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北京插畫師王云飛稱:湖南衛視跨年演唱會盜用其五幅作品。負責該晚會視覺效果的導演彭宥綸就此回應,稱盜圖與湖南衛視和天娛傳媒無關,正與作者商討賠償事宜。
耐人尋味的是彭宥綸的回應:“親愛的王云飛同學,當時看到你的作品風格就非常喜歡,所以將你的作品元素提取,放入我們使用的虛擬系統……如有侵犯你權利的地方,在此表示非常抱歉,并愿意付費。其實不用太著急,因為對一場演唱會來說,核心是藝人、是節目、是音樂。把那個場景去掉,我們晚會依然會是收視率第一的節目……如果我的作品在這樣一個萬眾矚目的時刻,被使用在這些優秀藝人的身上,我只會覺得非常榮幸。你千萬不要學某些國內設計師,既沒有眼界又格局保守。”
這是2012年開年最無厘頭的一件事:你的作品被人家盜用了,一聲“謝謝”都沒有,回頭還被人家結結實實教訓了一頓。這不僅是王云飛個人的郁悶,更是知識產權保護的吊詭現實。盡管在權衡之后,當事方做出了“公開道歉聲明”,但措辭上只承認“借用”,而不是盜用。這就如同被抄襲的學術論文,其實也不叫抄襲,美其名曰“過度引用”。這樣的道歉能有幾分誠意?
彭宥綸的回應很“藝術”,直譯下來,無非三個層次:一是你的畫我是用了,但叫“元素提取”,我不覺得是侵權,但如果你要錢也可以;二是別覺得你的畫有多了不起,不過是舞臺的布景而已,沒它歌照唱、舞照跳;三是用了你的畫,別委屈而要“榮幸”,不然就是“沒有眼界和格局保守”。這口氣,要不是心理承受能力超強的人,可能足足被噎死。
是非曲直,自有法律去費心,但插畫師的遭逢很是耐人尋味。插畫師是靠畫吃飯的,如果每幅畫都這么“被榮幸”,那么他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而如果插畫師的日子連柴米油鹽都成了難題,恐怕也不會畫出優雅飄逸的作品。你愛不愛看插畫是一回事,但認不認同這個基本邏輯就是另一回事了。畫畫的如此,搞音樂的呢?在“流行音樂已死”的年代,誰能說鋪天蓋地的盜版不是好歌的“命運終結者”呢?再推而廣之,文化、藝術、創意產業……估計都是差不多的命運。
2011年,我們反思諾貝爾獎之后,又反思喬布斯。不少網友漸次體悟出一個道理:沒有完備的知識產權保護,一定不會有喬布斯的榮耀。試想,如果他的Itunes萌芽在我們身邊,在那些擁有龐大用戶網站的面前能逃過被抄襲剽竊的命運嗎?總之,它會死得很“榮幸”。今天,如果我們不能善待一幅原創插畫,明天,就鼓勵了“誰創新誰倒霉”的惡性邏輯。
當不尊重知識產權的“格局”成了潛規則,當被侵權也“榮幸”成了唯一選擇,創新反而成了最沒搞頭的笨活兒,那可真是一件萬分不幸的事。
【“雜文專版擷英”欄目作品選自2011年12月26日、12月15日、2012年1月5日《工人日報》】
插圖∕追捕∕李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