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其實就是一種“假裝的藝術”,你明明知道電影里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打打殺殺,都是編劇、導演虛構的、演員做的戲,可你還是喜歡,還是會感動。
在一個講究包裝的時代里,我個人倒是不情愿將“會裝”“能裝”這類詞歸入“反諷”一列。相反,高超的包裝,甚至是一種藝術。電影其實就是一種“假裝的藝術”,你明明知道電影里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打打殺殺,都是編劇、導演虛構的、演員做的戲,可你還是喜歡,還是會感動。其中原因就在于“假裝”一旦成為藝術,你就不會在意假裝的真實性問題了,藝術的“真實”比現實的“真實”更可愛。不少學者、作家的“會裝”技藝,往往并不輸于演員。比如李敖就把自己包裝成了大師和“民主斗士”。
那么回到正題,說一說鼐康兄的新著《好電影是對靈魂的觸摸》。影視研究,本來就是此兄的正差兒、本功兒,所以這些年來他對電影,特別是中國電影發表過許多不同俗眾的真知灼見。書中他提到的影片,有個別確也是我所喜歡的,比如《鋼的琴》《讓子彈飛》等。我的喜歡,只是停留在喜歡的層面,看過之后幾未再有什么特別的心得,而鼐康卻不僅從專業的角度直指藝術缺陷所在,而且對影片所表現的時代風云、人性世界均有所探究。當然,我知道他雖供職于專業研究機構,卻一向對論文范式的所謂“學術研究”并不十分“感冒”,相反對于我們身邊每天發生的藝術、文化和生活事件,卻充滿了無限的興趣。這恐怕也是鼐康吸引青年人,并獲邀撰寫文化批評專欄的優勢所在。所以,書中另外一部分重要內容便是他的文化時評,從城市改造到慈善募捐,到小說創作,再到娛樂圈,林林總總,無不入了此兄的法眼,諷刺一番、評點一番,當然也有小小地表示“欣賞”一番的。
由此我聯想到民國時代的一些學者,雖然執教于象牙塔的大學校園,可是樂于到民間、市井中去找尋、發現自己的研究課題。1934年7月14日劉半農教授病逝前夕,他曾經到綏遠、寧夏、山西、河北等地區親自作歌謠的田野調查,搜集了許多珍貴的民謠資料。也更有晏陽初、梁漱溟等學者,干脆親身投入到中國的鄉村建設運動中去,直至今天仍然讓我們欽佩之至。說來歸去,如果你的學問、著述,缺乏對現實世界的關照,絲毫不能對學問圈之外普羅大眾的所思所想所惑有所觸動,這樣的學問和著述的價值或許是要打折扣的。這僅僅是個人的看法。以我的了解,鼐康這些年所做的著述、研究和文字,幾乎很少關注玄而空的所謂形而上的理論問題,他也不太擅長宏大敘事,論之所及大部分都是有關電影、文化和生活中折射的小問題、平常故事。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喜歡鼐康兄著述文字中散發的市井氣或者說平民氣息。我相信,細心的讀者會體驗得到。
鼐康在書自序中承認自己在做學問、著述的時候,也曾經想扮一下高雅之士以顯出“學術分量”來,用他的話說是“裝大尾巴狼”。上面說過,盡管我也不反對甚至擁護某種藝術的“裝”,可惜鼐康實在不是一個太“會裝”的人,從以往他出版的《野調無腔:中國影視文化的另類批評》,到今天的這本《好電影是對靈魂的觸摸》,基本上還是以他的真面目示人,雖偶有偽裝,但一捅就破了。沒有裝好更好,反正寫文章、拍電影目的都想是觸摸人的靈魂,只要真觸、真摸了,不是更滿足嗎?玩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