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里時,夕陽已將最后一抹亮色帶到了山的后面。這座山,后來被族人稱作莫萊山,也就是MERE,漢語可以直接叫母親山。
她的媽媽,一位勤勞的農家婦女,責備她不好好休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了。
因為,她懷孕了。
一直以來有一個傳說:會有一位先知誕生在這個村子里,這位先知將指引人們走出黑暗。這傳說已經很久,但先知并未出現。每一代人都熱切盼望著,難免盼著姑娘們多多懷孕。
她的懷孕引發了人們猜想,因為她說不出究竟這孩子如何來到自己身體里。快100歲的長者問遍村子里所有人,沒人聲稱對此負責。莫非,是幾個月前來過的那個貨郎……但她否認了這一點,堅持說自己沒跟任何男人親熱過,還是個處女。
長者的眼里燃起希望的光芒,于是召集了村子里所有的人,一起詢問她,最近有過什么“奇遇”。總結起來,共有如下10項:
1. 有一天,她在田里干活,有只喜鵲叼來一個果子,喂給她吃了;
2. 有一天,她去山里采集枯枝,看見一個巨大的腳印,她踩在腳印里比了比大小;
3. 有一天,她忽然看見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從天上降落到地面,喃喃自語說:要有光。
4. 有一天,她看到一個女巨人在玩泥巴,用泥巴捏成好多小人兒的模樣;
5. 有一天,她在草原上看見了一條龍,很兇惡的樣子,但有很慈祥的眼神;
6. 有一天,她在莫萊山頂,看見太陽在跳舞,跳著跳著忽然邊緣爆了幾條火焰;
7. 有一天,她在林子里,幾百個動物排得整整齊齊,對著她鞠躬行禮;
8. 有一天,她去水庫洗澡,有個放牛娃偷走了她的衫子;
9. 有一天,她看見了一艘船,但船沒在水里,卻在天上飛啊飛;
10. 有一天,她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
長者噗通一聲跪下,張大了嘴,卻半天說不出話,良久,嘶啞著嗓子喊了一句:“先人咧……”旋即淚流滿面。
那一天,村子里的人知道先知要出生了,都集中在她家院子里,太陽正高,風也吹得正穩。忽然,她的媽媽急急忙忙從屋子里跑出來,叫喊著:“孩子不見了,孩子不見了。”
長者急問:“誰不見了?”
她的媽媽說:“我的女兒,我的女兒,突然消失,不見了。”
她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空洞,旋轉著,翻騰著,這種感覺從前也常常出現,但都是瞬間就恢復常態。可這次完全不同,下墜感沒完沒了,沒完沒了地……我們當然知道這種感覺叫失重,但她不知道。
終于,停止了,同時,她聽到了一聲清麗的嬰兒哭聲。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干凈的馬廄里,但這馬廄和自己村里的完全不同,看上去那么陌生,而自己剛剛生下的孩子就在一個馬槽中。
一個黑眼睛黑頭發的年輕人對她比比劃劃,變換著語言問她什么,終于,她聽到了熟悉的法語,于是,她問:“現在是什么時間?”
年輕人說:“2012年11月1日。”
“這是什么地方?”
“北京,中國……嗯,雁北馬術隊。那么,你怎么會在這里生孩子,你是誰?”年輕人問。
“我是,我是瑪麗亞。”她說。
聽到她的名字,年輕人眼睛一亮,良久,說:“瑪麗亞,可是你一點也不像日本人啊。但我還是想知道,你姓高樹,還是小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