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者（組詩）

自述

其實，我很淺薄

遠不如稗草、浮塵

在與你多次對話中

無論身置何地

我總掩飾不住心底的無知

流螢，不像閃電

那么迅猛，透徹天空

但帶給希望與溫暖的

不是藍色河流在天上洶涌

一定是黑暗中

來回漂移的一絲微光

我無法不承認，自己

在這世上的小

靠近寒露的前夜

骨縫里，有幾朵慘白的花

開出體外，毫無聲息

我想起四處奔勞的人

他們被南來北往的火車

帶來，又帶走

遺留給村鎮、城市

我安心于閱讀，不關舊事

沒有更好的方式讓我如此沉寂

雨水嘩嘩地下著

有人望而卻步

他們緩慢的夏天，減速前行

我在7月拒絕了順從

堅持寫下一個人心靈的秘史

濕度有了，靜謐處的喧嘩有了

青藤爬過后院墻壁

起皺的紙上

如何能被雨澆灌之后

開出含苞待放的花

離開之前

離開之前，我們都哭了

只有你，默不作聲

在一排樹陰里，兩條河交匯處

春天什么也不是

你對堅持寫下的等待，感到厭倦

隨后，你會在陌生的城市

別人的屋檐下，看一場

四月的北方突然飛雪

它還沒有堆積

就從體外，直接消融

手指上，纏繞的時光如絲如麻

聚到一起的鳥兒剛剛散失

你來自深夜的感傷

讓你沉入舊夢，而對今天

不聞不問

丟棄了早年的情書

我們沒有再說多余的話

過去行將成為過去

因為要離開，三更的鐘聲敲響

你依舊毫無睡意

病因

23層高的寫字樓

仍然不能搞高我的視線

沙塵在風中游離

最初能看到的南山一片模糊

現在，風不能靜止

坐在電腦前，我不能靜止

迷失于這座城市

像誤入了夢魘、森林

西北這樣的春日

使我再無法嗅到青草的氣味

城市多喘，我看到陰影

從一扇一扇的窗戶

直接進入——

塵埃進入一些人的體內

你的肺部，形成新的病因

光陰滴落

去廣場散步，我遇到

無法重復的歌音

一陣高過一陣

灰塵收集于眉梢，花開的速度

是時光凌亂中的奔跑

我還遇到

不可翻轉的青春字樣

在秋天的原野

化為灰燼

趕羊群的人吹滅燈籠

光斑照不見你真實的內心

這半輩子的蒼白

沒有轉身過后

趁虛而入的鐘聲

來得迅疾

雨天記

雨白花花地下著

未必能看到搖曳的身姿

下午是肅穆的

樹靜止不動

幾顆果實沒有成熟

就已經跌落

丁字路口注滿車流

有些人又要離開，帶著悲傷

我收聽來自遠方的消息

把焦灼，從內心

刻意疏遠

一個惶惑的夏天

難以完整保留你

原來的面目

被雨霧遮掩的臉多么蒼白

從三年前到現在

我發現，最老舊的話題

極容易在夢中復出

玻璃照不見從前的影子

眼睛失去光華

這泥濘中歪歪斜斜的腳印

執意要留給誰

所幸

好運氣給你的不多

你就知足吧

舊傷一經翻新，你不再害怕

暴風雨于暗夜不謀而合

四月天想過的桂花

這些日子，說開很快就開

你記掛的親人

沒有一個在身邊

沉下心，只做一件事多好

世間多不太平

噩耗距秋天出口不遠

一些翔云飛過藍天

被無情驅散

因為還深藏大愛

山那邊的呼喊有人回應——

所幸，我們都還活著

你寫過三兩行的信箋

無心再繼續

壞消息就不要寄出

筆走龍蛇，行云如水

都不及庸常生活里的一日三餐

夢想不多的中年

你想要的，所幸，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