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陰雨令人宅居頹喪,之前偶爾的一點小晴天,那種復蘇回溫的氣息,把人內心的春意喚醒,于是蠢蠢欲動地想要在春天里犯一次賤。
果然等來滿滿當當的好晴天,生物鐘都比平時偷偷調早了些,那股賤勁兒從腳板底直竄上來:嗯,說什么也得去外頭跑一趟了。說實話,這些天,我一直像少女思春一樣強烈地意淫這個春天里的山水花樹。對一時一季的春天懷有如此之大的愛意,越活越接近一株植物,我喜歡。
清晨的公交中途遇堵,司機于是應景地罵了兩句,像訓自家孩子似的,我捧著一本青綠色的美食書蹺起二郎腿坐在后排,特享受這種純正的南京腔。李白同學說“笑而不答心自閑”,是啊是啊。
我想我要找的其實就是心中早就認定的那種“春天的感覺”,我像父母期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期待這個姍姍來遲的春天。在南藝校園的一座小山丘上,過了那個令人稍稍疑惑的叫“滄浪亭”的門,頭頂馬上有一群漂亮的鳥尖叫開來,東西亂竄,嫉妒心泛濫,像是在訓我,怎么可以闖進它們的地盤。我的斗性被激上來,準備給它們兩個白眼,結果看到兩只藍得特別好看的情侶鳥,色心與愛憐之心立馬泛上,作罷作罷。
邂逅一片小樹林,林中有小蛇般光滑的小路,間或兩三棵棕櫚樹,離披的綠葉泛起琥珀色的陽光,感覺特棒。一排枝葉緊實飽滿的樹正好無所遮攔地暴露在陽光下,我從旁走過,一片亮綠,很有種儀式感,令人愉悅。近處有一男子在跟情人甜蜜地通話,遠觀整片場子,如同一只站在林蔭枝頭的靜謐的鳥,陽光間或從密林的空隙透下來,于是形成三三兩兩亮滑的光斑,整片林中寂無人聲,只有麻雀子在賤賤地嘰喳,這一切儼然東坡《記承天寺夜游》里“庭下如積水空明”的白天版。
石頭城公園入口處的橡膠體育場上人氣好旺,惹得我只好趁扔蘋果核時進去悠兩圈。滿場的器材滿場的娃,我最喜歡一個粉紅的小丫頭,小小的在那塊,特別惹人疼,讓我喜歡得都不敢去接近,只好在一邊悶騷著。結果那天在公園附近我來來回回三次碰到她奶奶背著她,太有緣了,哎。后來又去逗了只狗,那條金黃大犬蓬松地趴在地上曬太陽,跟在海灘上享受日光浴似的,確實挺惹人的,于是我賤勁兒泛上,走上前去就撫摸人家。主人說這是一條養了11年的狐貍犬,昨晚剛洗過澡。
坐到秦淮河邊的凳子上看書,用手機聽歌,翻到凱倫·安的《RightNowRightHere》,右腿一蹺,好有快感。多謝作者文字寫得輕靈活潑,如此閑閑地看下去幾頁,讓半疲勞狀態的人讀下去毫不吃力。過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忽然涌上一股由衷的感恩,好久沒有曬太陽曬得這么舒服了,在這之前,我幾乎忘了這世上還有一種美味叫“曬太陽”。
沿著秦淮河走了一段,清甜的水草氣息令人愉快,雖已不是第一次在秦淮河邊走,但心里還是泛起那種微妙的激動,就像見到了心儀很久的物事,心里總得發生點兒化學反應。凱倫·安的歌聲很對我胃口,有幾個瞬間我甚至會以為那就是我唱的,那種略微沙啞又不失甜美的歌聲,宛如小女孩淡淡的慵懶,讓我想起自己小時候第一次登臺唱歌時的情景。
直覺告訴我快到鬼臉城了,走著走著,果然到了。或者說今天我就是沖著鬼臉城來的,潛意識里想要站到鬼臉面前,再跟它做個鬼臉。鬼臉面前的湖水清綠,很勾人,不少老頭坐在對岸打牌,老太則對坐拉呱,我被那湖水勾上前去,拿出相機來拍拍拍,順理成章地就坐到水邊的石頭上,清新的水氣撲面而來。托著下巴與鬼臉深情對視,大片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將我舔舐,全身的筋骨都松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