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巍把歐洲搬回家

走進王崇巍的歐洲古董家具店，那些原本只能在紀錄片中看見的精美古董家具、歐洲藝術突然集中出現在你眼前，相信沒有幾個人會不贊嘆。與其他古董店很不一樣的是，這里不會到處標示著“貴重物品，非買勿動”，相反王崇巍會鼓勵你去坐一坐那些沙發，摸一摸那些衣柜，以便更好地感受它們的舒適和精美。

1998年左右，王崇巍開始接觸到歐洲古董家具，僅用了幾年時間，他已經成為國內擁有歐洲古董家具最多的人，也成為鑒賞和保養方面的專業人士。現在他的夢想是建立一座歐洲古董家具博物館，讓更多人走進來，感受歐洲古典藝術文化。

緣起奧地利

王崇巍曾先后就讀于北京服裝學院工藝美術系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環境藝術系，之后的工作，他一直沒離開自己的專業。大學畢業后，王崇巍進入一家建筑裝飾公司做室內設計師，常常有客戶請他幫忙配齊整套家具。正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培養起了收藏家具的興趣，只是那時候基本上集中在中國古典家具。

1994年前后，王崇巍有了自己的建筑裝飾公司，那時別墅裝修的市場很大，他接了不少這類的活兒。隨著歐式別墅的大量涌現，中式家具已經不太能滿足客戶的需求，王崇巍去了上海，收購了許多過去西方人監制的海派家具。當時的北京幾乎見不到歐洲古董家具，因此王崇巍的海派家具顯得很與眾不同，既能與西式建筑很好地融為一體，又有濃郁的文化底蘊，深得客戶滿意，他的裝飾公司也因此生意興隆。

1998年，王崇巍赴奧地利進修設計專業，正是在那里，他首次接觸到真正的歐洲古董家具。在老師的指引下，他在維也納參觀了古董家具行業里最頂級的展覽，展廳里全是歐洲各國各個時期最經典的古董家具，每一件看過去都是稀世珍品。王崇巍一下子驚呆了，他沒想到真正的歐洲古董家具竟然如此精美，完全不是過去接觸過的現代歐式家具和海派家具可以比擬的：“許多精美家具出自歐洲名門望族，工藝之細膩，用料之考究，都是現代工藝望塵莫及的”。手工制作的精湛工藝，加上原汁原味的時代印記，讓每一件古董家具都值得細細品味。

奧地利位于歐洲的中部，北靠德國、捷克，東與斯洛伐克和匈牙利相鄰，南部與斯洛文尼亞、意大利接壤，西部是瑞士和列支敦士登，被稱為歐洲的十字路口。特殊的地理位置讓奧地利經歷了自中世紀的哥特時代開始，歐洲建筑史上所有的重要時期。尤其是強盛了七百多年的奧匈帝國，為奧地利留下了許多壯麗雄偉的建筑，包括大量古堡。家具與建筑是一脈相承的，奧地利的古董家具保存至今的很多，并且有著歷史上各個時期的鮮明特征。古董家具行業在西方被稱為一個巨大的行業，維也納則是歐洲古董家具的集散地。

王崇巍很快開始了自己的收購。剛開始自己不懂鑒賞，就請老師、朋友幫著“掌眼”。沒過多久，他已經買進了不少古董家具。

中國明清時期的家具一直是國內收藏和拍賣市場的寵兒，由于材質珍貴、存世量稀少，價格也居高不下，千萬元的成交價已經不新鮮。而歐洲古董家具以工藝而非材質取勝，加上歐洲人對家具保養非常在意，因此存世量比較大，價格相對也合理很多。

王崇巍介紹說，歐洲古董家具多用胡桃木、橡木、櫻木等木材制造，此外，其典型木材是產于中南美洲的桃花心木，從材質上來說沒有中國明清家具常用的黃花梨、紫檀等那么珍貴；歐洲古董家具的評判標準類似于中國古代書畫，設計者、制作者和曾經的擁有者的名氣都會為其價值加分。

歐洲古董家具以工藝而非材質取勝，加上歐洲人對家具保養非常在意，因此存世量比較大，價格相對也合理很多。

把歐洲文化帶到中國

在維也納購買古董家具的過程中，王崇巍認識了世代從事古董家具生意的海茲先生，并成為了海茲成立的尤耿·鶴氏(歐洲)古董家具有限公司的股東。尤耿·鶴氏在歐洲古董家具行業享有盛譽，無論是比弗利山莊的酒店豪宅，還是迪拜海濱的七星級“帆船”酒店都留下了尤耿·鶴氏的印記。

尤耿·鶴氏(歐洲)古董家具公司，現在平均每天要收上來100件左右古董家具。歐洲的古堡和宮殿是古董家具的主要來源。過去歐洲王室和貴族建造居所的時候，通常會定制全套家具，能工巧匠們通過對木材、布藝、金屬的巧妙搭配，以及雕刻和線條的流暢設計，把各種家具制作成精美絕倫的藝術品，不僅能增添生活情趣，更是作為家族傳承的重要象征，很多家具上都雕刻有家族的族徽。

古董家具進入市場的原因很多，比如古堡的主人集中更換家具，就會把原有的家具打包出售；古堡賣給他人，新主人無意購買古堡中的家具，那么家具也可能被單獨拿出來賣掉；此外歐洲也面臨著現代化生活的沖擊，居住環境和居住方式的變化使得很多年輕一代開始拋棄舊式家具，轉而青睞新式的現代化家具。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歐洲國家的遺產稅比較重，所以很多遺產繼承者選擇將一些家具用品直接拍賣或變賣，而不是繼續使用或者留給后人。種種原因造成古董家具在歐洲市場大量流通。

王崇巍介紹，目前收購經營的古董家具以奧地利、德國、法國和意大利、英國等國的最多。因為數量實在太多，為了存放它們，僅奧地利公司的建筑面積就有5萬平方米。不過，他希望以后這些家具都能陸續來到中國。

剛開始把歐洲古董家具引入中國市場時，王崇巍主要是在南方做批發，把古董家具銷售給一些古董商。隨著歐洲古董家具被國內市場慢慢認可，他也就從批發轉為零售了，生意還挺好。

2007年，王崇巍正式注冊了“北京情田飾家貿易有限公司”，并從北京著名的高碑店古舊家具一條街搬到了現在位于北京798藝術區的店址。“情田”這個名字來源于他過去買下的一塊中式牌匾，上面有清代的刻字“情田”二字，旁邊還有一小段文字，大意是說做人要勤勉踏實，耕種好自己的一份事業。王崇巍覺得這兩個字的含義非常好，因此將自己的公司以此命名。

目前，王崇巍在國內擁有兩家店鋪，一家在北京，一家在杭州，收藏有來自歐洲貴族及皇室的高品級古董15000余件，在國內規模最大品類最全。

目前，王崇巍在國內擁有兩家店鋪，一家在北京，一家在杭州，收藏有來自歐洲貴族及皇室的高品級古董15000余件，在國內規模最大品類最傘。

家具背后的故事

在歐洲，一件能被稱為古董的家具，至少得具有上百年的歷史。“我這里的東西，都有百年以上的歷史了。”王崇巍展示了家具的進口報關材料。和國內收藏市場不同的是，中國海關不接受任何專家和拍賣行出具的鑒定證明，而是必須有出口國的政府機構開具的古董出口材料，中國海關才會按照“古董”辦理進口手續。王崇巍店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有獨一無二的編號，都能在進口材料中找到相關記錄。

更重要的是，這里的絕大多數家具都有一份檔案，記錄著其來歷與傳承。翻閱一下，你甚至可以找到最初的購買者精心保留下來的購買發票。流傳有序使得歐洲古董家具具備了產業化的條件，越是歷史清晰、記錄完整的藏品，越容易流通。王崇巍介紹說，歐洲人對家具保養非常在意，所以有些幾百年前的家具狀態也非常好。歐洲人對家具的感情也感染了王崇巍，他不希望一件古董家具到了中國就斷了傳承，所以家具賣出后，“情田飾家”也會保留并更新檔案。

“你看那邊那把椅子，來自奧地利王室，屬于茜茜公主的丈夫。我們現在還能找到他坐著這把椅子拍的照片。那邊的橡木書柜，來自維也納森林里王室打獵時住的行宮，書柜上雕刻有兔子、松雞、鹿、野豬、熊等獵物，當年書柜里放著一些城堡主人的照片，也一并賣給我們了。“展廳里的每件藏品，王崇巍都能講述它的來歷。”

“隨便一件古典家具就可以講一段故事，但我其實不太喜歡講，因為家具自己會講故事。”王崇巍說，留存至今的古董家具，可謂閱盡世事滄桑。一件古董家具能夠告訴我們的信息，從木材、手工藝、工具使用狀況到藝術審美習慣，無所不包，并從中折射出那個時代的經濟、文化乃至政治狀況。以法國古董家具為例：從12世紀起，就能夠看到典型的哥特式風格，而同時期的建筑、文學、音樂等也表現出相同傾向；經過雕刻細膩的文藝復興時期“巴洛克”風格，到路易十五時期形成著名的浪漫主義“洛可可”風格，由宏偉壯麗轉為優雅柔和；緊接著，路易十六時期，直線條代替了曲線，出現“后古典主義”；之后不久，在19世紀后期，曲線再度復辟，又出現了“新藝術”風格。“裝飾藝術”風格則要到20世紀初才出現，因為隨著殖民地的新材料不斷輸入，激發了家具設計師的靈感。每個歷史時期的狀況，都會反映到家具上。

“在歐洲，一個人不會以自己擁有多少個LV皮包為傲，卻會以擁有多少件古董為傲。時裝、豪華汽車等屬于季節性奢侈品，而古董是真正的頂級奢侈品。”對于奢侈品，王崇巍有著自己的看法，“我不會為了LOGO去購買時裝，我的衣服很多都是在歐洲定制。在歐洲，定制服裝是一種普通的生活方式，并不像國內那么昂貴。”

再好的東西都要使用才有價值

正是因為對每一件藏品的來歷和去向的重視，王崇巍只要有空，都會親自接待來到店里的客人，了解他們的需求。對于一些僅僅為了買些古董充門面，而對古董家具本身沒有興趣的人，他會拒絕出售。

而對待那些剛開始有些興趣，還不太了解歐洲古董家具的人，王崇巍會很有耐心地給他們介紹。國內的高端家具店因為害怕損壞，往往會拒絕顧客接觸商品，因此大部分顧客在第一次走進“情田飾家”的時候，也不會去觸摸那些古董家具。因為這里雖然沒有人告知你“請勿觸碰”，但這些家具顯然比某些所謂“進口家具”更為貴重。

但出乎意料地是，王崇巍完全不介意顧客觸摸那些家具，他甚至會主動邀請你體驗一下。那架1830年生產的純手繪鋼琴，烏木和象牙材質的琴鍵，彈奏一下，你可以聽到它依然美妙的音色；那盞來自奧地利19世紀晚期的大型水晶燈，依然散發著璀璨的光芒；那臺有著100多年歷史的老電扇，依然在展廳里發揮著它的作用。

對于這些，王崇巍給出的解釋是：“家具越用越有人氣，長期不用會壞掉的。我們不鼓勵顧客把家具買回家放著不用，只有通過使用，才能更好地體會歐洲的藝術文化。如果在我這里都不敢讓人碰，顧客買回家又怎么能放心使用呢?”

通過使用來實現物品的價值，王崇巍對待任何物品都是這樣的態度。他喜歡和朋友一起聊聊天，喝點酒，有時候也會買幾瓶非常好的紅酒，這些酒他都會與朋友分享，從不長期保存。“什么東西都是用了才有價值，就像酒一定要喝掉才有價值。”

王崇巍介紹說，在歐美做室內設計，是客戶先選家具，設計師再做方案。家具比我們想象的更重要，因為“裝修有一千種一萬種做法，但你會喜歡的家具卻很少。挑選起來會有很大難度”。他認為，裝修是為了烘托整體氣氛，先選家具再做裝修，可以讓每一件家具都找到最適合擺放的地方，不會看起來很別扭。

王崇巍的家中也有不少古董家具，不過和店里比起來，家里要隨意得多，不是樣板間一樣的整體裝修，而是舒服為主。既有歐洲家具，也有中式家具。“我最喜歡第一次文藝復興時期的家具，硬朗、線條流暢，侵略性很強。我家里有一對巴洛克風格的酒柜，那時候還沒有大塊的玻璃，所以整個酒柜的門上都裝飾著碎玻璃，非常漂亮。但我家里看電視用的就是中式的歲漢床，因為很舒服。”

對于目前市場上歐美品牌家具動輒幾十萬元天價，王崇巍覺得有點離譜。而在“情田飾家”，這些真正的古董家具價格并不昂貴，單件價格在10萬元以下的藏品很多見。

出售不是終點

在情田飾家，藏品售出并不意味著交易的結束，“情田”還會在換季的時候提醒客戶給家具做養護，也可以提供上門養護服務，縣收取成本費。有些布面的家具比如沙發，如果客人覺得看起來太舊，“情田”也可以代為更換面料。王崇巍說，在歐洲古董家具行業，更換面料是被允許的，更換的面料部是專門在歐洲定制的，和原面料一模一樣。

此外情田飾家的家具租賃業務也受到一些商務客戶的歡迎，“比如客戶開具1000萬元的資產證明，就可以挑選價值600萬元～800萬元的家具，挑得越多租賃費越低。目前租半年到一年的客戶比較多，最長的有租五年的，其實租五年就相當于分期付款，五年以后家具就歸他了。”王崇巍介紹說。

不管是賣出去還是租出去的家具，王崇巍都很重視保養：“我們抱著以后還會回購的態度，當然會很仔細地保養。”家具是大件商品，價格也不便宜。如果買回去一段時間不喜歡了，或者家里要改裝修，家具的處理會是個令人頭疼的事。針對這個情況，情田飾家提供了回購，置換、寄賣，或與其他客戶相互交換等多種服務，讓客人可以放心購買。可以回購也是古董家具的優勢之一，不像品牌家具那樣存在“新品”和“二手貨”的區別，不會因為使用而不斷貶值，相反，隨著時間流逝，古董家具會越來越有價值。

其實這幾年在北京和上海，歐洲古董家具已經漸漸形成規模，尤其是“達芬奇”事件之后，有部分高端消費者也開始流向歐洲古董家具市場。對于目前市場上歐美品牌家具動輒幾十萬元天價，王崇巍覺得有點離譜。而在“情田飾家”，這些真正的古董家具價格并不昂貴，單件價格在10萬元以下的藏品很多見。王崇巍說，歐洲古董家具從幾千塊的小件到幾百萬元的精品都有，可以滿足大多數人的消費需求。

目前，國內有一些歐洲古董家具商把自己包裝成非常高端的形象，出售的家具也是價格驚人。王崇巍為什么把價格定得這么低?他給我舉了個例子：“一幅1643年的仿倫勃朗油畫的銅版畫，在荷蘭的古董展會上現在售價是5萬歐元左右，我這里的售價是2.3萬歐元。因為2.3萬歐元已經包含我的利潤了。我只是個商人，賺到自己合理的利潤就可以了，沒必要把價格定得很高。我的利潤合理，讓客人賺得多，客人才會愿意再來。”

王崇巍介紹說，公司在歐洲有分公司，藏品也對外出售。國內的售價和在歐洲的售價是一樣的，只是加了包裝費、運費等必要開支，他把自己定位為一個普通的商人，同時認為商人應該，先做人后做買賣，如果利用國內消費者對歐洲古董家具的不了解來隨意定價，實在不是做長久買賣的態度。

盈利不是最重要的

由于長期接觸，王崇巍對歐洲古董家具已經非常了解，現在基本看一下就能判斷出材質和年代。有空的時候，他會給一些收藏雜志寫專欄，介紹歐洲古董家具。下一步他還希望能出版關于這方面的書。他希望通過自己的行動，讓國內藏家對歐洲傳統藝術文化有更客觀的認知。

在王崇巍看來，當前中國人的藝術素養普遍還不夠，比如看畫展的時候，有些人會伸手去摸畫作，而且中國人對藝術品還有很多根深蒂固的偏見，“情田飾家除了家具，也出售一些歐洲古典油畫，王崇巍發現中國買家偏愛風景題材，因為很多人認為r在自己家里掛別人的肖像，感覺很奇怪。”對此他很難認同：收藏古典古董油畫的人都知道，宗教和歷史題材的油畫是最具有價值的，風景畫就羞很多。有些人拒絕肖像畫，那我問你，如果把《蒙娜麗莎》給你，你愿不愿意掛在家里?相信沒有人不愿意吧?既然可以掛《蒙娜麗莎》，為什么不可以掛別的肖像畫?在那個時代，能聘用畫家來為自己作畫留念的，幾乎都是貴族或富豪。

雖然王崇巍并不推崇以賺取利潤為目的的收藏，但不可否認這個市場正在悄然興起。2010年12月，上海泓盛舉行的國內首場西洋古董家具專場拍賣，展示了77件西洋古董家具。最終成交率為48.05％。總成交額700萬元。其他一些拍賣公司也嘗試性地上拍部分歐洲古董家具，觀察市場反響。

2007年，王崇巍在北京孫河地區租下一塊地，仿照老上海石庫門建筑風格蓋了一座莊園，并把北京的大部分藏品搬到那里。王崇巍把它做成了一個開放的環境，顧客可以來這里吃飯、喝咖啡，同時感受歐洲古典藝術文化和氛圍。莊園里有一個4000多平方米的展廳，其中200多平方米是真正用來吃飯的，其他地方都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古董家具。

這是王崇巍一直想要做的形式：建一個可以體驗的歐洲古董家具博物館，也可以叫俱樂部。參觀者來到這里，可以使用這些家具，喜歡的話還可以購買。孫河的這座莊園只能算是初步實現了王崇巍的夢想。可惜去年，由于市政規劃，這座莊園也被列入拆遷范圍，大量藏品只能又重新回到了倉庫。現在王崇巍正在努力尋找一塊合適的地方，重新建起他的博物館(俱樂部)。按照他的計劃，希望能在2014年左右建成，但他也坦言計劃趕不上變化。

建體驗式博物館(俱樂部)，王崇巍沒太考慮盈利的問題——別太虧就行。他的主要目的還是推廣歐洲古董家具及古典藝術文化，同時為情出飾家擴大一下知名度和影響力。王崇巍說，歐洲古董家具是不可再生資源，以后會越來越少，所以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可能不會再出售自己的藏品，而是好好經營博物館(俱樂部)的場地，讓這種藝術文化附加值成為公司新的利潤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