘴上不說,井村心底的目標從未動搖過。“幫助中國隊進步是我的職責。奧運會上,中國隊將奉上讓全世界為之驚嘆的完美演出。”井村別有意味地表態:“世界上只有一支隊伍能夠戰勝俄羅斯隊,那就是中國隊。而我,也會一直追逐金牌,無論身在何方,我都會提醒自己,我還缺一枚奧運金牌。”
(趙啟正薦自《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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