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天早上,廣寧知縣李礱正在讀書,只聽前堂傳來擊鼓聲。老衙役急匆匆走進來稟報,說蓼花汀發生殺人案,村婦張氏被殺死在街頭。適才,是村民董瑞霖擊鼓報案。
李礱換上官服,來至大堂,只見大堂上站著一個二十多歲身材魁偉的白面后生。后生一見李礱連忙跪下,說他是蓼花汀的董瑞霖,只因村婦張氏被害街頭,他受張氏家屬所托趕來報案。李礱一邊令老衙役通知眾人做好查看現場的準備,一邊讓董瑞霖將當時的情景大致說一下。
董瑞霖說自己睡得正香,忽聽有人敲門。他起身開門,地保站在門前說:“瑞霖,不好了,你干娘被人殺死在城隍廟前了。你快去衙門里報案,現場我已吩咐人保護好了。”董瑞霖不及細想,就趕到衙門報案來了。
仵作一干人等都來了,在董瑞霖的帶領下,眾人奔向蓼花汀。趕到蓼花汀時,日頭已經升起老高了。
李礱下了轎,只見城隍廟前圍著一堆人,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正在驅逐看熱鬧的人。董瑞霖指著中年人對李礱說,他就是本村地保。圍觀的人群一見衙門來人了,趕緊讓出一條路來。一個年輕女子正伏在死者身上號啕大哭,她就是死者的小兒媳婦楊麗娟。
李礱走到死尸跟前,吩咐人架開楊麗娟,蹲下身來仔細勘驗。但見,死者頭發散亂,是一個年過五十的婦女,胸口和肋間被刺三刀,血流遍地。再看四周,除了三步外有一個籃子,并沒有發現別的東西。翻開籃子,發現里邊有一把鋒利的鐮刀和一條繩索。
地保說,早上,他正在家中酣睡,忽聽街上傳來豆腐匠老狗的叫喊聲,他走出來,發現聲音是從城隍廟傳來的,近前一看,村婦張氏被害街頭。于是,他讓老狗看護現場,自己就跑到死者義子董瑞霖家,讓他前去報案。面對李礱的問詢,老狗有些拘謹。李礱讓他將今早所見細細講上一遍,老狗見李礱沒有一點官架子,便放寬心,將早上所見一一道來。
早上,老狗像往常一樣早早挑著擔子出來叫賣豆腐,奇怪的是今天早上,盡管他出來喊了兩條街,也沒有幾個人買他的豆腐。這時,他忽然聽到城隍廟前傳來一聲“我的媽呀”,那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老狗就挑著擔子一路小跑到城隍廟前。此時,天色已經露出魚肚白。遠遠地,老狗發現廟前的空地上躺著一個女人,老狗放下豆腐挑子近前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這個女人老狗認識,是前街常買他豆腐的張氏。但見張氏渾身血污,地上淌著一攤血。于是,老狗就沖著附近的地保家喊:“殺人了,殺人了!”地保披著衣服跑了出來,吩咐他看護現場,自己則跑去讓張氏義子董瑞霖去衙門報案了。
從董瑞霖和地保等人的嘴里,李礱還了解到,張氏年輕時守寡,含辛茹苦將兩個兒子養大成人。大兒子朱子默不學無術,整日跟著一些無賴游手好閑,吃喝嫖賭,無所不為,雖然年過三十,但沒有一戶人家愿意將女兒嫁給他;小兒子朱傳武倒是精明強干,只可惜兩年前慘死在了瘋馬之下。現在,張氏和大兒子、小兒媳婦楊麗娟生活在一起。
李礱不解,母親被害,作為長子朱子默為何沒有出現?現場留下一只籃子,因有地保看護現場,所以,李礱尚能看見潮濕的地面上幾個留有淡淡血跡的腳印,根據腳印的方向,可判斷作案的人是向城隍廟后的一條小巷內跑去的。
李礱問詢眾人誰認識這個籃子,眾人面面相覷,都說不認識。這時,董瑞霖說這個籃子他見過,是廟后街虎三兒的。董瑞霖說,虎三兒是廟后街鄭發財家的三小子,因為他為人實成,大伙都叫他虎三兒,眼下在屯子里王家大院當小伙計。
李礱吩咐董瑞霖帶路去虎三兒家。李礱發現路上偶爾點點血跡,直到一戶破舊的院落前不見了。他吩咐衙役喚門,過了好長一陣子,才見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打開院門。那婦人見門前站了這么多衙門的人,嚇得變了臉色。董瑞霖介紹說她是虎三兒的母親王氏。
見王氏驚惶失措,李礱對她說,前街張氏被殺,現場發現了虎三兒的菜籃子和一把鐮刀,特來調查取證,并問虎三現在何處。王氏哆哆嗦嗦地說虎三在屋子里。
眾人來到屋子里,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那少年一見衙門中人進來,嚇得面如土色,渾身抖如篩糠。無論李礱怎樣問話,虎三兒就是不說話,兩只眼睛呆呆地看著眾人。
這時,衙役石遷在床下發現一個木盆,就順手拿出來。李礱一看,盆內泡有一身衣服,盆內的水已是鮮紅色。
“王氏,盆內發現血衣,你又做何解釋?”李礱目光犀利盯視著王氏。
王氏說,一大早,虎三兒就給王家的馬割晨草去了。虎三兒在王家當伙計,負責給主人喂他最喜愛的大青馬。那馬有個習慣,愛吃帶露水的青草,所以,每天清晨,虎三兒就拎著籃子去割帶露水的青草。今天一早,虎三兒出去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就喘著氣跑回來了,竟然渾身是血,一進屋就趴到床上,只說了句“娘,嚇死我了”就縮到床上哆嗦起來。任憑她怎么問,虎三兒就是不吭一聲。王氏見兒子渾身是血,就把他的衣服和鞋扒了下來,剛放進盆里浸泡,就聽到了敲門聲。王氏拭淚說,虎三兒自小膽兒小,根本不可能殺人。
“你兒子殺不殺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虎三兒,告訴本官,這身血衣究竟是怎么回事兒?”李礱和顏悅色地看著依舊發抖的虎三兒。
無論李礱怎么問,虎三兒依舊一言不發。李礱微微一笑,吩咐衙役將虎三兒帶走。這時,街上傳開了:虎三兒殺人了。
二
從虎三兒家出來,李礱吩咐幾個衙役喬裝改扮后到街上混在人群中,一有消息便回來稟報。
回去的路上,李礱和石遷并轡而行。石遷問虎三兒是不是兇手,李礱說,虎三兒似乎不是本案的真兇,原因有三:
其一,鐮刀上沒有一絲血跡,刀背上還可以找到一兩絲干枯的水草,如果兇犯曾用它殺人,血跡肯定會將水草染污,而鐮刀上的水草還是綠色的。再者,從傷口的形狀來看,也非鐮刀所致。第二,血衣雖然被水浸泡過,但仍能看出血跡是在袖口,是蹭上去的,而兇手殺人,被噴出的血液濺臟衣物,按常理,應在大襟及胸前。那雙鞋鞋底上滿是血污,鞋面上卻沒有,很顯然是踩在血泊里染上的。一般行兇殺人不可能等死者血流滿地時再去踏上兩腳才走。所以,血衣血鞋都不足為證。第三,如果虎三兒真的殺了人,怎么會把籃子扔在現場?再愚蠢的案犯也不會干出這等傻事來,更何況他與張氏從無仇怨,怎會突然下此毒手?
石遷笑道:“大人之所以將虎三兒緝拿,主要是為了麻痹真兇,讓真兇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浮出水面吧?”
李礱笑笑沒有回答。回到衙中剛坐定,忽聽擊鼓之聲,來人是個三十左右的男子,聲淚俱下說他叫朱子默,是被害者張氏之子,今聞母親被殺,特來衙中請知縣大人緝出真兇。李礱打量朱子默,只見此人指甲細長,身材干瘦,一看便知是五谷不分的浪蕩子。于是,他斜眼看了看朱子默冷冷問道:“朱子默,本官問你,你娘死后已幾個時辰了,滿街轟動,你身為她的兒子,又到何處去了?”
朱子默不假思索地說,他昨夜在賭場賭到了后半夜,后來又隨賭友李三跑到小酒館喝酒去了。李礱吩咐人傳來李三和馬掌柜,二人證實,朱子默的確沒有說謊。李礱好言安慰一番,朱子默這才灑淚離去。
一連數日,并沒有發現一絲與案情有關的線索,李礱決定見見虎三兒,或許從他的言語中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這次,虎三兒居然張口說話了,他跪在李礱腳下說他沒殺人。接著,虎三兒說起了早晨發生的一幕。
一大早,虎三兒起床給王老爺的大青馬割草。他迷迷糊糊走到城隍廟前,突然,感覺腳下被一個軟軟的東西絆了一下。虎三兒揉揉眼睛俯下身子一看,只見前街的張氏躺在廟門前的空地上。虎三兒平素里沒少得到張氏的甜瓜干果什么的,以為張氏犯急病了,就將她攙扶著坐起來。這一攙不要緊,張氏不但沒一點反應,腦袋竟然還耷拉在胸前。虎三兒看到張氏渾身上下全是血,這才知道張氏被人殺了。虎三兒嚇得喊了一句“我的媽呀”,扔下籃子和鐮刀撒腿跑回了家。到家后,娘問他發生了什么事情,他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李礱問虎三兒,當時在現場有沒有發現別人出現。虎三兒搖搖頭說,他當時嚇得只顧往家跑了,哪里還能注意到旁人?不過,他聽到了豆腐匠老狗哥的吆喝聲。
李礱讓牢頭好好照顧虎三兒,話未落定,忽聽門外傳來擊鼓之聲。李礱來到堂上,只見堂上跪著一個渾身縞素的年輕女子,李礱一看,竟是死者張氏的小兒媳婦楊麗娟。楊麗娟說她為虎三兒鳴冤,殺害婆母的兇手并非虎三兒,而是大伯子朱子默!
李礱當時就回憶起朱子默的容貌,這個女子為什么要告死者的大兒子呢?難道,朱子默真有弒母的逆行?李礱讓楊麗娟拿出真憑實據。
楊麗娟說,朱子默游手好閑,常去賭博,最近,他老纏著婆母將她的陪嫁拿出來換點銀子,因此被婆母斥罵過幾回。今天早上,婆母被害,楊麗娟在家守靈,朱子默回來,臉上帶著不可捉摸的神色,見母親的靈柩并不悲慟,只看一眼就匆忙到自己房中去了。楊麗娟心中疑惑,想起了有天朱子默曾向母親討要首飾變賣的事,她趕緊打開婆母的妝奩盒,發現里邊的首飾不見了,于是斷定是朱子默盜首飾殺了婆母,而虎三兒僅僅是做了替死鬼。她見虎三兒可憐,恨朱子默弒母無情,這才為虎三兒鳴冤。楊麗娟說著將一個包袱遞上來。
李礱打開一看,包袱內竟是一套血衣!
楊麗娟說,她見朱子默回來不大理會婆母的靈柩就心下生疑。朱子默進屋后,她透過窗子看見他往床下放了一個包袱。朱子默走后,她在他床下發現了包袱內的血衣。再加上婆母首飾沒有了,更加覺得婆母是被朱子默所殺,想了幾天覺得還是報案為好。
“有了血衣,你可看到那殺人的兇器?”李礱問道。楊麗娟說她只發現這身血衣,并未看到什么殺人的兇器,或許是朱子默慌亂中將兇器丟棄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調查朱子默有沒有盜走母親的首飾。李礱讓衙役傳訊朱子默,不久,衙役回話說,朱子默不知去向。難道朱子默心虛逃跑了?朱子默既盜走首飾,必定會將其當掉作為賭資。
李礱馬上吩咐衙役查詢城中的當鋪,果然,在一家當鋪內發現了首飾的當單存根。當單的日期恰好是在張氏被殺的第三天,當主就是朱子默。
難道,兇手真是朱子默?
這時,有人發現朱子默在一家賭館出現。根據舉報人提供的線索,衙役們在賭館將朱子默緝拿帶到堂前。任憑李礱如何審訊,朱子默咬定他沒有弒母,他承認首飾是他偷的,也為此曾和母親吵鬧過。最后,朱子默淚流滿面道:“大人,我朱子默就是再不知廉恥,也不會殺害生我養我的老娘的。”朱子默說那天晚上,他的確將娘的首飾偷出來,當時娘發現就追了出來。娘倆當時吵了一架,但朱子默謊說首飾已被他當了,娘哭著走了。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娘竟然被人殺害在街頭。至于床下的血衣,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朱子默說的又是另外一番話。兇手是誰?李礱吩咐將朱子默打入牢中,然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三
午間時分,一位操著外地口音、長著絡腮胡須的郎中在蓼花汀中間的那棵大柳樹下為眾人看病。這郎中看病不用診脈,只用手摸摸患者的耳朵,就能說出病因。他還能通過診病知道病人三年中的兇吉,而且十分準確,求他看病的人應接不暇。他對診病的虎三兒娘說:“這位大嫂,您的病我一看便知,是心病!不過,依我看來,您大可不必擔憂,您的病過些日子準好。”
眾人中有個三十歲上下穿著得體的白面漢子挑起大拇指道:“您還真說著了,她兒子虎三兒幾天前被衙門抓走了。”虎三兒娘掩面而泣,那白面漢子道:“要說別人殺人我信,要說虎三兒殺人,就是把我的脖子擰斷,我也不信。那孩子是個連殺雞見血都害怕的主兒,怎么會持刀殺一個和他無冤無仇的人呢?我和他住在隔壁,出事那天早上,我正在院子里漱口,忽然聽到虎三兒的叫門聲,我聽得清清楚楚,虎三兒說了一句‘嚇死我了’就沒有動靜了。”
虎三兒娘對白面漢子說:“他二叔,虎三兒都被抓進去好幾天了,至今連個音信都沒有。你說我就這一根獨苗,要是真給判了死罪,我可咋活呀!”
這時,有個黑臉漢子道:“虎三兒他娘,你也別太傷心了,生死有命,聽說衙門里的李礱大人可是個斷案如神愛民如子的好官呢!”
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道:“要依我說,殺害張氏的兇手不是別人,就是她那寶貝兒子、我那干哥朱子默!”
白面漢子道:“瑞霖,沒憑沒據的,這種話可不能瞎說。”
董瑞霖道:“老葉二叔,我干娘待我就像親兒子一樣。他要沒殺老娘,傳武媳婦能去衙門告他嗎?現在,衙門里怕是要定他的死罪了。至于虎三兒,要我看沒多大事!”
郎中插話道:“兇手的臉上可沒貼著標簽,我想衙門李大人一定會秉公審理的。”
眾人正說著,一個胖子晃悠悠走了過來,他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自在地呷著茶壺里的茶水。
“瑞霖說得對,依我看,那朱子默有重大嫌疑,”那胖子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道,“他平時對母不孝,張氏被害后一天半夜,我在村東水塘邊釣蟹,發現朱子默將一個東西扔在水塘里了。”
白面漢子道:“胖三,你說朱子默將什么東西扔水里了?”
胖三應道:“說不太好,不過依我推斷,如果朱子默弒母,扔在水里的東西就是兇器。”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郎中說天色不早,他要到下一個村子去了。看著郎中漸漸消失在綠柳叢中的背影,白面漢子自語:“怪了,我怎么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呢?”
下午,胖三正在家中和老婆說著話兒,衙門里的捕頭石遷和幾個衙役走了進來。
石遷道:“胖三,我剛才聽到你說張氏被害那天凌晨,朱子默將一件東西扔在了水塘里,可有此事?”
其實,那位郎中就是李礱粘上假須喬裝改扮的。李礱擅長醫術和相術,于是就扮成游方郎中。他回衙后,立刻吩咐石遷傳喚胖三找到朱子默扔東西的地方,一定要拿到朱子默所扔之物。在胖三的帶領下,衙役很快在水塘里摸到一把尖刀。雖然在水中浸泡數日,但刀槽內的血跡依然依稀可見。
石遷道:“胖三,人命關天,你可斷定那天晚上看到扔刀之人就是朱子默?”
胖三拍了拍胸口:“我胖三有幾個腦袋敢在此胡言亂語?我和朱子默相識多年,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石遷見胖三說得如此堅決,就領人回去了。石遷見到李礱后將刀子呈上,李礱馬上提審朱子默,將刀扔在他面前。
朱子默說他從未見過這把刀。李礱恨得直咬牙根:“朱子默,你村胖三看見你在案發當夜將這把尖刀扔進水塘,你還在狡辯。不動大刑,量你不招。來人,夾棍侍候!”
衙役過來將朱子默上了夾棍,朱子默的額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最后竟然昏死過去,可他仍咬定自己是冤枉的。
回到后衙,李礱和夫人談起朱子默動刑仍不招供之事,夫人勸道:“老爺,那朱子默是否清白也未可知。雖然說兇器血衣都已找到,可僅憑這些東西還不能將朱子默定為死罪。如果朱子默弒母,在母親死后,任何一個稍有良知的人都會為當初的行為懺悔,故而認罪伏法。朱子默在物證面前咬定沒有弒母,案情就不能輕下斷言。”
李礱自語:“沒想到蓼花汀這一小小的村落,竟然引出如此撲朔離奇的案件。”
四
早上,值班老衙役跑過來稟報說,蓼花汀又出命案了。剛才,蓼花汀的地保前來擊鼓報案,說是前些日子被害張氏的兒媳婦楊麗娟離奇死在了村外的佛堂中!
李礱來到堂前,地保說,天快亮時,他被一陣急劇的敲門聲驚醒了。開門一看,董瑞霖站在門外。
董瑞霖說,村民趙三漢將楊麗娟殺死在佛堂了。子夜時分,他從前屯朋友家回來,忽聽前面傳來呼喊:“抓住趙三漢,他殺人了!”董瑞霖看得清楚,前面不遠處有兩條黑影,聽聲音,喊人的是村里的木匠劉國泰。董瑞霖不及細想就攔住跑在前面的黑影,這人果真是趙三漢。這當口兒,劉國泰也追了上來,董瑞霖問劉國泰到底是怎么回事,劉國泰說:“兄弟,你問他。”趙三漢對董瑞霖說:“兄弟,我殺人了!”董瑞霖問趙三漢殺了何人,趙三漢說殺了朱傳武的媳婦楊麗娟。
聽罷地保的講述,李礱帶衙役趕到蓼花汀佛堂。佛堂門外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幾個漢子在廟門前的槐樹底下看押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地保稟告說,那漢子就是趙三漢。
李礱沒有理會趙三漢,而是和眾衙役走進了案發現場,只見死者衣衫零亂,正是被害張氏的兒媳婦楊麗娟。
楊麗娟右邊的嘴角腫脹,露出一絲血痕,嘴角微微張開,里邊竟有拇指大小的一塊皮肉!李礱俯身按動楊麗娟的下巴,楊麗娟嘴里滿是鮮血,白皙的脖子上,兩個青紫色的血痕清晰可見。楊麗娟右手緊握,掰開發現手里有兩根頭發。
這時,李礱又意外地在楊麗娟的袖口里發現了一只繡有并蒂蓮花的荷包。楊麗娟晚上到此帶著這個東西是用來做什么呢?
李礱發現,緊挨著床的下首,是一張比炕高的八仙桌,從灰塵的痕跡可以看出,這張八仙桌不久前曾被動過。李礱量了量整個床鋪的長度,又量了量楊麗娟頭部到小方桌的距離,將這些數字記錄下來。另外,門閂的檔木板要脫落了,顯然,門是被猛力撞開的。
李礱吩咐地保喚過劉國泰,問可是他發現趙三漢行兇,劉國泰點點頭,李礱讓他將發現案情的經過詳細述說一遍。
劉國泰說,他們家和佛堂挨著,昨天晚上他出來小解,忽見佛堂亮著蠟燭,有些異樣的響動,緊接著一個人提著根木棒鬼鬼祟祟地走了出來。劉國泰大聲問:“誰?”黑影扔下木棒撒腿就跑。劉國泰跑進佛堂,只見佛堂門開著,楊麗娟已經死在了佛堂床上。
李礱打聽清楚了,趙三漢是個老實人,村民們對他殺害楊麗娟都感不解。李礱決定審問趙三漢。沒想到,趙三漢卻對殺害楊麗娟的事供認不諱:“大人,楊麗娟確為小人所殺,但小人卻從未對她非禮!”
趙三漢說:“昨晚上我在村民劉小旺家喝酒,趙大友也在。趙大友對我說,我老婆和一個男人進了佛堂,我問那男的是誰,趙大友說他只看了個背影。我翻進佛堂的院里,然后躡手躡腳地來到窗子外。透過窗子的縫隙,看到燭光下,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摟在一起。我當時以為女人是我老婆,操起門前的一根木棒就將門給撞開了。我一邊罵一邊沖到床前,揚起木棒打了下去。那男的一言不發,躲開我的木棒跑了,我追到門外,那男的不見了蹤影。我這才返回屋里,正要罵我老婆,可我老婆一動不動,我俯身一看,那女人不是我老婆,而是傳武的媳婦楊麗娟!她頭上鮮血直流,我一試鼻息,已經死了。我當時一想,一定是我這木棒砸在了她的頭上。我當時嚇得六神無主,扔下木棒就往外跑,就在我往外跑的時候,聽到有人喊抓我。于是,我被董瑞霖和劉國泰抓住了。”
聽罷趙三漢的講述,李礱似乎對案子有一些了解。不過,讓他不解的是,為什么在劉小旺家喝酒,趙大友告訴趙三漢他老婆和別人私通的秘密呢?
“地保,誰是趙大友?”李礱大聲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