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睹她走后門,認為她是個什么都不會的家伙;她見證他追不上美女,認為他是個失敗的男人。就是這兩個不對眼的同事,竟然在大學校園里擦出了五顏六色的感情火花。但舊愛真相水落石出后,她開始討厭他,她想要的感情是單純的愛,不是可憐兮兮的同情!
1
大學畢業之后,言衡求她爸給她找關系,把她又送回了大學校園,這回可不是念書了,是去做圖書管理員的。對于貪圖安逸的人來說,這可是一份相當肥的美差。言衡是個名副其實的貪圖安逸之人,所以她決定霸占這份美差一輩子。不過,最近她又有點兒動搖了。
“可以走了嗎?”王茹爾一貫冷清的模樣出現在借閱窗前,纖長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辦公桌。
言衡墨跡地收拾好自己包,連滾帶爬跑出來,親昵地挎住她纖細的胳膊:“冰美人兒,讓你久等了!”
“哼。”她冷冷瞥她,鄙視都鄙視得如此銷魂,“金融系那個富二代還纏著你嗎?”
說起林澈,言衡一個頭立馬變兩個大,他就是讓她對鐵飯碗有所動搖的原因。一個皮相不錯個頭不矮家里有錢的大一新生,放眼校園到處都是如花似玉的師姐,為什么偏偏看上了她這個常年憋屈在圖書館陰暗角落沒什么晉升機會的管理員?缺少母愛嗎?不對,她還沒那么成熟!
“不說話就是還在纏著你?那我明天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再找他談談。”王茹爾看起來冰冰涼涼沒有人情味兒,其實是個典型的外冷內熱。
言衡感激地望著她,小眼睛狂眨:“那公主殿下需要我幫你做些啥,也去找那個亓城南老師談談嗎?”
亓城南是學校的男老師,跟言衡同一天入職,一進校就被王茹爾那冷若冰霜的美貌吸引了,從而馬上對她展開了狂轟亂炸式的追求,但歷時半年多,一次都沒約到過美人。
說曹操曹操就到,她倆剛出校門就撞上了亓城南,還有他停在校門口的那輛很騷包的寶馬敞篷跑車。
“茹爾,我送你們吧。”
笑都不笑,王茹爾擺了擺手:“不用。”
女主角都拒絕上車了,言衡這小配角就別想沾光了。于是她也跟著擺擺手說:“我寧愿坐在公交車上憋氣,也不愿坐在寶馬里被好友鄙視。”
亓城南嘴角抽搐,跟王茹爾道了聲路上小心,睨言衡一眼上車了。
在他睨她的那一眼中,言衡解剖分析到了好多種眼神,最熟悉的就是鄙夷厭惡和怨恨。
說起她和亓城南的關系,那應該比他和王茹爾的更有話可聊。雖然他們兩個同一天入職,但在入職那天前,他倆就見過面了。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當時言衡她爸被她纏得無可奈何了,于是托了個關系找到了學校的領導,然后帶著自己女兒和紅包一起去面試,就在她爸向領導遞紅包的那一瞬間,亓城南推門進來了,他兩眼的視力都是一點五,所以將那場面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在那一刻起,言衡在他眼里就成了走后門進校的廢物點心。
入職之后,廢物點心的印象更是深深刻進了亓城南的頭腦中。有一次他來圖書館還書,服務他的對象就是言衡,當時書確實是還上了,可電腦不給力,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顯示未還。后來院里領導知道了這件事,親自去辦公室找他,跟他這名新老師講起了借書要還的誠信問題,弄得他挺沒面子。就這么一來二去的,亓城南和言衡倆之間結下來不算梁子的小疙瘩。
后來,言衡又成了他追求對象的好朋友,而他一直追不到美人,聯系兩者,他就把言衡列為了他的失敗要素之一,兩個人的關系就更加不友善了。
于是,每次有人在亓城南面前提起言衡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她是廢物和克星!而有人在言衡面前提起他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也不怎么良好,他就是個徒有其表的失敗者。
2
“言姐你小心一點兒啊,千萬別摔著,你要是有點兒什么閃失,我們怎么跟伊北交代啊!”
“就是!不要勉強,實在不行就下來吧!”
這些小男生廢話真是多啊。言衡站在學校墻頭上俯視他們,居高臨下道:“你們閉上嘴安靜點兒,我不分心就不會有閃失了!想當年……”還未能顯擺自己上學時候的豐功偉績,她就被不知是誰發出的一聲驚呼給嚇到了,一腳沒踩穩,金雞獨立地搖晃起來。
“言衡,你抽什么風呢!”亓城南一陣風兒似的跑到了墻頭下,沖著她又是一吼,“趕緊下來!”
可能是亓城南的魔音功太強,震得墻頭上的土都抖動了,于是言衡獨立的那只腳也抖了,“啊”的一聲慘叫,她光榮墜地。
“言姐,馬上就要上課了,我們先回去了啊!籃球不要了!”大一這群小子見勢不妙,趕緊溜之大吉,生怕言衡會學碰瓷的無賴賴上他們。
“這群渾小子!”想要伸手指著他們罵,她才發現從墻上摔下來會這么疼,疼得都抬不起手來了。五官皺到一塊兒,言衡不禁哼唧起來,“哎喲——”
“斷了?”唯一一個目睹她摔下墻卻沒逃離事故現場的目擊者挑著那濃眉俯視她,那一臉“自作自受”的表情仿佛在說他是不會伸手拉她起來的。
言衡疼得咬牙,抬頭狠狠瞪了亓城南一眼:“知道茹爾為什么不接受你嗎?”
“為什么?”
“因為你太缺德!”
大概從來沒有人罵過他缺德,亓城南先是一驚,然后滿臉鄙夷地對她說:“我從來沒見過你這種女人。”
“我也沒見過你這種不是男人的人。”白他一眼,她再也忍不住身上的疼痛了,嘴一咧帶著哭腔吼,“你扶我去趟醫務室能死啊!”
“我還以為你沒覺到疼!”話說得發狠,但他還是彎下腰來攙她了。
算他亓城南還是個爺們兒。不對,這是他應該的,別說攙著她,就是背著她都是應該的!她可是這該死的亓城南給嚇下來的啊!不能這么便宜他!
“我腿疼得不能走道了,你背著我過去吧!”
“真的假的?”亓城南對言衡的人有防備,對她的話更是大大的懷疑。不過他對著她那扭曲的不成樣子的臉打量一番后,還是彎身蹲了下去。
這個時間已經開課了,校園里的人很少,不會被人看見誤會。而且馬兒已經低頭了,那她就屈尊上馬吧。
一路“策馬揚鞭”到了醫務室,校醫一邊盤問言衡一邊給她做檢查。她先捏捏她的胳膊,然后問:“怎么摔的?”
“哎喲,疼。”言衡光顧著喊疼,沒時間回答。
一旁的白龍馬亓城南就成了她的代言人,他先瞥病床上的言衡一眼,然后用諷刺的語調回答校醫:“在墻上掉下來摔的。”
“爬那么高干什么呢?”校醫又捏了捏言衡的腿。
“哎喲,媽啊,疼!”她的眼淚都要奪眶而出了。
“幫學生撿籃球。”
“撿著了嗎?”
這回不用亓城南回答了,言衡一摸額頭上那些因為疼痛而滲出的汗水,大聲回答:“馬上就撿到的時候,亓老師一嗓子把我喊下來了!”
校醫恍然大悟:“難怪不是學生抬來的,是亓老師背來的。”
亓城南臉色泛綠問:“她沒事吧?”
校醫無奈地攤手,笑說:“碰哪里她都喊疼,我看亓老師還是再背著她去醫院照個X光吧。”
3
X光拍出來了,幸運的是言衡沒骨折。她還沒慶幸地舒口氣呢,旁邊的亓城南到先發自內心地笑出來了。
言衡很是不解,這個男人怎么如此這般沒腦子?從醫院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她納悶兒地問他:“你不應該祈禱我摔斷胳膊或者腿嗎?”
亓城南一臉不解和防備:“為什么?”
“這樣你就可以借一起探病的理由去約茹爾了啊。”
“你……”他語塞,不知道是崇拜言衡的絕世好點子還是鄙視她的無聊小聰明。
“唉。”坐上亓城南那風騷的敞篷跑車,言衡恨鐵不成鋼道,“你如此迂腐,什么時候才能抱得美人歸呢!”
不爽自己傷疤被揭,亓城南睨她一眼不做聲,啟動引擎開車駛上街道。
現在身上的疼痛已經比來時的輕了許多,言衡坐在車上也有了兜風的心情,不過下車的時候,她有點兒尷尬。她的頭發是屬于那種很容易定型的,一路風吹,她此刻已經成了大奔頭。
“你想笑就笑吧。”
亓城南咬著下嘴唇始終沒放肆地笑出聲。
算他有點紳士風度,只是憋笑傷身啊。言衡抬手瀟灑地抿了抿“大奔頭”,豁達一笑說:“聽過一句話沒?混得好,頭發往后倒!”
“撲哧”一聲,他終于笑出來了。
“知道不,我救了你一命!”這話她說得一本正經兒,把亓城南唬得一愣一愣。
“怎么說?”
“讓你憋著的笑釋放出來了啊,解開了你的郁結!”
“還拯救了我的正太呢!”言衡沒想到,亓城南肚子里面也有那么一絲絲的幽默細胞。
“對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亓城南擺出了一副指導員的模樣對她訓話,“伊北只是個大一學生,你們兩個不合適。”
“連你也覺得不合適吧!我也覺得不合適,可他老纏著我,我上哪兒說理去?”
“是他纏著你?”他很是吃驚。
言衡更是吃驚:“怎么著,你還以為是我對他抓著不放?”
“對。”
“你回答得到是干脆!”她又沒忍住剜了他一眼,“事實跟你想得正好相反,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茹爾,她可以為我作證。伊北之前送我玫瑰花的時候,好幾次她都在場。”
“玫瑰花,還好幾次?”亓城南皺眉,低聲咒罵了一句,“這個敗家孩子。”
確實很敗家,言衡不喜歡花,有錢給她買花不如送她一盤醬肘子。
“言衡,你想擺脫伊北嗎?”亓城南這話說得信心十足,似乎有妙計能幫到言衡。
言衡自然狠狠點頭,把頭點得都要從脖頸上掉下來了。
“好,那我這周六接你去個地方。”
4
周六上了亓城南的車,言衡這才知道,原來一直在追自己的伊北竟然是亓城南的外甥。而亓城南幫自己擺脫伊北的法子就是帶她去他們亓家的家庭聚會,然后當眾宣布她是自己的交往對象。
這辦法雖然被言衡視為狗血餿點子,但也只有這樣,執著的伊北才會放手,再不放手的話,他必定會遭到亓家所有長輩的彈劾。朋友妻都不可戲,何況小舅媽?
車子駛進亓家豪宅,進門面對一屋子黑壓壓的人,言衡第一次感覺到自卑。這一屋的人各個長得都跟偶像明星似的,就連年紀最大的亓老爺子,一出門也能迷倒一群老太太!
兩個人手拉手親密亮相,原本熱鬧的亓家老老少少一下子安靜了,全都被震住了,當然最震驚的還是正在跟弟弟妹妹打鬧的伊北。他的目光在言衡和亓城南牽著的手上流連很久,剛想開口詢問這是怎么回事兒的時候,亓城南先一步講話了。
他拉著言衡走到亓老爺子面前,大方地介紹她給自己老爸認識:“爸,這是我女朋友言衡。”
真的好羞澀啊,第一次被假男朋友介紹給他的家屬!還有,亓老爺子你不要笑得像朵花一樣上下打量我好嗎,我壓力很大啊!
“挺好,挺好!”老爺子似乎對言衡看似憨厚的長相很滿意,“明年給我生個孫子吧?”
言衡情好沒有在喝水,不然一定變噴泉。虛假一笑,她假裝害羞地躲到亓城南身后,得以蒙混過關。
接下來被亓家女眷一派問東問西之后,她終于騰出時間去找伊北聊兩句了。
這個時候的伊北心情特別差勁,如果不是在家長眼皮底下,言衡估計他已經手拿二鍋頭,一口一口悶了。當然,她也很有可能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許他只會當天郁悶一下,明天天一亮就整裝待發去追新目標了!
“那個,伊北,我早就說了,咱倆不合適。”言衡的話一出口,不遠處就有人發出了一連串的干咳,好像在暗諷她的語言藝術很差勁。
伊北抬頭瞄她一眼,神情比之前更不爽,看來她的話真是一點兒都不安慰人。好吧,她換一句。
“其實小舅媽以后還是可以抽時間陪你吃頓飯的……”
那個嗓子不好愛咳嗽的家伙咳得更猛烈了。
言衡自尊心受到打擊,斜眼朝那有“咽炎”的家伙瞪過去,亓城南立刻識相地別過頭不再偷聽。
“伊北,咱們學校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你說你喜歡什么樣的,我在圖書管理給你尋摸一個!”
“不用。”伊北終于說話,他那還沒退卻的男孩青澀在眼底緩緩流動,正視言衡的眼睛,帶著些許不甘和心疼,些許祝福和希望,“小舅舅如果能讓你真正地開心起來,忘掉以前的不愉快,我會真心祝福你們。”
“你看你,一個大男生煽情什么!”言衡沒心沒肺地笑著,心卻突然抽疼了。
她想起了跟伊北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時候她剛回來做圖書管理員,那時候她還不認識王茹爾,她一個人下班后不想回家,一個人在校園里晃蕩。經過籃球場,她看曾經的師弟師妹說說笑笑;經過溫故湖,她看曾經喂過的錦鯉游來游去;經過實驗樓,她看曾經發生過事故的實驗樓改頭換面。她站在樓下仰著頭目不轉睛地望,卻瞪痛了眼睛都望不到顏哲的影子,直到眼睛痛得流出了眼淚。
“學姐,你看什么呢?”當時伊北從言衡身后拍了她一下,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忘記擦淚。他見她哭了,有些慌張地遞給她一包紙巾,試探性地問道,“為什么哭?”
言衡一直認為傷口這種東西,經常碰觸習慣了疼痛后就能夠變得麻木,所以她從不忌諱對別人將自己和顏哲之間的事。于是她講了顏哲因為陪自己去看雙子座流星雨,晚上回不去宿舍睡覺,委身實驗室過夜,然而實驗室電路老化引起了火災,他沒能幸運逃生的事情,她訴說了自己的自責,她哭訴了自己的懊悔。伊北就一直聽著,偶爾拍拍她的背,直到她把他給自己的那一包紙巾都用光。
伊北是個不錯的男生,如果他不是個大一的學生,他跟自己的年紀相仿,也許她會接受他想幫自己擺脫難過回憶的好意。
“可以了嗎,開飯了。”亓城南不聲不響地走了過來,他突然出聲,把沉浸在回憶里的言衡嚇了一跳。
她白他一眼,拉伊北一起起身去吃飯。途中左右打量,言衡故意偏向伊北說道:“仔細看看,還是年輕的肉體比較帥氣哦!”
亓城南淡淡一笑挑動眉峰,他似乎比較滿意她這句安慰伊北的話。
言衡側目,他也太有自信了吧,就不懷疑她的話是真話嗎?
5
也許昨天提起顏哲的事情,言衡一晚多夢沒睡好,凌晨四點才進入深度睡覺,但上午九點她就被門鈴給吵起來了。王茹爾來了,買了兩大兜食物來看她,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
“言衡,你……昨天跟亓城南出去了?”
言衡知道她的外冷遮不住內熱了,狡猾一笑逗她說:“你怎么知道?”
“他在電話里跟我說的。”
“一五一十地告訴你了?”
“嗯。”
言衡瞇眼盯著王茹爾說,繼續逗她:“那你還問我,什么意思啊,信不過朋友是不是,怕我搶你的追求者啊?”
“不是……”她又急又羞,轉身拿了包零食朝言衡這邊砸過來。
言衡被逗得哈哈大笑,躺在沙發上詩人一般大嘆:“女人啊,總是這么口是心非。”
身為同類的她怎么會不理解王茹爾心里的想法,亓城南條件這么好,一直拒絕他不就是想要試試他對自己是不是真心的嗎。
“放心吧!我對你家小亓沒意思的,不用擔心我假戲真做!而且我估計,他那么幫助我也是為了接近你!我可是你的好朋友,討好了我,他抱得美人歸的日子就近了!”
脫下冰美人的面具的王茹爾莞爾一笑:“其實我也這么覺得。”
言衡跟茹爾達成了共識,但亓城南這人卻并沒我們想象的那么單純。按說言衡已經被利用完了,他就不該再來討好了,可周一一上班,他就來圖書館給她送了兩包虎皮膏藥。她說我貼膏藥皮膚過敏,結果下班的時候他就給她丟下了一臺遠紅外治療儀,搞得跟她故意敲詐似的!
“別走別走!”言衡奪門而出把亓城南叫住,“那儀器干什么用的?”
“跟膏藥的作用一樣啊。”
“我不是問這個用處!我是說你賄賂我,是想讓我在茹爾面前說點兒什么好話?”
亓城南一臉鄙視,仿佛她這小人錯解了他這君子的意思:“你想得太多了!而且茹爾已經去外地學習出差,你怎么跑去她面前給我說好話?”
“出差了?怎么那么急!”言衡抱怨她沒有給自己說一聲就走,結果掏出手機一看,王茹爾三點多的時候給她發了條短信,那時候她正在打瞌睡,沒看到。
“行了,她回來以后我會說的,畢竟禮物不是白收的!”
“隨便你。”亓城南一臉無奈,轉頭去取車前催她一句,“趕緊收拾東西,順道送你回家。”
他的車坐起來很舒服,比公交車不知道強上多少倍,言衡是上癮了,不坐白不坐,等王茹爾回來多幫他說幾句好話就是了。
上亓城南的騷包跑車前,言衡在報刊亭買了一本雜志,本來是像用來保護發型的,但是由于內容太吸引人,她還是選擇了豐富內涵拋棄了膚淺外形。
“男人的同情心有多重?”她一字一句念出雜志欄目的議論主題,轉頭望向正在開車的亓城南,“你是男人,你發表一下看法。”
“不清楚別人的想法。”
“直說你的。”
“那不巧了,我的同情心很重。”
她才不信。
“那你給我送紅外線儀器是出于同情心,看我摔得太慘了?真的不是為了討好我幫你給茹爾說好話?”
瞥她一眼,無聊,亓城南目不斜視地專心開車。
6
王茹爾出差的這段日子,言衡下班天天都坐亓城南的順風車,一來二去學校里面終于有傳言了。言衡成了搶好友追求者的不光彩角色,她倒不在乎這種背后的議論,可她怕王茹爾多想。于是從今天開始,她決定跟亓城南劃清界線,一下班她就拎著包朝很少有人走的學校后南門跑。結果為了躲一個男人,讓她陷進了另一個男人的回憶。
就在這個少人的南門,顏哲第一次吻了她,他技術精湛,她卻笨得連單純的回應都能咬傷人。站在南門門口傻笑,她越笑越大聲,終于笑到最后哭了起來。她那傷口經常觸碰就會變得麻木不疼的念頭真是太愚蠢了,她特意進入學校工作,每天都活在他們一起生活過的環境里,可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淡忘他的離開給自己帶來的心疼和內疚。言衡已經哭成淚人,她蹲在地上抱著雙膝,模糊的視線中,有個人出現了。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但她還是能夠認出他,亓城南。
亓城南走到她身邊,蹲下來輕撫她的背,言衡這回信了,他是一個同情心很重的人,她的感覺太清晰了。
“言衡,你的事,我知道了。”
她抽泣著轉頭看向他,他的臉上寫著不忍與不得不忍。他似乎知道一些她多不知道的。
確實,亓城南微嘆口氣,說出了言衡所不知情的事:“我認識顏哲,我也是這所學校的畢業生,只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不對。他這么一說,言衡想起來了,也許他沒有見過自己,但是自己見過他的照片。那是顏哲的一張照片,是他跟潛水社社員們的合照,當時拿著照片對比,言衡還挖苦他說:“你不應該跟這個男生站到一起,一對比,你長得實在太普通了!”那個吸收了所有光芒為自己所用的男生就是亓城南。
“你想說什么?”
“你不必愧疚。”亓城南真的不忍心看一個性格活潑的女孩子背負一身心痛的回憶,言衡在他的眼里,只適合笑,笑得越燦爛越好看。
“顏哲當初不只有你一個女朋友,他那晚陪你去看雙子座流星雨其實是想跟你說分手的。”
這個哄人不要哭的理由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言衡抹掉臉上的淚冷笑:“那為什么他沒有說?”
“這個我不知道,但他當時確實在追一個外校的女生。從伊北口中聽說了你的事情后,我才把一切聯系起來,我向以前的朋友打聽了一下,他當時追求的女生……”他微微停頓后吐出了最令人為之驚訝的的名字,“就是王茹爾。”
這算是什么啊!言衡再想冷笑也笑不出來,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她也哭不出來了。
落日被雄偉的教學樓擋住,天色突然昏暗下來,如同世界末日到來的前夕。
7
“你還好嗎?”
言衡收到亓城南的短信時,她把自己泡在了浴缸里,水很清,旁邊還放著潛水用的蛙鏡。她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可是她的心情卻更加低落。
就算從今天開始她不必再愧疚,那么心痛呢,她可能也一并拋棄嗎?她是實實在在愛過他的,就算他對自己不忠,那活著遭受困苦也比死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不是嗎。
“言衡,回句話可以嗎,很擔心你。”
看著亓城南新發來的短信,言衡長長地嘆了口氣。人生真是太奇妙了,當初看自己不順眼的人現在這么擔心自己!亓城南啊,你果然是個同情心很重的男人啊。
按動了手機的按鈕,言衡會給他了一條:“不用擔心。”
馬上他又發來信息,間隔不過幾秒,可想而知他是一直握著手機的:“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言衡放眼自己的浴缸,這算是洗澡還是潛水?后者太不符合實際了,但是前者發過去的話,會不會被誤解成勾引他?他們倆的閑話已經在學校里滿天飛揚了,還是避嫌一些吧。
“我想用顏哲的方法暫時跟世界脫軌一下,好好休息放松。不要打攪我了,再見。”
收到這樣一條奇奇怪怪的回復,量誰都不能安心地跟她再見。亓城南又發短信又打電話,但言衡早已經關機。
她拿起浴缸旁邊的蛙鏡戴在臉上,慢慢地慢慢地將整個人滑進水下。水流封住了她的耳朵,世界變得安靜很多,屏住自己的呼吸,言衡好像真的與這個世界脫軌,她仿佛踏上了去往另一個世界的康莊大道。
顏哲,我以前問你為什么喜歡潛水,你說在水下的時候就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做什么都比在岸上專心,特別是思考。那么你在水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到底哪里不好,讓你必須拋棄我。算了,就算你想過,你有答案,我現在也不想聽了,我現在只想忘掉你,忘掉不開心的過去,好好活我自己的!
言衡浮出水面換氣,然后又潛下去。
除了浴缸之后我要怎么面對茹爾,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繼續跟她做好朋友嗎?我很想,但是能力有限,假裝不了。突然消失,逃避這個難題嗎?我也做不到,我不是那種畏首畏尾的膽小鬼。
突然一個念頭冒出腦海,言衡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為什么她會想要求助亓城南?亓城南又不是神,不過就是個同情心很重的男人!
同情心,莫名其妙地,言衡討厭起這三個字來。
“嘭!”突然一聲巨響,潛在浴缸里面言衡被嚇得換錯了氣,一口水嗆得她臉紅脖子粗的。咳嗽著從浴室里站起,她圍上浴巾正要出去看看發生了什么時,浴室的門又被人“嘭”的一聲踹開了。
“亓城南,你抽什么風!”
額頭全是汗的亓城南氣喘吁吁,他上前鉗制住言衡的兩條胳膊,把她捏得五官都皺到一起:“你是在抽風吧!有什么坎過不去,竟然自殺!”
“誰要自殺?我只是想在自己家的浴缸里面潛水試試!”
聽她這話,亓城南朝浴缸望過去,果然有一副蛙鏡。看來他真的太緊張了,不過也不能怪他,誰叫她的行為那么怪異。
兩個人不再說話,安靜下來的浴室氣氛尷尬又曖昧。
客廳里突然傳來腳步聲,他們探出頭看過去,一身疲憊拖著行李箱的王茹爾也正朝他們這邊看來,尷尬的氣氛從浴室中解放出來,統治了整間房子。
8
事后言衡沒有去找王茹爾解釋,王茹爾也很配合的沒有去問,但她一改往日常態變得熱情似火,似乎要上演一出女追男的戲碼。言衡站在一邊做旁觀者,亓城南奴隸翻身端起架子。
“下班以后有事嗎?”
收到王茹爾的這條短信的時候,亓城南正在圖書館里找資料,他下意識朝言衡這邊看過來,見她碰觸到自己的目光后假裝沒看到地扭過頭,他無奈地皺了下眉。
“有約了,不好意思。”跟誰,亓城南也不知道,但現在他確實對這位自己追求了大半年的冷美人沒了熱情。
王茹爾不想多問,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像個怨婦,但她最終還是沒忍住:“跟言衡嗎?”
他倒是想,可言衡現在是他如空氣,就算把他當成看得見摸得著的人,態度也是冷冰冰的,亓城南甚至開始懷疑,王茹爾和言衡是不是靈魂互換了。
“改天吧,茹爾。”
改天恐怕也沒有時間了吧。王茹爾沒有再給他傳短訊,她在電話簿里找到了言衡的電話,她覺得是時候解決一下他們三個人的問題了。
言衡接了王茹爾的電話后,兩個人約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見面,她們要了一間包間,來往的熟人太多,被三八的看到,學校里又要傳什么兩女爭一男,姐妹反目之類的閑話了。
“言衡,我開門見山,你喜歡亓城南嗎?”
這個問題真的挺難答,如果是她還沒坐慣亓城南的車時,她會當機立斷地搖頭,現在,她不光習慣了那騷包的敞篷跑車,還習慣了他那悄無聲息溜進自己生活中的關心。只不過她很討厭他的同情心,那讓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一個被喜歡上的角色。
“這么難作答的話,就算是喜歡也是不單純的吧。”王茹爾攪動面前的咖啡,輕輕地說道,“你知道我其實是喜歡他的,你怎么能忍心做出奪人所愛的事情。”
言衡聽到這個詞,差點兒哼笑出聲。原本不想跟王茹爾提起往事,但是現在說說似乎也無妨:“你以前認識一個叫顏哲的男生嗎?”
王茹爾一臉驚訝:“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是他的女朋友,他追求你的時候,我們還在一起。”
她愣了很久后,開口說了一句特別言情的話:“那你和我交朋友,現在又搶亓城南,都是為了報復我嗎?”
這回言衡真笑出聲來了:“我怎么會那么無聊。”
“那你……”
“那件事是我剛剛才知道,所以我是真心跟你做朋友,至于亓城南,我沒有去勾引他,他對我……應該是同情。”
“同情?”
“嗯。”言衡把他們之前的關系都告訴了王茹爾,喝一口苦苦的黑咖啡,一邊享受著坦蕩的感覺,一邊回味著咖啡的醇香,她從口袋里面摸出一封辭職信,“這個,我明天就會交給領導。”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王茹爾的心情雖然沒有變輕松,但她對言衡的態度還是好了起來:“你真的不必為了我和亓城南辭職!”
“我不是為了躲避你們兩個辭職的。我是為了我自己。”一開始到這里來,她是為了顏哲,現在顏哲已經徹底被寫進了歷史,她沒有必要再留下,她要去找自己喜歡的工作。
9
言衡辭職了,伊北跟自己的同學們幫她辦了一個送別派對,王茹爾來了,亓城南沒有來。一丁點的失落感在她的心里蕩漾開來,大吃大喝過后,她的失落感才被擠出身體。
“終于可以不用再幫你們這群只看小說和漫畫的學生服務了!我可以去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言姐,你喜歡的事情是什么?”
“開個專門租賃小說和漫畫的書屋!”
“嘁,不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還賣書!在這里要是賣書給你們,領導不得劈了我!”
“看來你是喜歡做老板!”
“孺子可教!你一定能考上博士!”
跟那群小子們說說笑笑知道送別派對結束,言衡收拾了東西一個人回家,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還是有點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這一望不光看到雄偉的教學樓,還有樓上的一個熟悉身影。
亓城南站在二樓走廊上掏出手機,接著校門口的言衡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言衡,走之前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對我有感覺嗎?”
“討厭算感覺嗎?”
“討厭我什么?”相隔太遠,亓城南此刻是什么表情,言衡一點都看不見,不過能從語氣中聽到一絲不服。
“我討厭你的同情心。我言衡生下來就不需要誰來可憐我。”話罷,她瀟灑地掛斷電話,跟他遙遙相望數秒后轉身離開了。
10
幾個月后,言衡跟她爸借錢辦的書屋開業了,花店小哥來送慶賀花籃的車上拉了許多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其中一個最庸俗的巨大心形花籃被搬到言衡的面前,上面插著一張慶賀卡片。只不過寫的話卻不是“生意興隆,恭喜發財”。
“憐愛。這個詞的意思,我想不必我親自解釋給你聽吧。——亓城南”
拿著那張卡片似笑非笑,言衡心中暗嘆亓城南的反應遲鈍。這句話,當時在她辭職離開學校的時候就應該說出口,用來反駁她所說的“同情心”,多有效。
“小舅媽,你看誰來了啊。”開業來幫忙的伊北發現新大陸似的,拍了拍背對門口的言衡。
言衡轉身,在店外見到了那個反應遲鈍的亓城南。
他換了個發型,顯得更加帥氣有活力,張口一嘴流利的英語問道:“Can I borrow your heart?”
“Maybe you can.但是你說的鳥語要是太復雜,我聽不懂,那就一定sorry sorry了。”