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人幾千萬拍出去一張“當代繪畫”作品,明天必定會有英勇之士站出來揭黑其背后的齷齪。在此消彼長的紛爭中,有人窩著火敲鍵盤想著怎么在理論上壓倒對方,有人暗自竊喜兵卒未動卻已讓仇家元氣大傷,還有我們這些做媒體的,也必定會毫無新意地去追捧“時事”的鬼火,抱著或“公正”或“偏袒”的姿態,為虛擬的沖突添柴助力。藝術這個小圈子看似與眾不同,但精神的刀片畢竟割不掉本性中好斗與低俗的盲腸,所以該爭吵的還是會爭吵,該圍觀的還是會圍觀,唯有這樣這個圈子才會顯得更加“生活”,人人都學術的理想不能建構起純凈的藝術天堂,卻只會讓眼前的趣味消失殆盡。
關于王林和呂澎間指名道姓或含沙射影的爭論已不是什么新鮮的橋段了,而探尋這場曠日持久對壘背后的緣由本身并無多大意義——多是帶有私怨情緒的相互否定,拉扯著并不久遠的、中國當代藝術史中的人物和事件,并通過引經據典的理論闡釋來占領眼界上的制高點。但不論是論文中的層巒疊嶂,還是微博上的只言片語,除了讓閱讀更具顛簸起伏的暢快效果之外,并不能證明“溪山清遠”或“去魅中國想象”哪個能成為名垂青史的經典劇目——但關于二人爭論背后的“當代野史”卻成為混圈子時必不可少的“八卦”談資。
而最近在網絡上頗為紅火的“一杯生普洱”則借著對朱其近期發表的《中國當代藝術看了想吐》一文的否定,順帶著對王林和呂澎的公案意義做了一次多米諾骨牌式的推倒。于是關于匿名者身份的刺激想象,再次將“事件”的主題轉化到“娛樂新聞”般的身份“猜猜猜”上。從朱其實名揭露“天價做局”之后便開始盛行的圈內“3·15”,在“阿特姐姐”掩面出世之后又被敷上了一層撲朔迷離的誘惑脂粉。而當“姐姐”的身份像過去“芙蓉”身上的肥肉一樣,漸漸地被擠出緊身外套邊緣的無聊檔口上,配合著一長串只有圈內人熟悉的榮譽名單,一塊尚未被開水沏開的“生普洱”又再次為乏味的早春添加進一股“福爾摩斯式”的詭異茶香。但隨著這場由眾人完全自愿參與其中的“燈謎大會”的迅速擴張,“生普洱”說的什么似乎已不再重要——在聽聞 “普洱”大名后,用兩分鐘時間草草地網絡爬文并跳行閱讀之后,再用幾小時甚至幾周的時間與他人共享著“身份暢想”的交流快感。
行文至此,不論是王林和呂澎間的陳年公案、還是朱其徜徉在“里希特”和“工農兵”形象間的習慣性嘔吐等,似乎已成為整個“事件”中的一個細小附庸。或者說觀眾對于此類“爭論”的圍觀心態并不是以接受教育為最終目的的,在正劇中尋找穿幫花邊的敏銳眼光,卻恰恰造就了一種生生不息的“圍觀美學”。這種美學以可以滋生事端的“義舉”或“異舉”作為開端,通過媒體的推波助瀾,并在最終繁衍成不可收拾的多方位混戰的同時,用審美(或審丑)疲勞的拖沓為此輪圍觀劃上一個戛然而止的句號,之后又在新的“事件”中輪回成又一次具有全新外貌,卻并沒有產生質變的群體性圍觀。而藝術圈對于將“圍觀”轉化成實質“美學產品”的衍生能力又遠不如時尚行業來的周全。如幾年前在全球范圍內鬧得沸沸揚揚的“艷照門”事件,就讓擺在冠希臥室里的“暴力熊”成為炙手可熱的時尚消費品——盡管膚淺,卻具有絕對廣泛的影響力——而陳凱歌電影 《無極》中無心插柳的短小臺詞,又被人翻出來拼接成不同風格的搞笑段子,在無需用語言解釋的荒誕和挪用等手法的裝扮下,用喜聞樂見的形式讓普通百姓知道了“后現代”其實并無什么神秘性可言。
而對于藝術圈來說,在這一次次的圍觀之后,自家所擅長的“視覺美學”卻每每止步于“圍觀”之后的煙消云散中,這是因為“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和諧心理導致鮮有人愿用實物的形式來授人以柄?還是因為在這些“圍觀”之前的“爭論”本身就發散出一種徹頭徹尾的無聊氣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