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呂翼在其中短篇小說中構建了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美麗貧窮的名叫“楊樹村”的文學村莊。這里既有弱勢群體吶喊的撼人心魄,也有權力角逐的決不手軟。其高明之處在于通過原生態呈現人物實際生活狀態,把價值取向、道德評判隱含其中,留給讀者去進行橫看成林側成峰的體會領悟。
關鍵詞:呂翼小說;農村題材;特色
1956年初,美國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福克納在接受一次訪問時談到:“我發現家鄉那塊郵票般大小的土地值得好好寫寫,而且即使我寫一輩子,也寫不盡那里的人和事。我只要化實為虛,就可以放手發揮我那點小小的才華。這塊土地雖然打開的是別人的財源,我自己至少可以創造一個自己的天地”。為了那些寫不盡的人和事,他用33年虛構了一個位于美國密西西比州北部的約克納帕塔法縣,以這個虛構小縣上不同家族故事作為小說描寫對象,表現出美國南方社會近一個半世紀間的興衰變遷和各階層人物的榮辱浮沉。其一生創作的19部長篇小說和近百篇短篇小說,就有15部長篇小說和絕大多數短篇小說屬于獨創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系”小說。正是在福克納“懂得人類在告別過去、迎接未來的轉軌時刻需要付出什么樣代價”的影響下,1980年代以來,陜西作家賈平凹創作的“商州”系列小說、北京作家莫言的“紅高粱家族系列小說、江蘇作家蘇童創作的“香椿樹街”、“楓楊樹”系列小說、浙江作家李杭育的“葛川江”系列小說在中國當代文壇都有很大影響。我欣喜地發現,云南省著名青年小說家呂翼也在自己的中短篇小說中構建一個屬于自己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系”,一個名叫“楊樹村”的文學村莊。
2003年以來,云南省著名彝族青年小說家呂翼先后出版了《靈魂游蕩村莊》、《割不斷的苦藤》、《別驚飛了鳥》三部中短篇小說集,其中前兩部分獲第五、六屆云南省政府文學獎。所收入的32篇中短篇小說中,農村題材的20篇絕大多數是以“楊樹村”這個鄉村合一的文學鄉村為主背景來擺開的,而城市題材的12篇中涉及需要鄉村次背景的《雪落楓橋》、《都是小車惹的禍》、《誰傷害了創造》也是擺布在楊樹村的。這說明,呂翼在農村題材上通過中短篇小說中的“楊樹村”來施展自己的文學抱負蓄謀已久。
那么,楊樹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村莊呢?讓我們隨著《雪落楓橋》中的掛職副鄉長陳霜走進楊樹村:“楊樹村位于楓橋市的西面,生活條件特差。海拔最高的山頂有三千多米,最低的金沙江灑谷地帶只有四百多米。這里山高坡陡,交通閉塞,常常隔山喊得應,走路要半天。新聞報刊送到這里早已成為舊聞。人民生活困難,代代人喝水都要到五里以外的山溝里去背,夜里點松明子,所以楊樹村人多是眼瞎,五十歲以上的幾乎沒有一個不是爛眼睛”。隨著《靈魂游蕩村莊》中主人公瓜熟蒂落般過世的母親走進楊樹村:“母親終于解脫了,母親在八十八歲高齡的春天的夜晚,像一只成熟的南瓜,離開生命的養液,離開楊樹村那些高高的葉子、枝干、天空,離開那清澄的河流、空氣、炊煙、茅舍、菜地,離開那雞鳴狗叫和閑言碎語,裊裊升入天堂。留給大地和兒女的,只是一具丑陋的、干癟的、毫無實在意義的軀殼”。這個村莊由于比較原生態在《別驚飛了鳥》中演變為中影和北大君士要拍根據夏天敏中篇小說改編的電影《好大一對羊》的地方:“楊樹村周圍都是山,西邊是,東邊也是。所以太陽出來或者下山的時候,都和山有關。這不,太陽剛從東邊出來,東邊的山就一派紅暈。東邊樹影的邊緣也就一片橘紅。那些露水珠兒還有些光芒四射的樣子。鳥兒的叫聲就有了些濕潤”。這個村莊隨著時代發展在《果園》中演變為遠近聞名的花果山:“楊樹村土地承包后,果樹的種植面積大增,成了這里農民經濟收入的主要支柱。村民一年到頭地里用的肥料農藥錢,孩子讀書、婚喪嫁娶、修房蓋屋、逢年過節、人情所需要的費用,一切都是靠這蘋果了。今年整片整片蘋果長勢的確喜人。伏天還沒過,紅色的昭錦、富士、群冠等蘋果則將整個園子點燃,好像是一片火的海洋,很喜慶,很動人。就連綠皮的金帥也變粉紅粉紅的了。人們只要往果園邊經過,都會停下來,張大鼻孔,再抽一下鼻子說,好香,好香,是楊樹村的蘋果熟透了。這些年楊樹村的農民種蘋果有了經驗,修枝、蔬花、蔬果、施肥、噴藥、套袋,一家賽過一家,一家種的比一家大,一家的蘋果顏色比另一家的好,互相攀比,互相追趕,果子就有了這樣的好景致”。這是呂翼以自己家鄉昭通的風土人情、地理環境為依據,為自己的中短篇小說虛構出來的一個典型的云貴高原烏蒙山區鄉村的名稱。
怎樣經營好“楊樹村”這個文學村莊,應該說年已不惑的呂翼十多年來可謂用心良苦,收獲頗豐。呂翼筆下的“楊樹村”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美麗貧窮的村莊,這里既有弱勢群體吶喊的撼人心魄,也有權力角逐的決不手軟。
在“楊樹村”農村題材系列小說中,影響較大獲得一致掌聲的是《雨水里的行程》和《方向盤》兩篇中篇小說。
中篇小說《雨水里的行程》原載《邊疆文學》2004年第11期,《小說月報》2005年第2期轉載。中央民族大學少數民族語言文學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楊春認為:彝族青年作家呂翼的《雨水里的行程》描述了母與子這人間最深厚、最溫暖的情感為何會在苦難中發生扭曲和變異,然而小說更深層的意蘊是對苦難的堅韌之表現。苦難并沒有讓小說中的母親妥協,也沒有讓她放棄做人的道德準則,盡管這個準則是多么地不合情理,且又為本已艱辛的生活和命運帶來了更多的困苦與磨難。對此不能簡單地用愚昧落后等詞句來概括。執著是一種精神,而為了某種信念執著于苦難,縱然頭頂上的一片天空永遠打不開,一場人生悲劇也不可避免,然而人性的崇高便往往體現于此。作者以一種大悲之心,書寫一種大苦,而只有耳濡目染、承受咀嚼過大苦的人,才會有大悲。云南省著名文學評論家張永權認為:《雨水里的行程》更是令人震驚的人生悲劇。慎密的敘述把幾十年的人生悲苦納入一天的雨水行程之中,顯示了作家運用中篇的結構去敘寫長篇人物的時空和命運的藝術追求。瞎眼阿媽和她養子的那種大悲大苦的人生命運,也不是僅僅用悲憫、良知之類的詞可以解釋的。小說的深刻之處,是讓讀者去思考隱藏在社會中那些造成人生悲劇的深層次原因。人生命運的造成與改變,讓人感到社會深處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縱,是這雙手扼殺了人性使之變成禽獸。《雨水里的行程》是一種扭曲了的人性的演變和特定環境下的社會行程。作品的深度在這里,呂翼近年來小說創作的突破也在這里。云南廣播電視報記者夏羽認為:在呂翼的小說創作中,有一部中篇小說不能不提及,那便是給呂翼帶來掌聲且掌聲不息的《雨水里的行程》。小說講述了母子二人從楊樹村到桑樹坪的一天“雨水”中的行程,七十三歲、瞎眼的母親以買棺材為由帶近五十歲還打光棍的養子到老家桑樹坪相親,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兒子娶上媳婦。在這陰霾、沉悶、壓抑的一天里,母親和兒子“走了小路還要爬山,趟了小溪還要過大河”,終于到了桑樹坪的河對岸,蓄謀已久的兒子讓母親洗臉把母親攙到河邊,“母親跌進水里”,直到“最后一屢白發在渾濁的波濤中消失”。小說以“雨水”中一天的行程為線索,運用逆時序敘述的手法回顧了母親和兒子苦難深重的一生,那種大悲大苦的人生命運,不是僅用悲憫、良知之類的詞可以解釋的,因而《雨水里的行程》也就成為一個寓意深刻的文本。
中篇小說《方向盤》原載《民族文學》2007年第2期,《百家》2010年第3期轉載。云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云南民族大學教授李騫認為,讀《方向盤》,如同古人所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所喜者是看到了新農村建設恰似一股和諧春風,給貧困的山區帶來希望,廣大農民有了盼頭,生活開始有了轉機。所憂者是滿目瘡痍的農業社會要實現新的變化,哪怕是前進一步都相當艱難,以至于要付出血的代價。作品寫了大學生尉涪畢業后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回到老家當了三年的無業游民,正準備到外地打工時,中央新農村建設的有關精神傳達到每家每戶,尉涪受其鼓舞,放棄了外出打工的想法,選擇學開汽車,以便為家鄉的新農村建設服務。尉涪的祖父是趕馬的,父親是開拖拉機的,而他自己則準備以開汽車為職業。當孫子快要學完駕駛技術,還沒有來得及駕駛汽車回到山村,八十多歲的爺爺卻在修公路的新農村建設熱潮中同大青馬一起跌下了懸崖。爺爺的壯烈犧牲,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結束。這三代農民對人生的相似性選擇,代表了中國農村不同時代的社會內涵,雖然有一點宿命論的色彩,卻又是中國農業社會的符號象征。每一個作家創造人物都有自己獨特審美理念,這種理念是不能共享的,只有這樣,作家筆下的人物才會具有個性。毫無疑問,《方向盤》的人物塑造,其素材直接來源于社會生活,來源于現實人生,但又不是對生活中人物簡單的模擬和復制,而是對生活中的原始材料和現實人生進行了藝術處理。就人物形象的塑造而言,《方向盤》基本實現了高于生活的審美表達。昆明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百家》雜志副主編鄭千山認為:我們欣喜地看到,僅僅兩年多以來,云南的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領域,就涌現出了許多精美的佳作(本期所選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呂翼的《方向盤》提出了農村(尤其是貧困地區農村)建設中人才戰略的大問題,這樣的詰問富有深厚的現實意義。
在“楊樹村”農村題材系列小說中,爭議頗大的是短篇小說《秋夜的蚊蚋滿天飛》(又名《楊樹村的霧》)和中篇小說《雪色秋意》。
短篇小說《楊樹村的霧》原載作家出版社2003年6月出版的《靈魂游蕩村莊》,后以《秋夜的蚊蚋滿天飛》為題發表在《大家》2007年第6期。北京大學中文系當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劉純在北大評刊2007年第6期“看《大家》”的點評中對這篇小說并不看好:認為《秋夜的蚊蚋滿天飛》仿佛要寫一個底層家庭的貧困生活,可從何小滿鬼使神差地看到姜寡婦洗澡開始,所有影響故事走向的關鍵情節都顯得無比突兀;年僅十三歲的何小滿殺害姜寡婦如砍瓜切菜般干凈利落,頗有職業水準,這樣失真的描寫不一而足,整篇小說陡然滑為一出荒誕的鬧劇,讓人啼笑皆非。昭通青年作家朱鏞認為:《秋夜的蚊蚋滿天飛》從社會現實的表象進入人性深處,揭示命運和存在的真實,喚醒在熟視無睹中麻木的良知,來對人性美善的呼喚。正是眾人似乎不經意地對生存處于劣勢、弱勢的人施予精神和肉體虐待的行為,作為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把何小滿逼入一種“他者”的境域。個體,而且是一種處于花季的、人的個體,在眾人“不經意”的冷漠中,被從人的群體中放逐,其人性遭到強烈的扭曲,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悲劇,而由此又引發了一系列無辜者死亡、蒙冤、遭襲等等連環的悲劇。這決非“偶然”所能概括,或者說這正是隱藏在“偶然”和“小事”后面令人觸目驚心的真相。昆明理工大學的青年評論家牟澤雄認為:短篇小說《秋夜的蚊蚋滿天飛》寫了楊樹村的一樁兇殺案,一個聳人聽聞的駭人故事。姜寡婦(姜黃花)因為一個極偶然的原因被何小滿殺害,因此就牽涉出了與姜黃花有染的民辦教師何大滿。在派出所長和主要證人的合謀之下,何大滿蒙冤入獄。何小滿為哥哥報仇,將鋒利的鋼筋插進了證人楊花的私處。作者沒有把它寫成單純的復仇故事,他把人物放在兩難的境地進行靈魂的拷問,人性當中的自私、丑陋、卑劣便暴露不遺。昭通青年評論家尹宗義、青年評論者崔艷則認為:《秋夜的蚊蚋滿天飛》寫的是性意識、性行為,實際是從無意識上表現現實,表現弱勢群體的內心痛苦。面對父親當了工人就另娶女人,母親這一弱勢群體只能嘆氣;面對城里老婆給的綠帽子,文所長也只能在喝醉了酒后哭訴;面對文所長這一權勢,何大滿被打得一個月下不了床也只能忍氣吞聲。小說以這些性意識、性行為來表現現實生活中弱勢群體的生活狀況、內心感受,以及人格分裂后內心的痛苦,如何從整個精神層面解離開來以保護自己,從而喪失其自我的整體性。作品并沒有過多地從法律責任角度構思,而是以“兒童”(何小滿)的性意識、性行為來表達弱勢群體在現實中人格分裂的痛苦。
中篇小說《雪色秋意》原載《大家》2004年第1期,被譽為“當代中國農村外傳”。北京大學中文系現當代文學專業博士研究生魏冬峰在北大評刊2004年第1期“看《大家》”的點評中認為:呂冀的中篇《雪色秋意》是筆法較為圓熟的作品。《雪色秋意》力圖以“含淚的微笑”展現朱二一家輾轉在鄉村勢力下的艱辛生活,小說所運用的鄉土語言,令人依稀看到鄉土文學的某種風韻。但如何彌合鄉土經驗與現代小說技法的裂縫,卻是這篇小說面臨的問題。中國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著名青年文學評論家李云雷認為:小說《雪色秋意》前半部分展現了朱二一家輾轉在鄉村勢力下的艱辛生活,后半部分寫有了錢的朱二在要債過程中被腐化的故事,寫出了“人性”的豐富性與可能性,但小說過于拖沓,整體上并不成功,削弱了這一有意義的命題的探索力度。2004年11月應邀參加“云南昭通作家創作研討會”的著名老作家白樺,在《微笑著的眼睛里飽含熱淚昭通文學的守望者》的書面發言中認為:呂翼的中篇小說《雪色秋意》是一篇筆法較為圓熟的作品,作者在比較長的跨度里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創口,剖析了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階段農民的際遇。在含淚的微笑中,對中國農民的苦難生活進行深入的解析。這篇文章給我們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農民進入市場僅僅是貧困的束縛嗎?不!最大的束縛還是靈魂上的束縛。而青年評論家牟澤雄認為:《血色秋意》這篇小說寫了朱二一家輾轉在鄉村勢力下的艱辛生活,說的是“人生無常,人性也無常”。在特定的歷史年代,朱二一家受盡村中權勢者的欺侮,改革開放以來,以往的“強者”變為了今天的“弱者”,展現出歷史因緣背后的荒謬圖景。有意思的是作家并沒有把它處理成以往我們經常見到的那種所謂“露骨的寫實”主義(hard-core realism),同情“被侮辱者與被損害者”,或者是像趙樹理筆下的富貴,舊社會偷雞摸狗,革命到來翻身重新做人。作家意識到了人的命運中的經濟因素,但他更敏感的注意到了社會轉型時期偏遠鄉村社會的深刻律動,以及農民身份和地位的諸種變化。朱二這樣的農民通過自己的勞動,有錢了,社會地位也提高了。然而這種外在改變,并沒有觸及到農村社會秩序的核心層。無論是此前的“當權者”(也是農民),還是朱,在自身經濟與社會地位發生變化與逆轉時,整個行為方式與思考方式并無實質的變化。鄉村宗法社會向現代社會的邁進過程仍然任重道遠。而我認為,《雪色秋意》通過一個踐踏與反踐踏的復仇故事,展現了農村“女人變壞就有錢,男人有錢就變壞”的畸形扭曲心理,在深刻揭示了少數農民“人性惡”和“飽暖思淫欲”丑陋一面的同時,讓我們觸摸到了由楊樹村折射的廣大農村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的現實、教子成才的艱辛、錢色交易的無奈和冤冤相報的惡毒。
以上四篇小說引述的爭鳴評述,從文本出發,或一針見血,或一家之言,旁征博引,涉及面廣。無論褒貶,都能收放自如,自圓其說,相信對呂翼審視自己的“楊樹村”農村題材系列小說創作和引導讀者閱讀不無裨益。
另外,從小說文本出發,我覺得短篇小說《胡來下鄉》、《樹葉風塵》和中篇小說《蕎花如潮》在呂翼“楊樹村”農村題材系列小說中也很有特色,值得一提。
短篇小說《胡來下鄉》原載作家出版社2003年6月出版的《靈魂游蕩村莊》。講述的是在縣委機關干了八年秘書、新婚燕爾的胡來被派到楊樹村鄉當紀委書記,歷經了該鄉種種怪事:鄉里賬目混亂由于女鄉長的庇護不了了之,當胡來發現難耐寂寞的女鄉長偷情后先遭遇女鄉長勾引后又遭民政辦小葉勾引企圖拉他下水,女鄉長應付上級檢查更是弄虛作假瞞天過海得如魚得水天衣無縫,老百姓更是將貓調情狗打架的事上升到“講政治”的高度把他這個管紀檢工作的鄉領導整得筋疲力盡。后來,“時間長一點了,楊樹村的各種現象令我漸漸習慣,這里狗不咬夜牛不下田貓不捉鼠,這里樹不結果稻不揚花雞不下蛋。這一切有悖于自然規律的事件象砂石一樣磨礪著我對楊樹村的理解。我常常在夢鄉里見到半只蝴蝶的翅膀和兩聲蟋蟀的叫聲,我想象我如一只蟋蟀或者一只蝴蝶一樣在這里度過了一生。只有在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還記憶起自己曾經還在楊樹村工作和生活”。而當掛職兩年期滿回縣委機關另行安排工作時,更讓胡來徹底寒心的是難耐寂寞的妻子已隨一個廣告商私奔到海南島尋找幸福去了。
短篇小說《樹葉風塵》原載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1月出版的《別驚飛了鳥》,后發表在《邊疆文學》2010年第6期。講述的是成績不好而又好逸惡勞的楊樹村中學校花謝小籬是整個楊樹村男人的驕傲和女人的嫉妒,她的資本在于外面而不是內在、優勢在于形體不在于素質、前途在于社會而不是社會,校團委書記尉老師以“省優秀團員”為誘餌騙取了她的貞操,楓橋市新生活歌舞廳老板房俊虎以金錢為交易將其包為二奶,而她所想廝守一生的房俊虎的外侄同班同學王柱子卻不愿娶這個騷貨同學,最后小說在失意的謝小籬坐上遠走他鄉的火車轟隆轟隆聲中結束,沒有結束的是在滾滾風塵中猶如一片飄零落葉的謝小籬不知所蹤的愛情和未來。
中篇小說《蕎花如潮》原載作家出版社2003年6月出版的《靈魂游蕩村莊》,后以《花開月亮地》為題載《滇池》2005年12期。寫楊樹村兩父子和月亮地兩母女的命運。王樹根是楊樹村風流浪蕩的殺豬匠,在老婆忍無可忍遠走高飛嫁到江蘇當人販子被關進監獄后,一路殺豬采花到月亮地睡了風流寡婦五姑,可當兩人談婚論嫁遇到棘手孽債時又畏縮不前從而而葬送了自己的意中人。而五姑是不守婦道的漂亮風流女,十六歲嫁給月亮地村村長得癆病的兒子才三天男人就死了,后在小白臉劁豬匠和麻子臉配豬匠兩人之間輪流坐莊,以至于所生的四個女兒是那個的也整不清楚。當五姑有意將十五歲的大女兒妖月許配給新情人王樹根十四歲的兒子新瑞時,早熟風騷的妖月在數次勾搭懵懵懂懂的新瑞求歡不成的情況下,對歌對上了鄰近寨子的黑壯男人而拋下新瑞去了。而從小失去母愛的新瑞因迷戀五姑豐滿迷人的乳房,在五姑家生病只有緊緊抓住五姑的碩大乳房才能安然入睡,甚至產生娶五姑做新娘的強烈想法不能自拔而失蹤。通過閱讀嘎然結束的這篇小說,敢愛敢恨的五姑半輩子與三個豬匠的風流糾纏后最終對婚姻徹底失望,五姑對跟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的妖月的恨鐵不成鋼,自私自利的王樹根只知性快活而不管人死活,以及三歲失去母愛的新瑞的戀母情結都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三篇“楊樹村”農村題材系列小說的高明之處在于通過原生態呈現人物實際生活狀態,把價值取向、道德評判隱含其中,留給讀者去進行橫看成林側成峰的體會領悟。不惟官場寫官場,不惟愛情寫愛情、不惟性寫性,而由寫官場、愛情和性而折射社會、人生和命運,對鄉鎮官場的腐敗無聊、環境對人的摧殘異化、財若浮云人是根本、功利情欲下的愛情向往、風流情欲下的苦命人生、父母行為對子女成長的影響等問題進行了文學拷問。這就顯出了其小說寫作比較有深度了,從而以無限張力和深度思考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呂翼在其第一部中短篇小說集《靈魂游蕩村莊》的“后記”中,毫不忌諱自己對“楊樹村”的經營:“文學創作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創造。以其慧眼,觀其異象;以其恒心,謀其新穎;以其點滴,積其江河。楊樹村是我的文學村莊,它所收藏的東西太多,它的苦難、堅貞、博大、深厚、迷茫、抗爭、污濁等等太多。走進楊樹村,采用一種適合于自己的寫作形式,這對于我來說應該是一生的選擇”。呂翼經營了十多年的“楊樹村”農村題材系列小說,隨著在全國各地文學期刊頻頻亮相,“楊樹村”已在省內外文學評論界引起一定的關注和引起不少一些讀者尋秘的濃厚興趣。若再經過十年、二十年一如既往的經營,憑呂翼的文學才華和辛勤耕耘,“楊樹村”這個文學村莊必將以其濃郁的鄉風民俗、神秘傳奇的故事和入木三分的人物為文壇圈內圈外所認可、所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