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很糾結,事業和愛情都不順,閑來無事,我經常蹲在墻角曬著太陽看美女。
其實,看美女那是一種愜意。
太陽暖暖照著,耷拉著眼皮,袖著手,胡子拉碴,冷眼看街,紅塵滾滾,天下美女盡收眼底,談笑間,已閱盡美女千種風情。
“嘎!”一輛猩紅的奔馳跑車從我身邊劃過,刷,昨晚剛下過雨的路上泥水熱情萬丈地撲到我的舊褲子、舊上衣、舊皮鞋上,以及我年紀輕輕卻已滿面滄桑的臉上。
我總結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現在大多是美女開靚車,好像只有美女才配開靚車,只有美女才配開那種很拉風的車,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出來混,是要靠長相的,這,似乎是個千真萬確、顛撲不破的真理。
車門開了,超炫的長筒靴,緊身的打底褲,最流行的皮草,曼妙的身材,漂亮的臉蛋,優雅的披肩發,真是個大美女,剎那間,不,也就是0.01秒,我就義無反顧地、不顧一切地愛上了她。
可,愛也就是僅僅能深藏在心底。愛她在心,口千萬不能開,自己一個窮小學教員,一事無成,一把年紀,一貧如洗,每月就那幾張可憐兮兮的大團結,恐怕連美女開拉風車一天的汽油錢都不夠。“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連人家開拉風車的油都買不起,還想和人家拉手談朋友,別做夢吃星星———凈想美事了,門都沒有,一念及此,悲從心來,唉,人生最大的傷心莫過于此。
一打聽,美女叫季小美,一家大企業辦公室做文案,在單位是那種千人追萬人迷的角兒。工作出色,單位領導滿意,逢節假日,人家還客串主持些企業晚會、慶典什么的。其實,應該如此,美女不出場,美女不露臉,難道讓哪個丑八怪來惡心大家嗎?笑話!美女就是用來欣賞的,要不資源就浪費了。
鮮艷的花兒蜂兒多,這話真有道理,確切地說是蒼蠅多,小美身邊總是走馬燈似的圍著各色人等,追的人多,傳聞也多,這也難怪,誰讓人家漂亮呢,有點傳聞,這很正常,沒有,才奇怪。
先是說,小美和企業趙副總公子好上了,倆人愛得死去活來,后來又聽說和王局長家的海龜公子處上了,倆人好的活來死去,又然后……反正,傳聞多,版本多,一波又一波,波波不平。
“包打聽”老兄說小美家在臨市一個煤資源富庶的地區,父親是個煤窯大老板,家里珍珠如土金如鐵,資財無數,視小美如掌上明珠。
唉,小小年紀,漂亮也就漂亮了,可偏偏,有錢;有錢也就有錢了,可偏偏,又有才,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于是,我愈發糾結,想啊,想啊,腦袋都疼了。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已調到美女所在那家大企業辦公室的我坐在辦公桌前,正文如泉涌地為領導寫慷慨激昂的講話稿,行文一瀉千里,可,一個瘦小骨干的老頭縮頭縮腦,探出了頭,又縮回去,縮回去,又探出了頭,如此三番,思路沒了,流水斷了,我很生氣,大喊一聲:“干什么呢?”
老頭喏喏探出頭,走過來:“俺,找人!”
“找誰?”“找俺妮。”“你妮是誰?”“俺妮叫季小美。她交待俺不叫俺找,可……”
什么什么?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大驚失色,小美父親不是煤窯大老板嗎?
下班時,正收拾東西,窗外有人低聲說話:“誰叫你來找我的,錢不是打回去了嗎,快回家吧。可多人哩,讓人看到。”“你娘想你了。她快不行了,說很想你。”“行了行了,快走吧!”探出腦袋,正是小美。
兩年后的一個清晨,我慵懶地坐在寬松的轉椅上,寬大的辦公桌茶杯子里的新沖的碧螺春葉片漂起來又落下。
咚咚,敲門進來的正是季小美,她低著頭,聲音更低:“主任,我的休假單,您簽了吧?”看著季小美憔悴的身材蒼白的臉,我想說什么,又打住了,揚揚手拿起了筆。
走出辦公室,走廊的人紛紛向我打招呼,低著頭走在前面的季小美側身快速走過走廊,推開大門走了出去。一陣風吹過,日漸瘦削的季小美步履蹣跚地消失在冷冷的寒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