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暉似乎天生就注定是個畫畫的人,祖父唐一禾在1940年曾經創作過中國美術史上著名的《七七號角》,父親唐小禾、母親程犁,都是新中國著名的畫家。生在這樣的藝術世家里,唐暉耳濡目染并具有極強的造型能力和藝術天賦。而這種能力的提早釋放也無疑會使唐暉在藝術的道路上注定會比同齡人更早面對藝術內部的其他種種困惑。
所有人對唐暉的了解和書寫似乎都離不開那件幾乎贏得美院老師所有喝彩的畢業作品 《時空一擊》,這件作品讓唐暉的藝術讓到達了一個高峰,也在某種機緣下讓他成為一個躋身于學院里的藝術家。作為少年得志的唐暉,一路順利在美院扎根直到現在,不得不說這樣的客觀條件和心理狀態塑造了唐暉比較超然的藝術感覺,這種質感在他一貫的繪畫中也都有所體現。
對于唐暉來說《時空一擊》既很遙遠又不遙遠,在2011年年末東站畫廊舉辦的唐暉回顧展上,很多從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學畫的藝術青年們,雖然在現場并沒看到那幅讓人熟知的《時空一擊》,但是從展出的作品中還是能感受到唐暉從上世紀90年代初年延續至今的作品風格變化,在他早期的作品中除了詼諧、幽默的夸張感與奇異感,作品還突出了“營造空間”的特征,正像他本人所說“我也來創造一種,我可以進去,可以居住的這樣一個空間。然后在這個空間里,隨意安置我想要的東西,包括一些人呀,或者一些機械呀,一些組合,都是我隨意進行安置的。但是, 我所創造的這個,都是我自己想去的一種地方,一種空間?!碑嫾夷攮懺浾f過“一畦杞菊為供具,滿壁江山作臥游”,古人的“臥游”是一種充滿隱逸思想的理想狀態,而唐暉所營造出的“太空山水”反映出的是一個浸染于商業社會,又具有“平淡天真”性格的藝術家幻想及其趣味取向。至于唐暉所創造出來的另一個空間不僅僅是歷史的組合,同樣也是各種視覺元素、知識、再加上自己悟性的另一“集裝箱”。如同約翰·伯格在《講故事的人》中所說,“繪畫創作自己的時空,對于世界,這個時空就像一個門廳,而這個空間的經驗,通常比真實生活里的經驗更加清晰,永恒不變,隨時可以造訪,這與任何的透視使用沒有關系。比如說, 在中國宋代的山水里,情況也是如此。這不是空間的問題,而是永恒的問題?!碧茣熢缙趧撛斓恼亲约核孟氲囊粋€空間,這個空間既有超現實主義、尼德蘭畫派、形而上畫派的影子,又難免地帶有那個時代集體對未來的想象,或者那是一個還沒有完全被數碼電子覆蓋的時代,一切想象的成分又都是帶有時代特征的前衛表現。
上世紀90年代正是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時期,褪去了對西方視覺意識形態的依賴,很多藝術家結合中國的現實狀況并開始對商業社會進行反思和體現,新寫實主義、艷俗主義、玩世現實主義等大多成熟于那一時期,像玩世現實主義直到現在都還在扮演著中國當代藝術代言人的角色。而唐暉也在這種雜交和多重的氛圍環境中加入到對消費、娛樂和卡通等潮流文化的旁觀行列之中,他使自己的繪畫逐步從繁瑣的空間敘事過渡為一種既古典又波普的風格中,這種風格流露出他異樣的古典情結和懷舊氣息。盡管,依舊是幽默和調侃的風格,卻是從一個藝術青年的自我嘲諷和小孤獨、小困惑轉而成為對流行文化的調侃,唐暉的調侃從不咄咄逼人、憤世嫉俗,這種情趣是他自身內向的性格和童心未泯的心態所造就的天然氣質。
唐暉的作品有極強的個人化傾向,從早期復雜的圖像內容到后來幾乎像版畫一樣的作品風格都可以看到其童年和少年所受到的影響,小人書、英雄主義情結、蘇聯的主題性繪畫、建筑都在他的作品中有所體現,包括后來唐暉在上海雙年展中展出的素描作品,似乎是在對即將逝去的時代曾代表過的“權力”語言所表現出的敬意與懷念。只是他在表達這種懷念時也從來沒有忘記與所面對的當下生活聯系起來,過去與現在在素描描繪出來的亦真亦假環境中相遇,直到造成一種歷史空間的假象。在唐暉的表現語言和性格中,這種“假象”也必定會延續下去,包括科幻、卡通不可避免的成為過往時空中的相遇節點。
在2003年的自述中,唐暉寫到 “ 《唐城計劃》是我最新的裝置作品,在里面我傾訴了一種渴望,當我無法像宮崎駿那樣完成獨立的動畫電影,也無法像夢工廠那樣去制作龐大的科幻作品,好在我還有選擇想象的權利,我構思完成了一個太空計劃,一個具有卡通風格的太空站。這個純粹的,沒有任何實用意義的 ‘可愛’太空計劃,是一個帶有卡通純真色彩的為中國人的居住而設計的太空站,一個由木頭建造的太空宮殿?!碧茣煹摹耙靶摹被蛟S從來沒有在他的作品中遠離過,他所努力表現出來的當下也永遠都是經過自己的幻想過濾過的。事實上他也沉溺于此,在唐暉最新的博客上有這樣一段話: “我這次拿出了1996年到2010年的作品,其實這些作品大部分在自己手上,慶幸沒有賣掉,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個展覽。”《時空一擊》只是他叩響幻想大門的一個鑰匙,在他最近的作品《竹子》中,他描繪了藍紫色的背景和翠綠、不真實的竹子,我想,即便是為了表現現代社會的“隱逸”思想,唐暉所說出的語言也注定是一種確鑿有形的精神表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