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實話我現在沒怎么想賺錢的事,想的是怎么讓用戶用得更爽。因為距離Dropbox我們還是有差距的。”在三里屯SOHO,顧志誠說這話的時候,酷盤已經有近1000萬注冊用戶了。至于裝機量,他估計已經早就超過一億了。他們本來是準備去馬爾代夫開年會的,但是因為2011年注冊量相比預期目標差了十多萬,行程取消了。
酷盤,一種云端存儲服務,用于文件管理和備份。這是26歲的顧志誠在2010年開始做的一個新事業。在這之前,他做了暴風影音——2006年被收購,那個時候他才只有21歲。
已經有諸多巨頭試水云存儲服務,騰訊、360、金山、新浪等都在覬覦這個領域。在這其中,顧志誠差不多是最年輕的創始人了。
借Dropbox東風
顧志誠是從2010年8月份開始做酷盤的。
2010年,從暴風影音出來的顧志誠閑了一陣子,常常和做ZCOM電子雜志的黃明明一起“碰碰想法,聊聊方向”,兩個人都想做點新東西。
“我們都挺苦逼的,都做過播放器,做過下載,覺得以客戶端廣告為盈利模式的產品前景實在是不明朗。而且用戶的切換成本很低,哪個好使用戶就用哪個。”顧志誠說。因此,他們都想做一個與用戶增值相關的東西,做那種“向用戶收費或者服務更加干凈純粹一點的東西”。
當時正趕上Dropbox被屏蔽,顧志誠跟黃明明都是深度用戶,兩個人于是合計做一個Dropbox的國內版。當時,Dropbox在國外還不算熱門應用。
他們分析了自己的擅長:首先做這個需要大規模存儲,因為做過迅雷,顧志誠又在騰訊和華為有一幫好朋友,這個沒問題。另一個是傳輸,迅雷和網際快車都是下載,這方面也沒問題。最后一個技術是目錄同步,國內沒有一家公司做過,他們也不算落后。
8月份項目上馬,11月份出了第一個版本,公司本來準備12月份開發布會,但是顧志誠覺得東西拿不出手。
“當時太低估這個東西的難度了。其實它的內部功能很多,除了傳輸存儲外,還包括同步邏輯等等非常多的細節,作為Dropbox的一個老用戶,我們覺得酷盤根本就沒法用。”顧志誠說。準備開發布會的酒店都訂好了,他們又取消了,只是很低調地把版本放論壇里,沒做什么宣傳。
讓顧志誠始料不及的是,就是這樣一個版本,一幫Dropbox的老用戶居然“很給面子”,兩三個月,酷盤就獲得了30萬注冊用戶,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數字了。這個時候,Dropbox在國外開始爆發,在美國一下子進入了前四名,緊跟在Facebook和Twitter之后。國內的創業者開始蠢蠢欲動,每個月,顧志誠都會看到市場上冒出一個競爭對手。
顧志誠和另外兩位合伙人——黃明明和李剛,帶領團隊又埋頭苦干了三個月。之后全公司跑到霧靈山,包下了政協度假村,2011年四五月份,又研發出了一個版本。在這期間,Dropbox的競爭對手——Sugarsync的天使投資人、紅杉中國的負責人都到過酷盤,跟顧志誠交流,讓他受到很多啟發。
公司召開新聞發布會,反響非常棒,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酷盤坐擁五六百萬用戶。
暴風歲月
“如果不是我們小區安裝了10兆寬帶,我現在應該沒干IT。”顧志誠開玩笑說。2000年的時候,他所在的上海市金山區成為“光纖到樓”試點城市,以極其便宜的價格接入10兆寬帶。
“我在學校學的東西不多,在網上混的時間比較多。”顧志誠說,當時他只有15歲,也許網絡讓他學到的東西更多。163、碧海銀沙聊天室、上海的電腦之家,顧志誠都上過。除此之外,他還玩紅警、魔獸、玩具兵大戰,得過區里紅警比賽第三名。
雖說寬帶速度夠快,但當時沒什么東西可下,網絡上就是新聞、搜索、下載和游戲網站。2000年,顧志誠拿國外開源代碼做了個名為“狗狗靜電”的聊天社區,一年的時間,一天的訪問量達到20萬,成為當時比較知名的論壇。
因為狗狗靜電,顧志誠跟那個時代做程序的一幫人都挺熟悉。之后合作做播放器的周勝軍,就是在那里認識的。一些做研發程序的人,后來都跟著顧志誠去迅雷了,幾個知名網站的研發人員跟他共事過一陣子。
這個社區讓顧志誠收獲頗豐,狗狗靜電加入了谷歌和其他一些廣告聯盟,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顧志誠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筆“巨款”——美國寄來一張兩三萬美金的支票。
“我自己覺得像假的,父母也不太信,后來通過郵局把錢取來了,我爸爸很驚訝,因為這些錢已經是他一年的工資了,從此他也相信我做的一些事了。”這個時候,顧志誠只有18歲。
2004年左右,網絡流行下載電影,當時有幾個播放軟件,但支持的格式有限,很多文件都放不了。有個老外做了一個播放器,但是只能播標準電影,外掛一個解碼包就能多播一種視頻,顧志誠他們就把那些解碼包搜集起來,全部掛進去。做完之后他們扔在論壇上,沒想到需求量很大,轉眼間下載量達到了千萬級別。
他們覺得這個事情可以做一做,于是三個人分工,周勝軍和他自己帶的徒弟負責開發,顧志誠負責產品和推廣。推廣的主要工作也很簡單,就是將新發布的安裝包更新到主流的幾大下載網站,同時一些電影光盤的制作者也會跟著更新。
“有幾個渠道走得不錯,一個是光碟,我們跟渠道談好,在光碟裝了我們的播放器;一個是網站下載;還有傳統媒體渠道,第一版一下子就火起來了。”究竟多少下載量,顧志誠沒有做過統計,但是從各大下載網站量粗略來看,當時已經過億了。當時光盤里的播放器名字很簡陋,就叫“播放器.exe”。
2004年,他們開始有一點零星的廣告收入,一個月四五千塊錢。第一個大單來自網易,一個月給他們1.6萬。網易由北京分部付款,速度很慢,付了半天沒付出來,遠在東北的周勝軍比較著急,他沒錢了,電腦也壞了,只能天天去網吧發版。
“你都難以想像,一個幾千萬用戶的播放器,居然是在網吧發版。”顧志誠說,周勝軍想自己去北京取現金,但連火車票都買不起了,顧志誠給他匯了點錢,周去北京拿到了錢,拿到錢后周非常高興,立刻打了個電話給他。顧志誠到現在都記得那個電話。
“那個時候感覺很好,真的是在艱苦奮斗,那是我做暴風最開心的一陣子。”
顧志誠說,讀大一的他買了一輛車,理由是方便。因為當時他不怎么在學校,過了十一點就不讓學生進了。“但你開車可以進,門衛還會給你敬禮。”
SP和易趣淘寶的興起,讓暴風迎來了爆發。
“當時簡直就是瘋狂。包月扣費30元一個月,SP分給你10塊,然后每個月還自動續。”暴風綁了點SP的業務,到后來,一個月的廣告費達到了四五十萬。
但顧志誠覺得那一年走了彎路。
“中間有一段時間很High,這個出差那個出差,談這個廣告談那個廣告,但我覺得那陣子我們是走了彎路,做一個產品還是得純粹一點,賺錢的事是順路帶的。”顧志誠覺得他們那個時候對產品本身的關注太少,把更多的關注點放在了廣告上面,所以導致了后來的出售。2006年,暴風影音出售給了某著名站長,沒過多久,那位站長又轉手賣給了馮鑫。
“當時有競爭對手進來,有投資商進來,玩法已經變了,不是說你一家獨大,在那里換廣告就行了。”顧志誠說,自己要畢業,周勝軍因為做程序太累,患了一身的職業病,兩個人一合計,就把公司賣掉了。
“有時候你做一個事賺了很多錢,但是沒成就感,這就很痛苦。前面是有成就感沒錢,后面是只看到廣告往上漲,但是你的動力沒那么大了,而且覺得有點愧對用戶,因為你更新的老是廣告。”
顧志誠提起這件事來,至今感到有些惋惜。
“其實這里面有很多教訓,當時第一批視頻網站開始出來了,我們是最應該轉型為視頻網站的。我們當時量非常大,一天就有幾千萬人在用,轉型的話應該是最順理成章的。”當時的視頻網站有點像今天的團購,有幾百家在做。他覺得這個機會確實是錯過了,那一年過得“比較不值”。
這個經歷對顧志誠影響很大,如今做酷盤,他更加專注產品本身,對于廣告考慮的不多。“你看整個軟件都沒廣告,我非常堅持這一點。”
從鄒勝龍和馮鑫那里學到的
2006年8月,顧志誠去迅雷做了在線副總經理。因為暴風和迅雷互相做過推廣,顧志誠和迅雷那邊的人之前就很熟悉。顧志誠負責在線產品平臺和發行事業部,做迅雷在線。整個公司,除了前臺,他是年齡最小的。
“迅雷當時比較傾向用技術降低成本,沒有像優酷或者土豆那樣往里砸錢,所以在線點播這一塊略微慢了一點。”顧志誠說。2004年之前,互聯網都是以客戶端為主,在線的互聯網產品很少,迅雷當時決定做視頻其實挺早的。
2008年奧運會之前,顧志誠離開了迅雷,去了北京。在迅雷,他從零開始,做了好幾個東西,“很有點想自己做的欲望”,當時他已經在和投資人接觸了。恰逢奧運前夕,北京進城安檢很嚴,顧志誠托運的行李被耽擱在了河北香河,后來找DHL才拖進了北京。
沒想到一到北京,就被馮鑫攔下了。激情滿懷的馮鑫當晚開車拉顧志誠去吃飯。這頓飯,讓顧志誠創業后延了兩年。
“本來是想隨便聊一聊,后來一聊,發現他們原來跟迅雷差不多。馮鑫一直在做客戶端,也想做在線,但是或者因為資本,或者因為人手,或者決心不夠大,一直沒做,當時其他幾個視頻網站已經起來了,他覺得應該突破了。”顧志誠說,現在回想馮鑫當時已經做得有點晚了。2008年8月,視頻行業已經三足鼎立。
顧志誠去了暴風,順帶還做了點P2P的事情,“基本做成了暴風在線的框架”,一年后,顧志誠又離開了。
“馮鑫覺得暴風的優勢在客戶端,客戶端量大。他比較堅持在播放器右邊放些在線影片,不希望往網頁轉。而且馮鑫是做營銷出身,我是做產品出身,對產品的一些看法也不一樣。我的使命完成了,也就離開了。”顧志誠說。
當經過這兩次“打工”經歷,從鄒勝龍和馮鑫身上,顧志誠學到了很多東西。
迅雷的兩個創始人都是海歸,硅谷文化比較濃,直到公司兩三百人的時候,鄒勝龍還沒有單獨的辦公室。有時候就在會議室辦公,會議室經常不夠用,大家就會把他趕出來。這種平等文化,讓初入“職場”的顧志誠覺得很“開眼”。他也把這種文化移植到了自己的公司,在酷盤,大部分人管顧志誠叫顧或者志誠。“有時候新人來了,畢恭畢敬叫我顧總,我就要他改口。”顧志誠說。
迅雷有咖啡吧,公司包晚餐,員工中午或者晚餐在一起吃,大家下班很晚,但早上十點、十一點就在公司了。
“雖然后來公司到了三四百人,不能稱兄道弟了,但是那一陣子確實對我影響挺大的。”顧志誠很喜歡那種氛圍。酷盤現在都是早中晚三餐全包,還會加夜宵、下午茶,甚至還有現磨咖啡。
“從迅雷身上,我看到了一個公司從100人擴張到300人,中間可能會出現的問題。有時候回顧一下,從中能感受到不少東西,這比看書或者聽別人聊幾個小時,深刻得多。”顧志誠說,迅雷有一段時間團隊擴張太快,新人比例太高,企業文化被稀釋,影響了公司發展。顧志誠對此印象很深,哪怕酷盤再進人,再進高手,他也要確保原來的人已經快速融進公司文化。
在馮鑫那里,顧志誠對營銷則有了更深的認識。
“我原來的思路是先有產品后有策劃推廣,這是迅雷的思路。到了馮鑫那里,發現這個順序還可以顛倒。就是現有一個很不錯的策劃方案,第二步才考慮怎么做這個產品。”
“我們的飯要噎著吃”
推廣是酷盤的難題,顧志誠試過以前的路子,通過捆綁做推廣,但是發現轉化率很低。
“因為這個東西跟暴風和迅雷不一樣,播放器、下載軟件,是干什么的,一目了然,因為裝上就能用,酷盤裝完都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
所以顧志誠現在并不懼怕巨頭進入這個市場。
“對于騰訊來說,現在最緊張的是誰撼動過了它的好友關系,比如SNS、米聊,還有電商、微博,以及大家在搶的電腦桌面,這些才是騰訊的重點。”顧志誠說,“我們倒是非常希望更多的巨頭能夠進來,把更多的用戶教育起來。因為我們是全力做這個事情的,如果市場起來的話,我們得到的好處是比較多的。”
“國內做云存儲的公司很多,但是都不太一樣。像T盤、微盤跟我們做的都不太一樣,受眾是不沖突的。跟我們相同的是金山快盤,但是遠沒到競爭的程度,因為這個市場在中國就像一片荒原,長滿了草,牛還不夠多,大家現在關系都還不錯,經常互相交流。現在需要教育用戶。”顧志誠說。
和播放器不同,酷盤的粘性很大,這也是顧志誠自信的一個重要原因。
“像招商銀行,它的用戶黏性非常大,我把錢存在里面,理財經理會幫我打理各種產品,甚至去協和醫院掛號都可以找招行,我的生活已經離不開它了,而且再換另外一個銀行會很麻煩。酷盤增加了很多個性化的東西,像召回歷史版本、即時同步等等,用戶黏性很大,切換成本很高,我們就是要做這樣的東西。”
云計算在中國剛剛起步,因為沒有亞馬遜那樣的公司做平臺,酷盤只能自己做基礎建設,非常燒錢。顧志誠買服務器已經買成了戴爾中小企業事業部的大客戶。成立之初,顧志誠、黃明明,以及CTO李剛,三人合資。薛蠻子是天使投資人,產品還沒出來,他們就拿到了SIG 500萬美元的投資。但錢很快就花完了,2011年酷盤拿到DCM 2000萬美元的投資。2012年,酷盤將投入一億多用于服務器采購。
相比第一代互聯網人,顧志誠覺得現在的互聯網創業要殘酷得多。
“美國Dropbox做了三年才100萬用戶,還能發展那么順,酷盤要是三年才100萬,不僅沒錢沒用戶,可能連員工都沒有了。我們都是急行軍,看準一個點,立馬要出一個排期,要比人家快,飯要噎著吃。”
幾年前,互聯網曾經出現李想、戴志康等創業明星,但最終無法撼動第一代互聯網人的地位。顧志誠覺得,移動互聯網也許是他們這個年齡的人的一個新機會。
“那一撥80后曝光率有些高了,其實可能曝光越晚越幸福。丁磊他們要扎實很多,當他們被曝光出來的時候,底子已經在那里了,東西已經做得很大了。”
對于和巨頭的競爭,顧志誠拿美國的例子激勵自己,“你看,微軟超越IBM,花了那么長時間,但是后面的Google、Facebook,花的時間越來越少,現在都是快魚吃慢魚。雖然老一輩在各種資源上比我們強,但社會都是一代代往后推,我不悲觀。”
行業里有過一個故事,說當年馬化騰跟丁磊都在廣州一個論壇里,其中一個人是版主,兩個人經常在版里交流。顧志誠說他每次看這個故事,都覺得很有親切感。
“他們那個時候一個在電信局,一個還在賣軟件外包,都沒公司,就天天聊天。后來兩個人現在成了行業的龍頭老大,從平凡到不平凡,這樣的故事很激勵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