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教輔維權現象的反思

［摘要］教輔出版利潤豐厚，各出版機構爭相出版導致教輔亂象。教輔維權可平衡出版市場格局，但不能止于授權出版。事實證明，教輔維權解決不了教輔亂象。維護正常的出版秩序，提高教輔質量，需要國家相關管理部門、教輔編寫隊伍及各出版單位的多方努力。

［關鍵詞］教輔 教輔維權 出版秩序

教輔，作為正式出版物，是由全國正規出版社出版、正規發行渠道發行的助學類圖書和資料。全國近600家出版機構中，約有90%的出版社出版各類教輔。據不完全統計，中國的教材教輔圖書總碼洋占整個出版碼洋的70%。面對如此誘人的數字比例，自20世紀90年代始，各出版機構使出渾身解數，你方唱罷我登場，上演了空前熱鬧的教輔出版亂象。

2001年，新聞出版總署和教育部曾針對當時教輔材料存在的諸多問題聯合下發了《中小學教輔材料管理辦法》，自該辦法頒布，教育部和相關部委采取了諸多措施積極進行治理，并取得了一定成效。而近年來，中小學教輔材料市場在滿足中小學教學需求的同時，又出現了一些新問題，影響了正常的教育教學秩序。為此，教育部、新聞出版總署、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務院糾風辦四部聯合，于2012年2月8日下發了《關于加強中小學教輔材料使用管理工作的通知》，通知中明確：教輔材料的使用采取評議推薦，擇優選用。

由此以來，教材教輔的版權維護問題又一次披上了法律的盛裝，隆重登場。

一、教輔維權始末

新中國成立伊始，我國教材出版實行的是“國定制”，即由官方權威機構管理教科書的編纂和發行，統一全國教科書的使用。全國中小學教材由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簡稱人教社）組織專家編寫出版，由各地租型印刷。這一時期，人教社只出版教材，教輔則作為一個公共的出版領域，其出版遵循行業內分工，主要由教育出版社、師范大學出版社等專業出版社出版。隨著我國教育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化，教輔的發展也深刻打上了時代的烙印。

（一）教材出版多元化發展

1999年，中央辦公廳下達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進素質教育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該《決定》在素質教育理念下，明確表示“試行國家課程、地方課程和學校課程”，同時“促進教材的多樣化，進一步完善國家對基礎教育教材的評審制度”。由此，新課標改革推行“一綱多本”，教材開始走向多元化。尤其是教材審定制后，教材出版引入競爭機制，新課標出版社前期為教材編寫、培訓、推廣投入了大量經費，但短時期很難收回成本。于是，一些出版社將盈利的希望寄托到配套教輔上，但結果卻事與愿違。相比之下，民營出版機制靈活的運作模式顯示了其在教輔市場上鮮活、旺盛的生命力及戰斗力，尤其是民營出版商的低成本運作，讓一些專業出版社也望塵莫及。而由于教輔出版具有自身的規律性和特殊性，大多數民營出版機構尚不具備獨立出版教輔的能力和資源。因此，全國各出版機構普遍采取了與民營教輔策劃機構合作的方式。

（二）民營出版“借雞生蛋”

教材出版的策劃、編寫、編輯、出版需要投入巨大的財力和物力，而獲益卻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相比之下，教輔的出版卻充分實現了“短平快”的投入和受益。于是，一些民營出版商借機直接利用出版社資源，大量開發教學輔導材料，以獲取巨額利潤。民營出版商的介入，以其追求低成本、高收益的運作模式，逐步使教輔市場陷入品質低劣、品種泛濫、秩序混亂的局面。教輔資料的質量越發不容樂觀，至遭人詬病。教輔亂象，問題嚴重。是堅守還是退出，就在當下不少出版社為之舉棋不定的時候，一些民營機構卻在摩拳擦掌，擴大經營。他們把教輔圖書當成“大事業”來做，招聘清一色的中小學骨干教師作為編輯從業人員，不少機構還成立了頗具規模的教育研究院、考試研究院或教輔研發中心，并派研發人員到全國各地的學校聽課、講課，調查了解當下教與學的實際情況……而正是這種專業化的人員構成和運作模式，造就了目前市場中民營公司的教輔產品在內容、結構上占相對優勢的局面，他們的教輔產品也得到了廣大師生的肯定。

（三）授權出版維護權益

民營機構如此專業化的模式和成功的范例，給專業出版社帶來了新一輪的沖擊。同時就教輔市場來說，一方面各地出版社牢牢把控著當地系統征訂市場，另一方面民營機構活躍于各地零售和直銷市場。這對于前期投入巨大，而后期很難打開局面的出版教材的出版社而言，無疑是遭遇了“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尷尬。一些教材出版社認為，審定制下的教材擁有自己的著作權，配套教輔也應該得到教材出版單位的授權。2005年年底，有出版社在媒體發文，建議出版配套教輔必須得到教材原創單位的同意。

（四）維權深化多元合作

2009年7月，人教社發表聲明，指出未經許可，“編寫、出版、發行配人教版各類教科書使用的教學輔導用書、報紙、雜志，開發、銷售配人教版各類教科書使用的電子期刊、電子產品”均為侵權。之后，人教社一方面與新華書店聯手，“確保人教社是人教社教學資源產品的唯一供應商”，未經人教社授權的教輔不能上目錄；另一方面，則以較低的版稅向各地出版集團授權，具體為每省限一兩家出版社，每家限定一兩個品種授權當地區域目錄征訂，雙方共同打擊當地未經人教社授權的教輔。一石激起千層浪，人教社帶動的教輔維權行動引起業內廣泛關注，也讓整個出版業為之恐慌，尤其是民營教輔界。一些教材出版社也順勢舉起維權的大旗，打擊出版其配套教輔的民營出版商，或以更優惠的條件吸收民營教輔公司來合作。

（五）維權主力目的明確

近幾年來，教輔維權一度成為業內的熱點話題，并隨著“教材資源，有償使用”而急劇升溫。在此基礎上，人教版社又聯合部分出版機構和圖書發行機構開展“維護知識產權，使用正版教輔”等維權活動，倡議使用正版教材和簽署授權協議。這些出版機構和圖書發行機構著眼于長期的穩定發展，積極配合人教社進行人教版教材的維權工作。而對于民營出版機構而言，在這種形勢之下，教材的授權問題對他們的生存和發展則起著決定性的影響。隨之，人教社與部分規模較大的民營企業的簽約合作也逐步開展。一些民營出版機構坦承，取得授權在當下并不盈利，主要是花錢買未來。

至此，這場維權運動的主力軍已經很明確了：一是以人教社為首的部分新課標教材出版社；二是個別想借教材維權占領市場的民營公司；三是這個產業鏈條上有利益的各方機構，如獲得授權的出版集團，以及主要承銷的新華書店。

二、維權是否合理合法？

教輔維權，是一場權利之爭，實質也是一場利益之爭。有專業人士稱：“合理的維權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教材出版社用維權的大旗將其他人排擠出去的話，這是不合理的。”由此，圍繞維權之爭，又引發了一些爭議。

（一）侵權的標準界定

1.教材產品是公共產品還是私有產品？我國教材多年實行國定制，后雖實施，但仍限于只有國有出版社才有出版權。我國的教材產品是國家投資撥款的公共性產品，投資主體是國家。出版社改革之后，主體的變化導致了投入性質發生變化，原有教材的公共產品屬性也發生了變化。但有一點不能否認，基于歷史遺留因素的存在，教材今天的地位，少不了國家行政力量的扶持。因此，有人提出，政府資源是否應當轉化為企業資源？

2.教材與教輔的版權關系如何界定？早在2003年國家版權局《關于習題集類教輔圖書是否侵犯教材著作權問題的意見》中，也對教科書著作權提出保護，只是對九年制義務教育和國家教育規劃編寫的教輔作了部分特例：“如果再現教科書內容超過法律規定的比例，視為侵權；如果只是編排順序結構相同，則不視為侵權。”應該說，這個界定是相對清晰的。在此基礎上，教材出版社已經有不小的維權空間，但實際來看，維權空間好像不止于此。

3.教材編寫框架及作品著作權，該花落誰家？我國的教材是按照國家的教育大綱來編寫的，教材本身也是依據新課標的框架來編寫的，教輔在教材借用了新課標框架的前提下，引用了教材的框架。這樣的教輔是否構成侵權？另外，有關匯編作品，如語文、英語等匯編性產品中很多文章材料都是著作權人的，出版社有版權，如果拿到作者的授權，就可以使用；而一些超過年限的屬于公共著作權的作品，大家都可以用。

由以上說法，相關人士不免提出疑問：教輔出版未經授權許可，所有配套其教材的教輔均為侵權，是不是將侵權界定過于擴大化？

（二）維權的公正與否

從近期維權案件的實際操作來看，除了人教社因教材出版份額大、少做教輔，可以說自己不侵別人的版權之外，其余做教輔的出版社和民營公司都是有“侵權”的，但是，根據維權的實際案例來看，人教社目前主要打擊零售市場較大的民營公司，而未打擊出版社。有關數據顯示，人教社向授權的國有出版社收取2%～3%的版稅，或只象征性地收取相關費用；而對民營公司，則是在收取830多萬元的補償金后，新合作的圖書仍需交10%的版稅。同為“侵權”，差異卻如此懸殊。

（三）維權能否使得教輔亂象得以治理

教輔維權的理由之一是教輔太多太濫，欲借維權整治亂象。而出版社授權，是否就能對愈演愈烈的教輔亂象起到緩解、整治的作用呢？答案卻不盡然。

1.教輔授權與治理教輔市場是各自獨立的事。目前，教輔有兩大銷售渠道：一是系統征訂渠道，由省市教育部門、新華書店的目錄征訂，或由直銷人員、當地書店通過學校、班級實現的統一征訂；二是市場零售渠道，主要是將圖書通過書店展架擺放，由讀者自由購買。由此便知，市場零售教輔是市場經濟的自然選擇，可以優勝劣汰。真正的問題存在于各級的系統征訂中。但是，各征訂渠道或有地方保護，教材出版社不好打擊；或實力較小，很難打擊到。

2.維權過度可能會引發更大的混亂，甚至對消費者也會產生不公。維權應由政府采取綜合治理等手段，明確界定侵權的標準，并系統地加以解決，而不是由某一個出版社來定價。只有通過競爭，老百姓才能獲得物美價廉的產品。教材出版社可以享有自己的利益，但是不能妨礙自由競爭。事實證明，由政府來主導整治亂象才是最有力度的。

3.出書要從有利讀者的角度出發。在這樣一個前提下，教材出版社所投入的精力以及創造性勞動，從尊重、保護原著作權人的利益的角度來看，應該得到回報。但是如果費用太高，則不利于整體市場的繁榮。由此來看，維權當然會起到一定作用，但不會起到根本性的作用。關鍵是如何避免教輔圖書粗制濫造、誤導讀者，這比授權重要得多。

（四）維權是否國際化？

教輔維權的問題是否在全球普遍呢？答案非常肯定：不是。舉例來說，美國沒有什么教輔書，更沒教輔市場。其原因何在？

1.美國的基礎教育基本上是由州政府負責的，各個州可能會因“州”制不同而使用不同的圖書，所以美國不存在統一的教學大綱，自然也少有“標準化答案”的教輔書，更不用說形成教輔市場了。

2.美國的小學、初中和高中都是義務教育，所有的圖書都是由學校提供的。

3.教科書的設計也是美國沒有教輔的一個重要原因。每個科目的教科書都是像電話本那種厚厚的一本，信息也是極為豐富，沒有什么是教輔能補充得了的。因此，在美國除了大學書店以外，一般書店基本上不賣教輔。

4.美國的公立學校為避免損害教育公平，本身也不鼓勵學生們使用教輔。

三、教輔維權要 “維”何“權”？

教輔維權在于保障著作權人的正當權利，當然無可非議，而維權的目的止于授權出版，這才是令人擔憂的。權也，錢也，維護合法權益，推動教輔出版事業的健康發展，為學生提供優秀的教輔圖書，又怎一個“維權”了得。當今的教育正被現實的社會競爭和急功近利價值所包圍，教輔亂象，正是教輔市場急功近利的集中體現。梳理一下盤根錯節的教輔維權，無非是在利用版權利器擠占市場、提高門檻、排除潛在對手、尋求新的平衡。所以說，教輔維權不僅僅是利益之爭，其結果勢必涉及紛擾已久的教輔出版與市場秩序的重整。

筆者認為，維護教輔出版權益，整頓出版秩序，提高教輔出版質量，主要從以下三方面入手：

（一）規范教輔材料管理，維護正常的出版秩序

教輔的編寫、出版、發行和使用等各部門要分工合作，相關管理部門要齊抓共管，教輔材料的評議推薦要落到實處。總之，要把不合法的、質量差的教輔材料堵在校門之外，為學生自愿購買教輔材料提供必要的專業指導和服務。

（二）提高教輔材料編校的整體水平

教輔材料的主要編寫者必須要具有相關學科的教學經驗，并熟悉相關教材；各出版單位要找準自己的定位，優化同類教輔，精簡同類選題；教輔材料的編輯、校對和審讀人員要牢牢把握教輔圖書的時效性、知識性、綜合性等特點，把“三審一讀”和“三校一讀”落到實處。

（三）加強教輔材料的使用監督

各級新聞出版行政部門要加強對中小學教輔材料質量和非法盜印的監督檢查，保證出版質量。各級價格主管部門要加強對教輔材料的價格管理。各級糾風部門要對教輔材料的管理和評議推薦工作實行嚴格監督。各有關部門要建立健全信訪舉報等有效機制，拓寬監督渠道。要切實保障教輔材料出版、發行和使用的綠色暢通。

政策是最好的導向，應該通過政策引導，促使企業以優質產品服務讀者來獲得利益。這樣才有利人利己、健康長遠的利益。同時，要盡量避免企業在保護和關系中尋求利益，那只會給社會和行業埋下更大的隱患。事實證明，單靠授權解決不了教輔的質量問題，也解決不了市場競爭問題。最終的競爭實力，來自于教輔的質量提高和學術創新，來自于消費者的支持和認可，來自于對教育事業的傾心服務。 “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出版適時適需的好教輔，真正服務于學生的教育，才是維權硬道理。

（作者單位：河北教育出版社）

［1］白玫.教輔維權，市場格局或生變［N］.出版商務周報，2011- 9-13.

［2］李蘅.教學輔導書要嚴把質量關［J］.中國出版，2011（4）.

［3］李放.反思教輔讀物質量低劣之痛［J］. 出版廣角，20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