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日漢雙語圖書編輯中常遇到的幾個問題

[摘要]本文作者以多年的經驗總結了日漢雙語圖書編輯中常遇到的幾個問題，包括日語中的省略問題和語序、語態的轉換問題、敬語問題、“日式漢語”問題，以及段落格式、標點問題等幾個部分。希望經驗總結對該領域的編輯工作能起到一定的拋磚引玉的作用。

[關鍵詞]日漢雙語 編輯 翻譯

有人曾用“同文同種”一詞來形容中日兩國的關系，我覺得這種形容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但如果因此便認為日語中有漢字，不學也能大體看明白，那就大錯特錯了。先不說令初學者大為頭疼的平假名、片假名，就算是漢字，有很多也是與漢語中的意思大相徑庭。比如「手紙」在日語中可不是指“手紙”，而是“信”的意思；「皮肉」是皮還是肉？都不是，在日語中是“諷刺”的意思；而「勉強」在日語中的意思則是“學習”，這倒是道出了一部分不愛學習者的心聲。類似這樣的字同義不同的日語漢字，譯者和編輯都不可望文生義，否則將笑話百出。

很多人說學日語是“笑著進去，哭著出來”，也就是剛開始學的時候覺得挺簡單，后來發現越學越難，我覺得這句話有一定道理。其實，正因為日語中也有漢字，所以一些作者和譯者在翻譯時更容易受日語的影響，掉入日語的“陷阱”。而且日語中的敬語也是特別復雜，繞來繞去的，一不小心就如墜“云里霧中”。這就需要我們編輯格外注意，為作者和譯者把好關。下面就舉幾個筆者在日漢雙語圖書編輯中經常遇到的問題。

一、日語中的省略問題

日語中經常出現省略，舉一句最簡單的語句“我愛你”，在日語中就是「愛してる」，直譯過來只有“愛”，沒有“我”，也沒有“你”。 因為日本人強調集體，不提倡強調自我，所以說話時總是省略「私」（我）；而他們認為說話時直指對方「あなた」（你）也是不禮貌的，所以也總是省略。

其實日語中不但人稱代詞經常省略，很多時候說話也是只說一半，經常會讓不太了解日本文化的日語學習者一時反應不過來對方的意思。比如，想請對方幫忙時會說「お忙しいところですが……」（翻譯過來就是“您這么忙，我還……”）；拒絕對方時會說「明日はちょっと……」（翻譯過來就是“明天有點兒……”）。這些省略可以將自己不好講或不愿意講的話巧妙地“移交”給對方，這樣省略看似模糊，其實了解日本文化的人立刻就能明白后面省略的意思，而說話的人也不會因為把意思挑明而有壓力。

另外，說起日語中的省略，不能不提的就是「どうも」一詞，它可以說是日語中省略現象的一個典型的例子。有人說「どうも」是最具曖昧意思的一個詞，有的西方人甚至與日本人開玩笑說：“會了這個詞日語就不用學了。”因為它根據場合的不同，有“實在”“似乎”“怎么也”“對不起”“謝謝”等很多意思，有時甚至只是見面時的一種寒暄，因此這個詞可以說是一個“萬能詞”。在不同的場合，雙方都明白「どうも」后面省略的內容，既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東西，就沒有必要清楚地講明白。

日語為什么會有這一特點呢？這是因為日本是單一民族國家，作為島國又相對狹小封閉，人們能比較容易相互理解，對周圍的事物也相對熟悉，所以，自古日本人便形成了敏銳的洞察力和敏捷的理解力，擅長“以心傳心”，體現在語言上就是經常出現省略現象。而中國地大物博，五十六個民族各有各的語言，各有各的文化，什么事情若是不說清楚，很容易產生歧義和誤解。這就需要編輯在修改時根據中日不同的文化特點，適當地進行補充或省略，使行文更加流暢、自然。

二、語序、語態的轉換問題

任何一種語言都有語序和語態的問題，如在科技英語中，動詞應用最廣的是被動態；在俄語中，語序相當自由，“我吃飯”從單詞的排序上甚至可說成“飯吃我”，它是通過“動詞變位”“名詞變格”等手段來確定主、謂、賓的邏輯關系而使句子不會產生歧義。

日語屬于阿爾泰語系，謂語在主語和賓語的后面，這一點與漢語不同。筆者在編校書稿時經常會遇到一些譯者受日語的影響，將漢語的語序弄反。比如筆者在責編的《日本商務禮儀達人》一書中有一句話「用件を明白かつ簡潔にまとめましょう」，譯者譯成了“事情要簡潔明確地概括”，當時乍一看好像沒什么問題，但是筆者在編加時按照漢語的習慣將這句話修改成了“要簡明地概括事情”。

從語態來看，漢語和日語在習慣上也有一些不同，比如「友達に來られて、宿題ができなかった」這句話，直譯過來就是“被朋友來了，我作業都沒完成”，用的是日語中所謂的“受害被動句”，但這不符合漢語習慣，筆者在編加時將這句話修改成“由于朋友來了，我作業都沒完成”。再比如筆者責編的另一本書《日語專業四級考試真題與精講》中有一句日語，作者直譯成了被動句“她還沒有被老師介紹在美國的經歷”，按照漢語的習慣筆者將其改成了主動句“老師還沒有介紹她在美國的經歷”。這些看起來雖然都是很簡單的句子，也是很小的改動，但如果編輯一不留神，就會和作者一起掉進日語的“陷阱”，寫出“日式漢語”了。

三、敬語問題

日本古代深受中國的儒學影響，儒學講究的是 “長幼尊卑”“內外有別”，如尊稱對方的兒子為“令郞”，而謙稱自己的兒子為“犬子”，這些在日語中也能找到相對應的詞，有的甚至比漢語中分得更細。敬語是日語中比較難掌握的，就連日本人自己有時都會用錯。日語中的敬語分成“尊敬語”“自謙語”“鄭重語”等很多類型，有的是通過抬高對方來表示尊敬，有的是通過降低自己來表示尊敬。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比如要跟客戶說“稍后給您打電話”，用日語就是「後ほどお電話させていただきます」，直譯過來就是“稍后請求您能讓我給您打電話”，用了兩個表示使役的動詞，繞了一圈又繞回來了，不太熟悉敬語的人有時就會被繞暈，不明白到底是誰給誰打電話了。

其實日語中的敬語遠不僅如此，同樣一句話對家里人和對外人的說法不一樣，對朋友和對上司的說法又不一樣。同樣是談到上司，當與上司談話時要用敬語，而當客戶在場的時候，對自己的上司則不能用敬語，因為上司與自己都屬于“我方”，談“我方”時要自謙，而對客戶要用敬語。所以同樣一句日語，根據場合不同，可能會有很多種說法，這也許就是大家說的日語是“笑著進去，哭著出來”的原因吧。

日本人自古就有著很強的尊卑觀念和親疏觀念，這些觀念在語言中自然也有所體現，并形成了大量的約定俗成的說法。而中國人由于在觀念上與日本人有不同之處，所以有些敬語對于中國人來講只能從形式上死記硬背，而不能靈活運用。這就需要我們編輯在編校稿件時遇到敬語問題要多留神，避免出現弄巧成拙的敬語。

四、“日式漢語”問題

筆者在編校稿件時經常會遇到一些“日式漢語”，比如「直屬上級」被翻譯成了“直屬上司”，應該改成“頂頭上司”。還有一本書里有這樣一句日語：「企業が資金を調達するためのコストは、他人資本による調達と自己資本による調達に大別される」，被錯誤翻譯為“企業籌措資金的成本因他人資本和自我資本的不同而大不一樣”，其實“他人資本”應該改成“借入資金”，借入資金主要包括銀行借款、發行債券等；而“自己資本”應該改成“自有資金”。

之所以會有這些“日式漢語”出現，一是因為日語中也有漢字，一些作者不容易擺脫漢語的影響；二是因為中日文化既有相似的地方，又不完全一樣，這也在一定的程度上束縛了作者的思路。

要想避免這類問題出現，作為編輯，我們平時就要注意提高自己的漢語功底，多讀一些名家的著作，同時在編輯稿件時不能“望文生義”，有時甚至可以暫時不看日文，只看中文是否通順，這樣可能更容易看出問題。

五、段落格式、標點問題

漢語中每個段落開頭空兩格，但日語中段落開頭空一格，在中日文混排的稿件中經常有空錯格的情況發生，另外在標點符號的寫法與應用上也有很大的不同。如日語的“：”和漢語的“：”兩個點的位置略有不同。還有單雙引號的寫法和位置也與漢語不同：漢語中的單雙引號標記為‘’與“”，而日語中標記為「」與『』；用法也有些差異，漢語中‘’要放在“”的里面，而日語正相反，雙引號『』要放在單引號「」的里面。這些差異有些作者并不太注意，但作為編輯，我們要按照標準進行修改。

其實，日語中的標點相對隨意，如漢語中的逗號和頓號，在日語中都用“、”表示，這在我們看來似乎有些混亂。還有些作者機械地將日語中的“、”“。”變成漢語中的“，”“。”。比如筆者責編的《新日語能力考試考前突破》中有一句「彼、最近、體を壊してお酒はやめているんだ」，如果完全遵照日語的標點就成了“他，最近，身體不太好戒酒了”。雖然這是句口語，但也不符合漢語習慣，筆者將其改成“他最近身體不太好，戒酒了”。而且日語中每個小短句后面都用“。”，如果生搬硬套過來，就會造成漢語被斷得零零散散，讓讀者不知所云。所以編輯在修改日漢雙語稿件時一定要按照漢語的習慣重新選擇標點，不能太機械式的替換。

以上是筆者在日漢雙語編輯工作中經常遇到的幾個問題，其實只要平時多積累，多注意中日文化和語言等方面的比較，編校稿件時注意轉換思路，很多問題都可以迎刄而解。特別是一些有文學色彩的句子，修改時更須格外留神，不但要“達意”，更要“傳神”，常常是“一詞之立、旬月躊躇”。翻譯講究“信、達、雅”，但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還需要作者、譯者和編輯的共同努力。

（作者單位：外語與教學研究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