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當初

最近劉小芳遇到了一件鬧心事，她所供職的公司出口訂單大幅減少，國內銷路又不暢，造成產品大量積壓。在這種情況下，公司決定裁員。劉小芳覺得自己沒有“靠山”，前不久又得罪了一位副總經理的夫人，所以這次很可能要被裁下來。她越想越著急，越想越生氣，這不，她把氣撒到了老公阿牛的身上：“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跟了你倒好，我要是不上班恐怕連咸菜都吃不上！”說著白了阿牛一眼，“真算是倒了‘阜新煤’——煙大火也大！”

阿牛正要回敬幾句，可轉念一想：大老爺們不能跟女人一般見識！如今連社會都提倡包容，何況小家庭呢？再說了，還不是自己沒本事！如果自己是富翁，老婆不就可以享清福啦！想到這兒，他不但沒有生氣，反倒賠上笑臉，和顏悅色地說道：“區區小事，有什么著急上火的？愁出病來，還不是你自己受著？”

“我能像你一樣沒心沒肺嗎？就說你沒能耐得了!”嘿！老婆這么一激，還真起了作用。

“不就是一個工作嗎？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本老公給你解決！”阿牛拍著胸脯，開出了一張“保單”。

小芳撇撇嘴：“哼！我還不知道你那兩下子。”說完又瞪了他一眼。

阿牛打完保票，也不能無動于衷呀，晚飯后也沒看電視，躺在床上開始琢磨了。你別說，阿牛還真琢磨出一條道來：如今啥事都靠關系，咱也拉拉關系——給領導送禮。他湊到小芳身邊，神秘兮兮地說：“老婆，我有辦法了。”

“什么辦法？”

阿牛一字一句：“送禮，拉關系！”小芳不禁一愣：“送禮？虧你想得出！咱能有多少錢？你的禮人家能看上嗎？”

“我都想好啦！”阿牛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記得你說過，汪總特別喜歡字畫，是不？”

小芳遲疑一下，回道：“是啊，沒錯！”

“那就好！”接著，他在老婆耳朵旁嘀咕了一陣。

“行嗎？”小芳瞪著眼睛問。阿牛倒是信心十足：“只要關系硬，啥事都能行！”他揮舞了一下握成拳頭的右手：“既能保住你的工作，又能愚弄一下貪婪弄權的小人！何樂不為？”

這天，阿牛在古玩市場轉了兩圈，最后咬咬牙，花三千元買了一幅當代著名畫家于大志的山水畫，又花錢請位“專家”出具了一份鑒定書，這才滿意地走出古玩市場。阿牛回到家中，告訴老婆說：“買畫之前，我已經在網上查過了，真品要價五萬元。”小芳還是有點擔心，皺著眉頭問：“人家要是看出是假畫可咋辦？”阿牛很有把握：“沒有專業知識，就沒那個鑒別能力，你們領導是看不出來的，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晚上，阿牛同老婆帶著卷軸畫去了汪總經理家。開門的正是汪總。寒暄過后，阿牛邊打開卷軸畫邊笑呵呵地說：“聽說汪總愛好書畫收藏，高雅、高雅！這是小弟特意給汪總買的，不成敬意，請笑納。”

汪總一愣：“給我送禮？”

阿牛感到有點緊張，邊點頭邊說：“小意思，小意思！”

汪總微微皺起眉頭，當他看到“于大志”印章還有鑒定書時，輕輕一笑：“讓你破費了，這多不好意思！”

“汪總高興就好！”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阿牛心里暗暗高興。這時，汪總的兒子背著書包回來了，阿牛恭維道：“這孩子看著真聰明！幾年級了？”

“叔叔阿姨好！我在萬興路中學八年級。”

阿牛伸出拇指贊揚說：“多有禮貌！汪總教子有方！”

他們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兒。阿牛邊站起身邊說：“汪總，我們就不打擾了！以后再來拜訪。”汪總也不挽留：“歡迎以后常來坐坐！”抓住汪總高興這個時機，劉小芳壯起膽子冒出一句：“裁員的事，請汪總多多關照！”汪總顯得平和自然，沒有說什么。

從汪總家出來，阿牛自信地說：“他收了禮，問題就基本解決了！我這招還行吧？”

“看來沒啥問題！”小芳的臉上也滿是笑容。別提阿牛兩口子有多高興了，走著走著倆人竟情不自禁哼起了“夫妻雙雙把家還”……

第二天下班之前，與劉小芳同一組的質檢員黃婷婷被汪總叫到了辦公室。黃婷婷坐定后，汪總認真地說：“請你來，是想了解一下你對劉小芳的看法。主要談她的工作情況，有啥說啥，行吧？”快嘴快舌的黃婷婷倒是沒一點顧慮，說：“劉小芳工作還是挺認真的，就是有時處理不好同領導的關系。”汪總插話說：“你舉個例子。”

“有一次，大張焊接的器件有個虛焊點，被劉小芳查出來，非要按規定給大張扣十分，一個月的獎金就扣沒了。大張和趙副經理的老婆是高中同學，大張找了這位高中同學，可劉小芳硬是沒給這個面子……”

“謝謝你！咱們的話，你不要對任何人講，行嗎？”黃婷婷點點頭：“我一定做到！您放心！”汪總又通過別人了解了些劉小芳的工作情況。

這天，公司召開中層以上干部會議，會議主要內容是公司裁員的有關要求。汪總鄭重地告誡與會者：在決定是否留用的問題上，要以公司利益為重，絕不允許摻雜個人情感，否則要受到追責……

這次會議結束四天后，汪總給劉小芳打了電話：“告訴你老公，讓他把送給我的仿品拿回去，那是沒有用的。”劉小芳的臉立馬變了顏色，好像掉進了萬丈深淵。

阿牛剛進家門，劉小芳就沒好氣地埋怨起來：“你干的好事！完了，這下全完了！”阿牛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皺起眉頭：“什么事呀？你說清楚點行不行？”

“當初我就說不行，這下全露餡了！汪總來電話叫你把假畫取回來，看你咋辦？”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毫無心理準備的阿牛重重一擊。

阿牛畢竟是經過風雨見過世面的，他安慰老婆說：“沒有過不去的山，我阿牛也不是白給的！我再想辦法！”“這回你就白給了！偷雞不成倒蝕把米！”小芳氣呼呼地說。

你別說，這阿牛真不是白給的！倒是有點腦瓜，又在“關系”上琢磨出個道來：他想到了在萬興路中學當教導主任的老同學吳尚仁，要在汪總的兒子身上做點“文章”。事不宜遲，阿牛立即撥通了吳尚仁的手機：“有件事情拜托，這事關系重大，而且只有你能救駕！”

吳尚仁嘿嘿一笑：“別給我戴高帽了，你就直說吧，只要不違反黨紀國法，我一定盡力而為！”阿牛把事情的由來和經過講了一遍。 吳主任聽后，很是氣憤：“因為一張假畫就進行報復，哪有一點事業心？這種人，我非給他一點顏色不可！”

這天，汪總的兒子放學回家，一進屋就把書包摔在沙發上，嘴撅得老高：“爸，我的文體委員被吳主任給撤了。”

汪總皺起眉頭：“你犯錯誤了吧？”

孩子囁嚅道：“自習時我和別的同學說話，被吳主任看見了。”汪總有點不信：“就因為這點小事？”

“吳主任讓你去學校。”

“唉！”汪總長嘆一聲，“凈給我找事！”

第二天，汪總去了萬興路中學。在主任室里，吳主任一邊給汪總倒茶，一邊說：“汪總駕到，有失遠迎！”別看汪總在公司里有分量，在這兒還有點誠惶誠恐：“我兒子不守紀律，您又這樣客氣，真讓我無地自容！吳主任，能不能給我兒子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

吳主任說：“我只是嚇唬嚇唬他，目的是讓他帶頭遵守紀律，我這點小把戲與汪總您相比還略遜一籌吧？”最后這一句把汪總弄糊涂了，他不解地看著吳主任：“您說明白點好嗎？”

“那我就說明白點，我問你憑什么把人家轟出公司？”吳主任憤憤地責問。

汪總被吳主任急轉的態度搞得措手不及，他茫然不知所措。吳主任緊追不舍：“貴公司是否要裁員？”

“是的，是的。”

“我小姨子被你們給轟出公司了吧？”

汪總滿臉疑惑：“你小姨子？她是誰呀？”

吳主任一字一頓地說出三個字：“劉小芳。”

汪總解開了心里的迷惑，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便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笑，倒讓吳主任莫名其妙了：“你還笑？”

“不是劉小芳嗎？那好，我一定給你面子！”吳主任緊盯一句：“你說的當真？”

“吳大主任的小姨子，我豈敢得罪！”汪總的話既幽默又不無譏諷。他又接著說：“你現在就可以告訴她。不過，你一定要說明，絕不是山水畫起的作用，也不是你吳主任起的作用！而是她認真負責、堅持原則的工作態度起的作用！這是我們用人的標準。”說到此處，汪總也有些激動，他站起身來，用堅定的語調說道：“不要以為一張假畫就能收買我，就是拿來徐悲鴻的真跡也休想改變我的用人原則！”

汪總的話，讓吳主任有些尷尬，也有些慚愧，他伸出大拇指：“汪總的境界令人欽佩！由衷欽佩！”說完，他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其實，汪總在給劉小芳打電話之前，在各基層報上來的“裁員名單”中并沒有看到劉小芳的名字。所以，他自信地給吳主任開出一張“保單”——“我一定給你面子！”

汪總走后，吳主任在第一時間把這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阿牛，并特別強調說：“老同學呀，可再別琢磨歪門邪道了，免得我也跟你丟臉！”

“老婆，你的工作保住了！以后漲工資還大有希望吶！”阿牛揮舞著雙手，眼睛閃著亮光，“好好干吧！前途光明！”

小芳眉開眼笑，嗲聲道：“好老公，真有你的！”說完又送阿牛一個媚眼。老婆的贊賞倒讓阿牛感到十分羞愧，他懊悔地說：“不！老婆，我們錯看了汪總，是我狗眼把汪總看低了！”

“什么？你說什么？”小方茫然不解。

阿牛把吳主任在電話中的“說明”告訴了老婆。兩口子悔之莫及！這阿牛簡直腸子都悔青了！他拍著自己的腦袋，嘟囔道：“當初我送什么假畫呀！怎么想出了這個餿主意？丟人現眼白搭錢！”他長嘆一聲，哎，現在還有啥臉去汪總那里取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