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有益健康

野田佳彥來北京了，中日領導人一定談了許多大事，已公開披露的是日本可能會購入相當于一百億美元規模、以人民幣計價的中國國債。對日本來說，這是它的外儲多元化戰略舉措之一；對中國來說，這是人民幣首次成為發達國家的儲備貨幣，是個挺大的事……

莫談大事，我關心野田的一件小事。野田在2011年8月底日本民主黨黨首選舉前有個演講，提到自己艱苦奮斗成為議員的故事，自嘲道：“我長得就像泥鰍……雖然無法像漂亮的金魚那樣，但泥鰍也有泥鰍的本事。”

這要在中國，官員斷不能這等自殘。這不僅是給自己形象抹黑的衛生毛病，而且是關乎一個人政治生命的大忌：如果說一個中國官員像泥鰍，那意味著此人沒有政治原則，甚至道德有問題，比如腐敗，但卻屢屢被他滑脫了，像泥鰍。

野田一定是聽到了中國這邊的反應，于是趕緊在10月公開了家庭財產，總額為一千七百七十四萬日元，合一百四十六萬元人民幣，是自1984年日本實施內閣成員財產申報制度以來的最窮首相。

正在野田撇清自己的時候，中國這邊揪出了一個貪官——北京三九汽車實業有限公司原董事長王觀超。王被審定貪污公款兩千六百二十九萬余元，挪用公款四百萬元，被判死緩兩年。

在炫目翻花的資本市場財技中，王觀超的手法實在一般，小兒科。他擔任國企三九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另外實際控制著七家企業，不斷把三九公司的資金及業務注入這些企業，把國資轉給了自家。

檢方發現，王觀超在2001年寫過這樣一段話：“多成立幾家公司，用公款在里面玩，賺了歸自己，虧損由國家承擔，大家都是這么做的。”

是什么使得王觀超以及“大家”如此膽大包天？或者說，如此蔑視國企監管者的智商？手段還是有的。比如，利益均沾打包作案，王觀超將領導班子拉下水，互相牽制，互相要挾，順水撈油。

在剛剛發生的山西焦煤集團董事長白培中家中被盜事件中，又一次出現了蔑視監管者智商的現象。

兩名供職在白家所在小區的保安，經常看到有人給白總送沉甸甸的禮，認定白家必藏有許多值錢之物，這種巨貪，就是被打劫了也不敢報案，報了案監管者也不會相信，于是趁白培中女人一人在家時入室打劫，隨后開著白家的奧迪車揚長而去，連車牌都不換。白家女人想想覺得窩囊，憑什么丟了那許多銀子，但她也沒高看監管者的智商，上報了個三百萬的損失，一來讓警方值得立案，二來出口惡氣。

這幾位都自視甚高，但另有高手在民間。11月24日，山西前媒體人高勤榮在微博上爆料稱：白培中“其妻報案謊稱被搶三百萬。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后，（證實被盜錢財物品）總價值卻近五千萬元，其中：人民幣六百萬元，港幣一百萬元，美元二十七萬，歐元三百萬。金條七八公斤，另外還有名表、鉆戒、項鏈等名貴奢侈品。”能如此詳盡地列出清單，當然是高手。

此時，有關方面卻保持沉默，“不辟謠，不接受采訪”。有人諷刺他們沒有借此自我表揚破案有功。何必那么刻薄？說實在的，有關方面還是有進步的，這一回他們沒有蔑視公眾的智商，否則，是可以請高勤榮自我檢討其惡意誹謗的，甚至可以不跨省就抓到人。

這回高人不僅是在民間，還在內部。一位“警務人員” 講述了他向媒體爆料的原因：事發后，領導下了封口令，辦案民警看著追繳回來的巨額財產，看著白培中四百平方米的豪宅中到處堆滿名人字畫、各種名貴飾品，稱這樣的貪官早該曝光了。

注意，這里有兩個“大家”。一個是王觀超所說“大家都是這么做的”；如果監管者難透過迷霧看清本質，還有另一個“大家”，民間和內部都有。我一直以為，真正的大家是自知的，如果明白自己沒有掩飾的天賦，最好的辦法是赤裸相對。野田的財產申報就有這么點意思。

奧巴馬也有這么點意思。10月31日奧巴馬公布了自己的體檢報告，說自己身體倍兒棒，睡覺倍兒香。報告說，奧巴馬有五個特點：不抽煙，體力充沛，膳食結構合理，體重恰到好處，偶爾飲飲小酒。

奧巴馬公布體檢報告，背后必有重大政治意義。這我不關心，我只贊同小酒有益健康。

【原載2011年12月28日《中國青年報·世說新語》】

插圖∕財產公開∕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