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心房裝著擔憂的大愛

正午陽光灼得人不僅頭腦昏漲，連心智也悶閉成一團，常青畫廊門口由氣球制成的“軍警部隊”竟然真的在即將進門的那一剎將我攔于門外。我下意識撓了撓被陽光曬得焦熱的頭頂，扭頭圍著畫廊繞了個圈企圖尋找另一個入口，后經人指點又繞回了原點。在經過這些身形矮小且極富斗爭和抵抗意識的“軍警部隊”時，有些詞匯從頭腦中蹦出，但那時的感受還是有些模糊含混的，不過心里有一種力量在聳動著我繼續前行。在用膝蓋以下的肢體扒拉開一條小徑之后，我成功越過小人國進入了一個廣闊的帶有明顯埃及伊斯蘭風情的隧道空間。右面展示平臺上擺放著藝術家莫塔茲·納塞爾為埃及普通民眾所塑的造像，有一種悲涼之感滲于這些既獨立又互為關系的人之間。巨幅開羅人民生存的生活片段展現在面前，沒有特殊的情節、沒有偉人的身影，普通的真實敞開心扉。

大廳中金字塔型兩面可行的白色階梯之上，霓虹燈組成的

“I am Free”，溫柔而自由的字體，有一種屬于天堂對人間的憐憫。觀眾汲上層層的臺階，即可與繪制在墻面上的巨大天使翅膀融為一體，成就片刻的飛翔之像。對面有敬業的攝影師為每一個愿意獲取“自由”的人留下這一珍貴瞬間，照片陸續展示在臺階墻之上。當我站在對面同層高度的展示空間回望翅膀之間的白色空間時，竟有一個模糊的人形幻影，或許那里確實有著某種積聚人內心深處祈愿的神秘力量，也未可知。我開始對這個來自埃及的藝術家莫塔茲·納塞爾有種渴望探求的好奇，不得不說這個作品打動了我，這樣的藝術家也必定有一顆充滿愛與智慧的心。這樣的體驗使處于和平年代、和諧社會的人輕易獲得了自由的愿景，但身處埃及等中東國家的人民又豈能這樣樂呵呵的獲取這一切？

在大廳左側墻壁上有埃及人崇拜的三只鷹徽，作為首領權力象征的老鷹不斷變幻著霓虹顏色，似那不斷更換的歷屆權力擁有者的壟斷力量熠熠閃耀。不知怎地，在那一刻突然覺得以變化標志來確立政治統治地位的行為變得可笑起來，與以己之名來命名事物一樣無聊而狹隘。

在通向二樓展廳的樓梯拐角處，放映著一個年輕人猛踹墻壁的影像作品，音像結合猛擊著觀者的眼球和心靈。那里正有一個年輕而旺盛的生命力，不顧前方堅固的阻礙努力

不懈的嘗試著沖破，一刻不停。展覽的主題在這一刻似乎變得嚴肅起來。其實，自由從來不是輕松而溫和的話題，甚至是終身的斗爭和以生命為代價。

來到二樓看到藝術家的代表作《冰激凌地圖》，這幅用拼圖樣式制成的地圖缺失了正在發生戰爭的地區版圖，以冰淇淋可愛的顏色和圓融的邊緣預示即將消融的版圖將日趨增多。踱步轉而進入錄像放映廳，雙屏錄像給人一種復加時空的感覺，在不能生出復眼的情況下，要求著感官盡可能的集中分辨存在的信息。播著同樣臺詞的兩個屏幕中，一個是老電影中的情結片段，一個是現代人演繹的對話，同樣群情激奮、滔滔不絕，在爭取著、開導著、說服著，面對麻木而抵制的不理解，絲毫沒有縮減、打擊言說者的熱情，似乎傳統與現代思想之間永遠存在著某種需要強烈溝通，以期達成融合的關系。而在另一個放映廳，我感受到視頻中著單純彩色衣裙旋轉起舞的蘇菲舞者的力量，這樣一種以目之所及為軸心的自我眩暈開始了。在埃及，蘇菲派信徒大概有1200萬人，以自己的方式修習，但無論何種個人化的方式都擁有一個共同的主題—愛。雖然蘇菲派不被中國觀眾所熟知，但此種視覺方式也能使觀者以視覺治療心靈，也是回歸本真純愛的一種藝術方式吧。

最頂層，是藝術家的一些新作，在動物皮上鏤刻的兩段銘文既莊嚴又具濃厚的伊斯蘭色彩。莫塔茲·納塞爾此次的

展覽中有很多帶有強烈民族色彩的作品使觀眾有了一份特別的親切感，阿拉伯文題款伊斯蘭風情的青花瓷、火柴制作神似中國剪紙的圖騰作品等等，都令人感受到兩國文化之間脈脈的相通與默契。本次展覽策展人Simon Njami說道：“藝術家很直接的將我們放置在黑暗和光亮、自由和監禁、喜悅和悲傷的明確對比位置上。”我們站在這條藝術家精心呈現出來的隧道之中，看到了藝術家生活的國家狀況以及個人的愛與思考，也不禁回想自身的處境，有一種綿延不斷向內生發的力量注入。當我準備走出展館的時候，原先擁擠的“軍警部隊”已經被一條光明之路擠到了兩旁，模樣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