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 小就在父親擺放著硯臺和宣紙的畫案邊玩耍的彭薇,循著本性中似乎早已注定的繪畫基因,從兩三歲時拿起毛筆至今,已經有三十多個年頭了。但這段看似老氣橫秋的時間卻并未造就出一位通常意義上古板老成的國畫家。例如不久前在《時尚》雜志上的火熱出鏡,便很難讓人將這位鏡頭前的精致女子與印象中刻板的“中國畫”聯系在一起。
彭薇諳熟骨法用筆和芥子園畫譜等,卻未被傳統文化中濃厚的“避世情緒”限定進面對“現世”的清高姿態之中。如在“衣缽”和“繡履記”等作品中出現的宋明女子的服飾和鞋子等形象,就是彭薇在翻閱尚雜志時尋得的最初靈感;而通過被鄰居的裁縫扔掉的兩個塑料模特,彭薇又找到了將平面的傳統材料轉換進立體觀看中的契合點等。對于彭薇來說,繪畫本身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其中必須充滿“好玩”或“偶然”的靈感——這樣才能保持對待同一事物孩童的般的新鮮感——繪畫和創作其實并沒有很多人描述的那么嚴重或神秘,但也不是一種輕巧和隨便的姿態。對一個畫家而言,重要的是狀態,只要狀態好,她可以邊看電視邊畫畫,也可以參照著魏晉宋唐的繪畫品格來看待沉浮中的時尚魅影,而這種狀態的獲得,歸根結底是藝術家在面對一張白紙時的誠實態度和虔敬的感覺。
在“好玩”與“誠實”心態的共同作用之下,彭薇的水墨“天花板”似乎總會被她一次次地用新的樣貌或主題所捅破。從繪畫到裝置再到時尚的商品等,那個始終在觀眾眼中變換著樣貌的、五彩繽紛的彭薇,卻又在很多方面一直保持著自身對于“傳統”的“忠誠”。例如對于紙張材料本身,彭薇就覺得不應該僅僅將它看成是一種平面的媒介,因為中國的立體紙制品有很多,如扇子、燈籠,都是紙的妙用,而從小到大所累積起的對于傳統宣紙繪畫效果和材料質感的熟稔程度,也讓宣紙成為彭薇創作中信手拈來卻游刃有余的一步。同時不論是在平面或者立體的觀看體驗中,很多源于文化本質的東西對于彭薇來說也并沒有根本的改變。她認為,最重要的并不是裝置或時尚等的形式區別,因為繪畫在今天的價值與過去是不同的,而裝置和實物等形式則可以為繪畫提供新的的機會,讓它在三維甚至多維的空間中找到表達的寄托。事實上,大量傳統的繪畫也并非僅是停留在單一平面的表現范疇內,而會出現在建筑、家具和衣飾等不同的物體上。彭薇說:“后現代的許多繪畫實驗是尋找平面以外的繪畫可能性。這一點,后現代藝術或許是對古代繪畫美學的一種回應。”
在彭薇作品中表現出的細膩情懷和有關情色的種種,常讓人將其作品稱為“私房畫”和“春宮圖”等。但彭薇卻一直在強調,她不是在畫一些僅止步于感官欲望的“春宮畫”,而是在畫一種于輕柔和易碎的情感體驗中升華出的、對于“愛”的感覺。這種源自中國古代的“私密繪畫”中所表現出的輕柔與甜蜜,與其他文化中猙獰、痛苦的情色表現不同,總是將隱晦的甜蜜放在稀松平常的生活狀態之中,并暗示著一種毫無掩飾的快樂狀態。而彭薇也將它看做一種特別健康和自然的性觀念——美與性或許毫無關聯,但透過女性特有的敏感與細膩,感官的情色味道也被彭薇明凈的“水墨情趣”化解成更多關于當下生活的假設與解讀,其中又時刻顯露著她特有的狡黠、好奇與“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